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站在阿草身前,王剛撫聲道:“謝師弟你放心,我江逐宗弟子定不會放任他們流落在外,按門規弟子遺體統一帶回宗門內安葬。”
謝時安看著阿草沉默良久,轉頭對王剛道:“王師兄,可否將阿草和阿生一同葬在槐水鎮,這是阿生的來處,我想阿草會愿意和它在一起。”
謝時安乃一介外人此話不妥,不過————
“好,此事我同家主說說。”王剛神情認真對謝時安說道。
王剛既愿意親自去說證明在他心中謝時安是個有情有義的,至于王起同意與否,看造化了。
“多謝。”謝時安雙手抱拳向王剛行了一個鄭重的禮。
謝時安忽感自身重心不穩,眼前泛白花,忽明忽暗,王剛慌忙上前要扶他,裴子淮在他身側,將他托住。
謝時安甩甩頭部,緩了會兒,向二人說道:“應該是靈力損耗過大,稍加休息便可。”
“無玉回來了么?赤明已死怎的還不見無玉身影。”
謝時安有些急了,無玉莫不是在路上出事了。
“這么一說,我也未瞧見我弟弟。”王剛詢問路過弟子有無瞧見王利。
好幾名弟子胳膊處纏繞白布,都說未曾看見少宗主。
奇了怪了,王利去了哪里,周厭也不知所蹤,謝時安撐了下裴子淮手臂:“子淮弟弟,我要去找無玉。”
裴子淮扶穩他:“好。”
說罷,帶著他往鎮口方向走,沒走幾步,遠遠跑來一人同他揮手,他喊道:“謝兄!”
“無玉!”謝時安看清遠處朝他快步跑來的周厭,懸著的心放下了。
謝時安裴子淮一身傷,周厭比起他們好不了多少,額角破了個大口,嘴角淤青腫起,滿臉泥濘,一身臟污。
謝時安看了心中一股火說道:“無玉誰打的你。”
其他的傷暫且不提,嘴角淤青一看就是人為,走尸往他臉上招呼周厭能不知道躲?
周厭思來想去左右為難擺手對謝時安道:“裴家弟弟燃燒命符我就知曉事情不對,傳音符因槐水鎮幻境受到影響,無法傳達事情原委。”
“我只好和王師兄說明情況,一路直行前往鎮口,卻發現槐水鎮出去的路被封死,走尸突然暴動,我一人抵擋不住,好在事情沒那么糟,我拼死跑了出去。”
“王家主,裴家主聽到我傳話利用傳送符匆匆趕來,我一人先行來找你,好叫你安心。”
周厭講了事情原委,卻不答謝時安的話。
謝時安再問:“我問,誰打的你。”
周厭一噎,笑道:“謝兄,無人打我,我身上的傷與走尸纏斗留下……”
謝時安不多說,嘆了口氣。
周厭的態度很明顯了,不想讓謝時安插手。
王剛周旋弟子之間都沒問到王利下落,滿眼擔憂,見
周厭回來,快步上前詢問:“周師弟平安回來就好,來時路上可有看見王利?”
周厭點點頭正要回話,身后一行人御劍而來,為首的便是裴長柏和王起。
王剛瞧見了王利跟在王起身后,一副小人得志的樣子,王起臉色陰沉,裴長柏看見滿身傷痕的裴子淮一臉擔憂。
他們拼死與赤明對戰,王利竟偷偷跟著周厭跑出,謝時安一看便知周厭為什么不肯說嘴角傷是哪里來的。
顯然王利仗著王起把他的賬算在周厭頭上。
謝時安頓時氣血上涌,側身吐了口血,裴子淮蹙眉道:“謝知,莫再動氣。”
“這口血吐出來,舒服多了。”謝時安面對裴子淮笑道。
兩位家主收了劍,裴長柏吩咐身后弟子幫忙搬運弟子遺體。
王利毫不客氣,站在王起身旁指著謝時安說:“爹,謝時安欺人太甚,連王家少宗主都敢打,我差點給他害死,還有那王剛,我的好哥哥,不幫著自家,反倒幫起外人來教訓我,請爹為我做主!”
