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見喜最終還是收到了請帖。
居酒家內,穆望秋將她收到的請帖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不安感越來越烈。
請帖中寫明,王家遍邀圣京貴女參加他們舉辦的春宴,而且只邀請女眷參加。尤其說明他們聽聞了梁見喜近日身體不佳,所以特意將宴會地點改到了王家在城郊的溫泉別院。
城郊空氣清甜,溫泉又最療養身心,確實適宜梁見喜養病。更何況收到請帖的時候,距離梁見喜稱病已經過去了半月有余。再棘手的疑難雜癥養了這么長時間也該有起色了,梁見喜的病再不見好轉,也會令人生疑。
她被架在了不得不去的處境。
穆望秋拿著請帖的手微微顫抖。
他本以為王家設宴的事不會再發生了,卻沒曾想,該來的還是會來。而且宴會的時間,地點全都變了。不在掌控之內的事情,穆望秋不知道她去了會發生什么。
可這封請帖說王家是為了梁見喜才將舉辦宴會的地點設在了別院,要是只有梁見喜自己的請帖這么寫也就算了,林芳疏也收到了請帖,請帖中還特意標注了這件事。
逼得梁見喜非去不可。
她不去,就是愧對王家盛情,薄待了王家。王家略施小計,將這件事傳揚出去,風言風語也會把梁見喜折磨的半死。
王守弶隸屬于工部,是工部侍郎直轄的采辦使。梁見喜仔細回想過,她好像和王家沒有產生過任何交集。
“我都不認識這個王大人,他執意要請我是什么意思?”梁見喜自言自語,“鴻門宴么?”
“你別去。”穆望秋知道這是一封梁見喜無法拒絕的請帖,可他實在害怕,語氣中帶著幾分難得的乞求。
梁見喜不想失信于穆望秋,她左右為難,“王爺,此事沒有萬全的辦法,我還是去做個了斷吧。”
穆望秋失落地垂下頭。
“只能在那時見招拆招了。”梁見喜安慰他,說話時不經意間帶了一絲撒嬌的意味,“我與芳疏會相互照應的。”
她甚至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
穆望秋暫時也想不到兩全其美的辦法,只能答應她,“宴席上除了林姑娘,其他的人你都不要信。我會派一隊精衛暗中保護你們,席中發現任何不對勁的地方,摔杯為號。”他一字一頓,“七姑娘,你放心,我定會保你周全。”
梁見喜淺笑著點了點頭。
為了赴宴,梁見喜特地用那匹銀朱色的布料趕制了一件衣裙。
這個布料叫月光錦,布料如它的名字一樣,不管夜間還是白日,都散發著月光般溫柔的光輝,銀朱色鮮亮,配上名貴的月光錦漂亮得叫人移不開眼。
這種布料十分稀有,賈璧月一定是買不起的。
畢竟她的零用還需要靠梁見喜發放。
賈璧月也在被邀請的名單之中,但她沒有這么好看的衣服。
梁見喜的裙子做好后送來府上時,賈璧月見過。嬌艷的銀朱色配上月光錦,配上腰飾繁復的流蘇,整件衣服華麗到極致。
單看著就讓賈璧月嫉妒到快瘋掉。
宴席定在五日后,開宴的前一天,梁見喜帶著驚鵲從林府和林芳疏一起出發。
別院地處圣京城外一座古樸的小鎮里。小鎮三面環山,人跡罕至,說成古樸是謬贊,不如荒涼更為貼切。
宴席明日才開始,她們都要在別院里住上一日。
別院外已經停好了幾輛馬車,梁見喜下車時看到有兩個女孩也剛剛下車,其中一個人還和身邊的人抱怨,“這王家實在小氣,怎么把宴會設在這么個地方。”
“帖子上不是說,是為了方便梁家姑娘養病嗎?”說話的人也穿的比較考究,兩個人五官有些相似,大概是姐妹。
“什么養病,人家說什么你都信。”那女孩拍了拍自己的裙子,“梁家那么大一個商戶,自己會沒有別院養病?尋個由頭罷了。”她囑咐身邊的人,“宴上不管遇到了什么,你都不要多事。”
從起始到下馬車,再到游覽別院風光,她們二人都形影不離。
梁見喜留了個心眼,自己和林芳疏在一起的時候,總能看到兩個灑掃院子的婢女。她們走到哪里,婢女就打掃到哪里。
梁見喜用眼睛的余光看到有兩個婢女在悄悄使眼色。
其中一個婢女收到了信號,端著水盆往梁見喜這邊走。即將路過的時候,她舉著水盆直接朝梁見喜撞了過去。
被梁見喜一個扭身輕松躲過了。
婢女計劃失敗,停剎得不及時,摔倒在地,一整盆水都澆在了己身上。
梁見喜沒有去扶。
林芳疏小聲地吐槽,“王采辦家的婢女怎么都笨笨的。”
“就是。”梁見喜贊同道。
她見另一個婢女眼珠子還滴溜溜在自己身上打轉,有些煩躁。轉眼間,看到賈璧月正站在不遠處賞花。
梁見喜的腦子里飛快閃過一個主意。
“芳疏,明日席上的裙子你可準備好了?”梁見喜故意大聲說,想要引起賈璧月和婢女的注意。
她成功了。
賈璧月雖然眼睛在看風景,但是耳朵已經偷偷豎起來,想要聽聽她們說什么。
林芳疏不知道梁見喜突然大聲說話的意思,但還是乖巧地配合她,“當然啦!我用上次你送我的月光錦做了件衣衫。”
聽到林芳疏得到了梁見喜贈予的月光錦,更加嫉妒了。
在場中將注意力落在梁見喜身上的都能聽到她愉悅的聲音,“我也是,上次我給自己留了匹銀朱色的,特別好看,只等著明天驚艷全場了!”
婢女得到了梁見喜的“提示”,退下去準備了。
賈璧月完全沒注意到這點。
她握緊了拳頭,仿佛下定了什么決心。
夜間,林芳疏和梁見喜借口好久不見要說姐妹間的私房話住在了同一間屋子。
說話的時候,梁見喜點了一根隨身攜帶的長香。她說自己睡眠不佳,必須要點這種助眠的香才能睡著。
梁見喜點完香后,兩個人隨便說了幾句就陷入了沉睡。
沉睡過后,廂房的門被輕手輕腳地推開。一個纖細的身影鬼鬼祟祟地出現,在兩個人的包袱里翻了又翻,可算翻到了梁見喜銀朱色的裙子。
來人就是賈璧月,她來偷梁見喜的裙子了。裙子拿到手,賈璧月又靜悄悄地出去了。
黑夜里,閉著眼睛假寐的梁見喜聽見窸窸窣窣的聲音,笑彎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