第一章·潛龍淵鄱陽湖的浪頭裹著血腥氣，張定邊的鐵槍在桅桿上刻下第三道血痕。
這位漢軍第一猛將的玄鐵戰靴碾過甲板上的箭矢，
望著三百步外朱字大旗冷笑："困蛟之局已成。"二十丈高的樓船在湖面投下巨獸般的陰影，
陳友諒"混江龍"旗艦上的三十六面黑旗突然同時轉向——總攻的號角撕裂云霄。
鐵鎖連環的戰船收攏包圍，將朱元璋的水軍逼向康郎山暗礁群。
"應天號"旗艦的龍骨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朱元璋抹了把臉上的血水，
青灰面皮在烈日下泛著油光。方才那記急轉，讓五桅戰船像條擱淺的鯨魚般卡在礁石之間。
親兵捧來的鎏金藥匣被他一掌掀翻，褐色藥丸滾落韓成腳邊。"主公，看！張定邊的先鋒船！
"韓成突然指向西南。朱元璋轉身的剎那，
侍衛統領袖中金蟬絲如靈蛇出洞——三十年前洛陽金刀王家的"金縷手"重現江湖，
明黃戰袍已覆在韓成虬結的筋肉之上。暗艙里的桐油燈爆出燈花，
黎逸士掌中龜甲裂開第三道紋路。裂紋在血污中組成坎離交錯的卦象，
他抓起斗笠撞開艙門："寅時三刻，巽位生門！"韓成躍上船舷的瞬間，
七艘快舟上的漢軍神射同時松弦。特制的透甲箭在月光下泛著幽藍，
箭頭螺旋紋路竟與張定邊鐵槍如出一轍。第二箭直取咽喉時，他忽然張嘴咬住箭桿，
鷹爪門"空手入白刃"的絕技驚得追兵一怔。"朱重八在此！
"裹著明黃戰袍的身影縱身入水，三支碎星矢貫穿胸膛。寒鐵扣上的昆侖玉迸發火星，
金蟬絲戰袍遇水驟縮，在韓成體表形成龜甲狀氣膜。暗流中，
冰蠶膠在他臉上塑出朱元璋的國字輪廓。張定邊的鐵槍如蛟龍探海刺入波濤，
槍勁激起三丈水柱："尸首浮起前，誰都不許停手！"二十名水鬼應聲入水，
分水刺的綠芒割裂黑暗。十丈深處，韓成運轉武當龜息功，
戰袍內的魚鰾氣囊帶著他漂向巽位——那里十八根刻卦鐵柱正悄然轉動。
蘆葦蕩的火光撕破夜幕時，黎逸士的竹篙正點過浮尸。破浪步在水面踏出七星陣，
小舟如離弦之箭穿過箭雨。蜷縮在漁艙的朱元璋撕著白面饅頭，
目光掃過艙外明滅的火光："將軍食素？""鄱陽三縣的春麥，比血干凈。
"黎逸士突然扯動纜繩。云雷勁透入湖水，小舟貼著"混江龍"側舷掠過，
張定邊的鐵槍在船底犁出三尺深痕。追兵射來的火箭撞上暗艙機關，九枚寒鐵扣彈射而出，
在湖底布成天機閣"九宮鎖"。東南方傳來夜梟驚飛之聲，
韓成暗擲的魚腸劍在礁石刻下逃生路線。黎逸士袖中銀芒乍現，
裹著冰片的饅頭碎屑沒入追兵咽喉——寒毒遇血即凝，漢軍艨艟的桅桿接連凍結斷裂。
"到了。"漁舟撞進蘆葦叢的剎那，朱元璋瞥見艙底暗格里的青銅龜甲。
裂紋組成的震卦正在滲血，與西邊騰起的火光遙相呼應。黎逸士摘下斗笠，
露出眉間那道形如卦爻的舊疤。第二章·驚濤劫張定邊的鐵槍攪碎晨霧，
槍尖挑起的浪花在空中凝成冰晶。康茂才的斷江刀劈開第七重槍影，
刀刃崩裂的碎屑在朝陽下如金砂紛落。這位朱軍先鋒將突然撤步回旋，
刀柄暗藏的機簧彈射三枚透骨釘——正是唐門失傳的"三星追月"。"雕蟲小技！
"張定邊旋身如陀螺，玄鐵槍桿竟將暗器盡數吸附。槍勢未老之際突然變招，
血戰十三槍的"碎岳式"直取康茂才咽喉。刀鋒相撞的剎那，應天號旗艦的桅桿轟然折斷，
朱元璋踉蹌跌向船尾。鐵槍穿透三層甲板的裂響中，朱元璋聽見船底傳來龍吟。這不是戰鼓，
而是云雷勁激蕩水脈的轟鳴——黎逸士雙掌拍擊水面，七丈外的漁舟竟借反震之力騰空三丈。
小舟掠過戰場時，艙底暗藏的機關弩齊射，三十六支刻著巽卦的短箭釘入漢軍戰帆。
"鼠輩敢爾！"張定邊怒喝擲槍，丈八鐵槍化作血色流星。黎逸士的擒龍手扣住朱元璋腰帶，