王起瞇起眼神色冷厲道:“可惜了榮大哥,十幾年到頭來養了個不知禮數,毫無教養的小兒。”
謝時安雙眼盛滿怒火,瞪著王起,裴長柏給裴子淮帶了靈丹療傷,裴子淮吞下兩三顆,剩下的遞給謝時安。
裴子淮舉動刻意,裴長柏目光來回掃動繼而微沉。
王剛上前幾步擋在謝時安身前,裴子淮帶謝時安到一旁 坐下休息,王起才注意到王剛周身氣勢一改往日陰郁,頗有與他對干的意味。
“剛兒,你此舉是要與我叫板?”王起背著手,斜王剛一眼,話語間處處透露著上位者的高傲。
“王剛不敢,不過還請王家主,將你身旁的小兒王利實行家法,以正家風!”王剛字字句句不卑不亢對著王起說道。
王利險些坐不住,王起未開口,王利怒斥王剛道:“作何打我!你問問同我一起的弟子哪個沒看到謝時安動手,將我拖進廟中,險些喪命,處處幫著外人你可還有把爹和江逐宗弟子放在眼里!”
王剛叫來自家剩余幾名弟子,事情了了,當著王起的面將他們叫來講清楚事情來龍去脈,錯的何其離譜。
王利神色慌張卻阻止不了王剛,王起越聽臉色越暗。
“謝時安在殿上對家主出言不遜是他之過,可若沒有他家主和裴家主見到我們便是一具連灰都不剩的尸體,他舍自身保全眾人,多虧裴師弟有所察覺,不然謝時安一死,榮家那邊爹如何交代。”王剛眼神對著王利。
王剛說的對,謝時安再怎么是個外來的養子,榮正對他疼愛有加,他若死在我王家地界還真不好交代,心中卻咽不下謝時安大殿上盛氣凌人頂撞他的舉動。
大庭廣眾之下又多次侮辱王利,引的眾弟子議論紛紛,今后他這家主還如何當得。
“行了,功過相抵,謝時安和利兒之事就此作罷,看在他救了王家子弟的份上我也不再與他計較。”王起思索片刻已是最好的解決方法。
“可是——”王利搶話,王起扭頭看他,眼里寒意不得不乖乖閉上嘴。
王剛心下一沉,果然王利就算犯了大錯,他王起隨意輕輕擦去,就當云淡風輕了。
故意用謝時安試探王起不曾想他爹面上義正嚴辭,話里話外袒護意味,誰聽不出來,今后王家弟子依舊會如此懶惰不堪,再來一個赤明他們如何自救?他王剛又拿什么救!
王剛王起二人對峙,謝時安那邊和周厭籠罩難掩之色,阿草和阿生同去了,周厭聽了事情經過跌宕起伏,眼里閃淚,事已至此,愿他們下一世有個好來處。
裴子淮到草廟廢墟中勘查,廟外槐樹生機盡散,裴長柏上前道:“子淮,王家槐水鎮一事有疑。”
裴子淮以為裴長柏要商討事情,沒成想將他看守御靈閣探查魔氣的靈符帶來,槐水鎮之事想來牽扯重大,裴子淮接過,靈符一角微微變暗。
裴子淮心下一跳。
靈符一角突變,槐水鎮之事還會重演,待到暗色爬滿靈符本身,嗜血戒出世百姓仙門必將永無寧日,二十年前明軒宗夜寧城大戰死了多少百姓仙門翹楚,血染紅日,一片死寂。
裴子淮緊握手中靈符,眼底寒意彌漫,絕不能讓它現世,必須盡快找到將它毀去。
“子淮弟弟,裴家主。”謝時安忽的走來。
裴長柏帶來的靈藥效果不錯,謝時安傷勢好了大半,一大瓶裴子淮攏共吃了兩三顆,謝時安不客氣四五顆往嘴里塞。
裴長柏阻止都來不及,吃完還問他要不也來點,氣的他說不出話來背手離去,多看謝時安幾眼只怕心情郁結早日歸西,快走,趕緊走。
“裴家主怎么走了?”謝時安湊近裴子淮。
手上靈符收起,轉眼道:“傷勢好轉,你不去找王利麻煩?”
