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沈崢嶸成婚的第八年,他帶回來一對母女。那是他的青梅,得知青梅遠嫁后過得不好,
他很心疼。他說,給青梅優越的生活,是他整個少年時代的夢想。當年他被下放邊關,
不忍連累青梅,只能眼睜睜看著青梅另嫁他人。如今,他終于有了能力,他要抓住這個機會,
補償青梅。如此,便只能委屈我和離。他說這話時,眼里滿是對青梅的愧疚。卻忘了,
陪他在邊關整整吃了四年苦的,是我。……“一一,我們和離吧。
”這幾個字仿佛一道晴天霹靂,把我劈得外焦里嫩。我抬頭看了看面前的男人,
堅毅英俊的面孔,是我熟悉的模樣,又轉頭看了看門外,沒有旁人。所以,沈崢嶸剛剛那話,
真的是對我說的?我十五歲遇見他,十九歲嫁給他,到現在已經八年了。這八年里,
我們彼此攜手同心,從未紅過臉,是所有人眼中的神仙眷侶。他以驍勇善戰出名,不到而立,
就已經戰功赫赫,被封為三品征東將軍。最最關鍵的是,他生活十分自律,從不近女色,
別說通房丫鬟了,就連他貼身的隨從都是男的。哪怕我生下女兒子衿后再無所出,
他也從不怪我。甚至在外人指指點點時,還會主動安慰我,說他就是喜歡女兒。
每回只要打了勝仗,他回來都會給我和女兒帶各種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兒。
以前在邊關時條件艱苦,他還會親手給我們編一些小東西,
京中的夫人和小姐們沒有一個不羨慕我的。甚至有打油詩流傳:要娶就娶云想容,
要嫁就嫁沈崢嶸。云想容,是云相家的嫡女,才貌俱全的京城第一美人,
無數青年才俊的理想妻子。可想而知,有沈崢嶸做夫婿多令人羨慕。我一直覺得自己很幸運,
能夠與他相逢于微末之時,陪著他一步步東山再起,成為被他珍之重之的妻子。我以為,
我們會一直這么好下去。可我沒想到,有一天,他會忽然提出要和我……和離。
我放下手中正在繡著的帕子,抬頭看他,有些不可置信:“你說什么?”沈崢嶸抿了抿唇,
還是看著我道:“我說,我想和你和離。”他說這話時神色平靜,目光堅定,
不像是一時沖動。可越是這樣,我越是心慌。他這樣的態度,更加說明早已下定決心,
而非一時興起。可是……這究竟是為什么呢?明明前幾天還是好好的,
怎么他突然就想到了和離呢?半月前我的生辰,他還專門親手為我做了一桌我愛吃的飯菜,
特意從江南尋來了我最喜歡的云錦。那時,他貼在我的耳邊承諾,等這次剿匪歸來,立了功,
便向上官申請休沐。他說要帶我和子衿好好去江南游歷一番,
彌補他這些年常常征戰在外不能陪我們母女的遺憾。他說,我們母女,
是他在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人。他說這些話時,眼里滿滿的真誠和溫暖。那些承諾,
猶在耳邊。可現在,他卻要同我和離。恍惚間,我覺得自己好像在噩夢里。
“沈崢嶸,理由呢?和離的理由是什么?”我聽到自己帶著哽咽的聲音。
他見我如此,有些不忍,將我扶到椅子上坐下,又給我倒了杯熱茶,才開口:“一一,
對不起,但……我遇到竹漪了。”“馮竹漪?”我心頭一驚,卻又好像并不十分意外。
馮竹漪,沈崢嶸的青梅,白月光,當初,沈崢嶸差點和她成了親。只不過,
后來沈家因為誣告被流放邊關,馮家便看不上沈家,將馮竹漪遠嫁了。我和沈崢嶸相遇時,
馮竹漪三個字已經成了他不能提的禁忌。我還記得有一次我幫他整理房間,
將一塊很舊的手帕用來擦拭灶臺了。他看到臟兮兮的手帕后,同我生了很大的氣,
責怪我為什么為什么不經過同意碰他的東西,將我趕了出去,整整一個月沒有理我。
我委屈極了,那時我們已經互相表明心意,明明是他說讓我將自己當作他家的主人的。后來,
他率先同我道歉,說自己太激動了。我才知,那是他的青梅馮竹漪送給他的。他說,
他和馮竹漪已經沒了可能。馮竹漪已經遠嫁,那塊手帕是她留下最后的念想,
他不是故意兇我的,只是看到兒時好友留下的東西被毀一時過于激動。我盡管心里很不舒服,
卻也不想因為一個已經離開的人斤斤計較,傷了我們的感情。女兒子衿出生后,
他已經很少提起這個名字。我以為,他早就放下了。原來,是我太天真了。
沈崢嶸低垂著頭:“我在剿匪的路上遇到了竹漪,她……過得很不好。
”“我記得曾經跟你說過,我們兩家解除婚約后,
不到一年她就被馮伯父嫁給了外地一個書生。”“可誰都沒想到,那個書生表面斯文有禮,
實則吃喝嫖賭樣樣精通,家中已有數個通房和妾室。他當初迎娶竹漪過門時說得好,
會好好待她,誰知沒過幾年那人便原形畢露。”“竹漪因為早些年被他的妾室下藥傷了身子,
生下女兒后一直無所出,那書生膩了她后,便以無子為由將她休棄后趕出了門。
”說著他微微顫抖,盡管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卻能感受到他在極力克制自己的情緒。
他在心疼馮竹漪。“所以呢?”我看著他,聲音意外的平靜。沈崢嶸抬頭看了我一眼,
又嘆了口氣,“我在途中遇到她時,她身上微薄的盤纏早已用盡,衣衫襤褸,步履蹣跚,
整個人憔悴不堪,竟要靠乞討過活,她曾經那樣驕傲,我無法看她淪落到如此地步。
”我冷笑一聲,“所以,你就要為了她,與我和離?” 沈崢嶸沉默不語。我閉上眼,
深深呼出一口氣。“因為她過得太苦了,因為你心疼她,所以你就要為了她,拋棄我和閨女?
”沈崢嶸抬起頭,眼中的痛苦之色愈發明顯,“一一,是我對不住你,
可我欠她的太多了……”“當年沈家被誣陷貶謫到邊關,竹漪原本是要跟著我去的。
可她是馮家唯一的女兒,怎么能跟著我背井離鄉去那么荒涼的地方受苦。”“所以,
我便向馮伯父提出了退婚。本來,我是想等自己東山再起之后再回去找她。”“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