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軍趕緊扔了架子車扶手,一邊上躲下竄,一邊大聲說:“媽,我沒有偷,這些是我憑本事割的。”
“你還憑本事割?”
蘇春蘭手里的竹竿揮得更快,更用力。
“你這褲腿都沒放下去,還兩手的泥,你跟我說,是下河割草呢,還是水溝里割草去了,嗯?”
這個不孝子,前世她沒管好他。
是她的錯。
現(xiàn)在,她不能同樣的錯誤再犯第二次。
趁著他現(xiàn)在還小,她就是天天打,也得把他打改了。
“草怎么會長在河里,媽,你是不是傻?”
看吧。
這個不孝子,還頂嘴。
那張嘴,早晚得給他縫上。
“媽,他罵你傻。”
蘇春蘭一回頭,見周超拿著鍋鏟還站在灶房門口,不僅看戲,還拱火。
她又想起前世死前,他跟老二的對話。
手里的竹竿瞬間轉(zhuǎn)了方向,朝周超打去,“你稀飯攪好了嗎?灶里火滅了嗎?你還看戲,還拱火。”
周超不防,小腿上挨了一竹竿。
他“哎呦”一聲,丟下一句,“媽,我馬上就去。”
轉(zhuǎn)身就跑進(jìn)了灶房。
周軍見哥哥只被打了一竹竿,就挨了一竹竿。
雙手叉腰,得意地站在架子車后面咧嘴笑。
哥哥真笨,還是自己厲害。
老媽都打不著。
“你給我過來。”
蘇春蘭回頭,周軍咧著的嘴沒來得及收。
她黑著臉吼了一嗓子,周軍眼底閃過一絲猶豫和怯意。
“過來!”
她的聲音又拔高了一分。
周軍不動,繼續(xù)說:“媽,我跟你保證,這一車草,不是我偷的。”
“那是搶的?”
“媽,我又不是強盜,怎么可能去搶?”
“行,我給你一個機會,不打你,你說清楚,說實話。”
蘇春蘭黑著臉,“你要是敢說半個字的假話,我就打斷你的腿。”
周軍:“這是我花錢請人割的。”
“花錢請人割?你哪兒來的錢?”
蘇春蘭懵逼了一秒。
就又吼了出來。
這臭小子,他要是攢得了錢,她就跟他姓。
他是不可能攢錢的。
所以,偷錢?
那問題更大。
手里的竹竿又想飛一會兒了。
“我還沒給錢。”
周軍那兩只眼珠一轉(zhuǎn),就是計謀。
他笑得一臉討好,“媽,你不是說給我一分錢兩斤嗎?
我自己力量有限,我就花一分錢買六斤,請人幫我割。
你又沒說不許請人割,而且,這豬草的質(zhì)量比我自己割的好多了。
所以,我們要不要先稱一下有多少斤?
還有,你可不可以,先給我結(jié)一半,月底就不結(jié)賬了,另一半留到過年一起結(jié)。”
他算過了。
他自己一天割二十斤,也才一角錢,結(jié)一半,才五分。
他請人幫他割,一天割六十斤,他可以得三角錢,成本一角,還能賺兩角。
結(jié)賬一半,他夠買一根五分錢的冰棍。
一個月就算割十五天,他還能攢兩角多錢,當(dāng)然,不可能每天吃冰棍。
萬一吃厭了呢。
那就每月攢多點。
等那幾個城里的東西回來,他拿錢砸破他們的頭。
蘇春蘭看著周軍的眼神里,怒氣漸消。
她想起前世,周軍就是頭腦靈活。
但他的靈活頭腦沒用到學(xué)習(xí)上。
而是整天給她闖禍,偷個黃家樹上的果子,摘個李家地里的黃瓜,抓個趙家養(yǎng)的雞……
后來考了個不怎么樣的大學(xué)。
他在大學(xué)里也不好好學(xué)習(xí),反而是整天想著賺錢。
畢業(yè)后,工作不找,從擺地攤,到開工廠。
他明明很掙錢,卻說自己比當(dāng)孫子都難。
是個做生意的料。
可是,沒良心,沒孝心。
“媽,要不,你給我結(jié)三分之一,我自己的留到月底再結(jié)?”
周軍見蘇春蘭不說話,主動做出讓步。
灶房里攪稀飯的周超聽見周軍的話,輕蔑地笑笑。
花錢請人干?
他才不要花錢呢。
他的錢,就是他的,不可能給別人。
“我給你結(jié)一半。”
“媽,你是全世界最好的媽。”
周軍愣了一秒,繼而歡喜的蹦了起來。
蘇春蘭走過去檢查了豬草質(zhì)量。
確定都是草,沒有毀誰家的莊稼。
她還是得跟周軍約法三章:“我可以不管你請人割草,但我們必須講好規(guī)矩。”
“什么規(guī)矩,媽,你說,我一定做到。”
馬上他就是有錢的大爺了。
只要規(guī)矩能賺錢,他保證比誰守得都好。
蘇春蘭隨手拿起最上面一把豬草:
“首先,你要保證每天給我多少斤,前后增減不能超過十分之一。
第二,你要保證每天豬草的質(zhì)量,不能參差不齊。
第三,你要保證豬草來路正當(dāng),不會引起任何糾紛。”
周軍年齡小,雖然聰明。
但蘇春蘭說的話,他得花時間來理解消化其中的意思。
“媽,第二條和第三條,我現(xiàn)在就跟你保證,一定做到。”
周軍頓了下,“第一條,我明天再跟你做最后確認(rèn),可以嗎?”
喲。
看來是有變化?
蘇春蘭盯著周軍那骨碌碌轉(zhuǎn)的眼。
這小子,又在打什么主意?
不會是想擴大割豬草人數(shù)吧?
蘇春蘭皮笑肉不笑地說,“行,明天跟我確認(rèn)完,我們簽合同。”
“合同是什么?”
周軍不懂就問。
蘇春蘭很耐心地解釋:
“簡單地說,就是由一方提出,另一方答應(yīng)遵守的規(guī)矩,一旦另一方違背了規(guī)矩,就要賠償對方相應(yīng)的損失。”
“就是說,我要是不遵守你剛才提的那三點,就要扣錢?”
周軍的理解能力很強。
腦子轉(zhuǎn)得快。
“媽,我已經(jīng)攪好稀飯了,我現(xiàn)在就去幫你寫合同,免費寫,不收錢。”
周超又從灶房里跑了出來。
周軍這個他覺得不靠譜。
但周軍平時覺得他聰明得很。
得讓他吃點虧,才能長記性。
那就趕緊寫合同,讓他按手印,明天違了規(guī),他就不得瑟了。
蘇春蘭和周軍都沒來得及說話,周超已經(jīng)跑進(jìn)了堂屋,拿紙筆,寫合同去了。
周軍直覺,他哥哥沒安好心。
他翻了個白眼。
心心念念著錢,又笑瞇瞇地對蘇春蘭說:“媽,我去給你拿秤稱重量啊。”
“嗯,去吧。”
蘇春蘭對著這一架車豬草,心里在想,要是每天周軍能保證豬草的量。
那她可以再去買幾只小豬仔。
前世,她增加養(yǎng)豬量,是從五年后,也就是1990年才開始的。
起初,都是每年養(yǎng)四只,從年頭養(yǎng)到年尾。
后來才知道,別人養(yǎng)豬,是加飼料,一年能賣三回豬。
比她多賣兩次,當(dāng)然賺得更多。
如今周軍給她提供豬草,每天那小子賺得就不少。
不能讓他把錢亂花。
也許,她可以忽悠他一下,讓他入股養(yǎng)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