裴子淮看著他眼里閃過不解,周厭之事,按謝時安脾性不打也定會罵上王利三分,現下一沒動手二沒對噴,稀奇。
“子淮弟弟,在你心里我竟是這般小肚雞腸之人?”謝時安故作委屈道。
裴子淮挑眉,看他演。
“巧了,我還真就是個這樣的人”謝時安嘴角一揚承認道,變臉速度之快,又說:“有人替我教訓了。”
謝時安歪了歪頭,示意裴子淮看,三人在那僵持,王剛臉色凝重,王利站在王起身后,眉眼低沉,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姿態。
怪不得謝時安一掃陰霾,笑意盈盈。
“子淮弟弟,你來此是懷疑赤明肉身炸毀,鬼氣未消?”謝時安繞回正題說道。
裴子淮太過聰明,與謝時安想法不謀而合,槐水鎮沒裴子淮他也許真難逃一死。
謝時安忍不住想兩人如果同出一處會不會成為長輩口中的一大幸事。
算了,裴家那樣的謝時安莫說在那里生出,憑待這么個十天半個月抓心撓肺,手腳都得癢死。
規矩翻來覆去那么幾條,還得處處遵守,循規蹈矩,磨人的很,再說了他們倆同一所出被念死的肯定是他。
恐怖如斯,罷了罷了。
謝時安一番話戳中裴子淮所想,裴子淮正色道:“赤明身著鬼氣,欲要成魔,身死,鬼氣四散,重來————”
“需借他人肉身掩人耳目。”謝時安道。
“它毀去肉身前鬼氣可有依附之物?”裴子淮道。
謝時安腦子嗡嗡作響,赤明身死,氣不散,卷土重來事關重大,進廟前唯一染上鬼氣的是……槐樹?
槐樹枝葉上冒出的絲絲鬼氣,赤明所為,眼下阿生已死,本體焦黑,哪里來的依附……
等等!
阿草手里抱著的那節槐樹枝!
二人正色對視一眼,提上腳步,謝時安立即奔向遠處阿草遺體,裴子淮見狀快步跟上。
赤明的鬼氣消散暫且不提,倘若鬼氣殘留在槐樹枝上,那么第一個接觸阿草的弟子留不得!
卷土重來必將吞噬肉身神智取而代之,不殺他必將禍患人世,今日的槐水鎮場景來日重現。
那時赤明越發強大,死的不止槐水鎮的數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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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謝時安就罷了,那周厭也敢瞧不起我,王剛更是失心瘋,往日對我百般依順,裝個什么勁。”王利沒得到想要的結果,王起將他的事輕描淡寫,憤憤不平。
周厭就是他打的,誰叫謝時安敢欺辱他,爹也是真沒用,要是他是家主先將謝時安打個半死扔回榮家,再把王剛關禁閉,至于那個周厭周家看他不起,回去免不了搓磨。
現在好了謝時安不但沒受罰,還得到裴家的青睞,弟子看他的眼神令他氣憤不已。
“看什么看!還不快搬!”王利對搬運遺體的弟子吼道。
弟子莫名其妙看他一眼,眼里止不住嫌棄,看得王利牙根癢,咬著后槽牙轉身就走。
阿草的遺體還無人敢搬運,王利瞥見他時,心底蓄滿怒氣無處發泄,實實踹了他一腳,快僵硬的尸體直挺挺倒下。
王利不解氣又連踹幾下,震的阿草手里槐樹枝掉落身側。
路過弟子想上前勸阻,同門弟子攔下,王家少宗主他們開罪不起,莫看,快走。
阿草在世王利給他的教訓不少,死了能給他解氣算的上死得其所,盯著地上沒了聲息的阿草,王利氣消了不少。
破爛衣物上兩個腳印留著他給帶到地底下,死了投胎還是個狗雜種,注定給人當牛做馬。
王利想著,忽的瞥見阿草身側的槐樹枝,聽說這是那什么樹靈留下的產物,既然是他先發現,東西歸他王利了。
欲要伸手去撿,謝時安遠處狂奔而來,見狀大喊道:“別碰那節槐樹枝!”
這聲音聽著耳熟,瞇了瞇眼望向那人,謝時安!
好他個謝時安,得意上了,敢來與我搶東西,偏不如他愿。
王利不管謝時安如何喊他,伸手撿起地上槐樹枝起身,‘嘶——’不料槐枝小刺扎破指間,冒出絲絲血跡,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火瞬間爬起。
連根破槐枝都要與他作對,去他娘的樹枝!去他娘的謝時安!將手中槐樹枝狠狠摔落在地,腐爛的樹枝經不起推敲,霎時斷成兩節,滾落阿草腳邊。
王利憤然甩袖離去。
謝時安裴子淮趕到時,阿草面朝地,背上一雙腳印,腳邊殘留斷成兩節的槐樹枝。
“子淮弟弟,你說氣不氣人。”謝時安一看就知是王利的杰作,活生生氣笑了。
弟子搬運尸體都躲著阿草走,生怕染上什么東西,偏偏一個又蠢又沒腦子的上趕著送死。
裴子淮自當對王利這般蠢笨之人無話可說。
話雖如此,兩人不能放任不管,事關百姓性命,槐樹枝上鬼氣未見,需盡快找到王利。
希望赤明之事是他們多慮了,否責王家必遭大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