踏浪疾行間突然折腰后仰。鐵槍貫穿船艙的剎那，他袖中金蟬絲纏住槍尾紅纓，
借力蕩向三十丈外的沙洲。沙洲上的蘆葦突然無風自動。朱元璋摔進泥沼時，
瞥見黎逸士右手虎口迸裂的血痕——方才那記擒龍手硬接槍勁，已傷及手太陰肺經。
遠處傳來戰船傾覆的巨響，康茂才的斷江刀終于斬斷最后一根鐵索。"將軍可識此物？
"黎逸士撕下衣擺裹傷，露出手臂內側的卦象刺青。
朱元璋瞳孔驟縮：那是天機閣"山河局"的印記，二十年前他在皇覺寺藏經閣見過殘卷。
東南方忽然響起號角，常遇春的赤馬舟沖破濃煙。張定邊正要追擊，
腳下戰船突然傾斜——十八根水底鐵柱完成最后半圈旋轉，
龍游陣引發的漩渦正吞噬漢軍艨艟。黎逸士咳著血笑道："該還鄱陽百姓三年魚汛了。
"對岸蘆葦叢中，康茂才的刀鞘還在滴水。朱元璋扯下半幅殘袍，
金線刺繡的龍紋在黎逸士掌心游動如活物。"他日重逢，憑此物可換半個江山。
"帝王的聲音帶著九鼎之重。黎逸士卻望向湖面浮尸，從懷中掏出油紙包。
三個白面饅頭沾著血跡，他掰開最完整的那個："將軍可知，這點心用的是鄱陽三縣春麥？
"饅頭芯里露出半枚銅錢，正是當年韓成與他結義的信物。寒鐵令牌突然貼上朱元璋腕脈，
天機閣的卦象在晨光中流轉。"若他日掌權..."黎逸士指尖劃過"地火明夷"卦紋，
"望留百姓三分活命糧。"語罷突然躍入濁浪，徒留半塊饅頭漂浮在血色漩渦之上。
當常遇春的赤馬舟靠岸時，沙洲上只余半截纜繩。張定邊立在沉船殘骸上，
槍尖挑著那片染血的殘袍。忽有夜梟掠過水面，
鐵槍上的龍紋竟開始褪色——金線中摻著的昆侖玉粉遇水顯形，拼出"山河永固"四字讖語。
三十里外的蘆葦蕩深處，黎逸士正以龜甲灼烤饅頭。裂紋組成的"水火未濟"卦中，
隱約可見應天府未來的沖天火光。第三章·袍角諾洪武元年的重陽霜染紅了紫禁城檐角，
黎逸士赤足踏入奉天殿時，金磚上還留著晨露的濕痕。九十九盞長明燈映著那角殘破戰袍，
朱元璋撫須的手突然頓住——二十年過去，這漁夫竟與當年別無二致。"饅頭公，
可要討還半壁江山？"帝王的聲音在大殿回響，驚起梁間燕雀。
黎逸士的草鞋碾過蟠龍紋地磚，在丹墀前留下兩行泥印。侍衛統領的刀鞘已然出鞘三寸，
寒光映出他眉間那道卦爻舊疤。"草民只要這個。"油紙包撕開的脆響驚動禁軍，
五個雪白饅頭滾落玉階。黎逸士彎腰拾起沾灰的那個，咬下的齒痕恰好露出內藏的半枚銅錢。
殿前武士的繡春刀齊齊出鞘，卻見他喉結滾動咽下食物："鄱陽春麥磨的面，
比龍肝鳳髓養人。"朱元璋忽然起身，十二章紋的龍袍掃翻御案茶盞。
滾燙的茶水在黎逸士腳邊濺出卦象，正應了"火水未濟"的兇兆。
"當年你說留百姓三分糧..."帝王的手指敲擊著殘袍邊緣，"如今天下都是朕的糧倉。
"黎逸士的袖中突然滑出寒鐵令牌，卦象在琉璃窗透入的日光中流轉。"陛下可還記得這個？
"令牌翻轉露出背面刻痕——正是韓成當年咬住箭桿留下的齒印，"有些債，糧倉填不平。
""放肆！"侍衛統領的刀鋒貼上黎逸士脖頸，"區區草民安敢...""退下。
"朱元璋抬手制止，忽然露出虎狼般的笑容，"先生可知，昨日工部奏報，
鄱陽湖要建水師營寨？"他緩步走下玉階，
腰間玉佩撞出金玉之聲："當年你布下的那些鐵柱，礙事了。
"黎逸士將銅錢按入最后一口饅頭："拆便是了。只是..."他忽然指向殿外云層，
"驚了湖底英魂，秋汛時的魚群可要改道。"空氣驟然凝固。常遇春的咳嗽聲從屏風后傳來，
這位開平王的手正按在暗藏弩機的玉帶扣上。黎逸士卻轉身面向丹墀，
袖中滑落的龜甲在茶水上浮出"山澤損"卦——卦象直指屏風后的殺機。"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