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斜斜地穿過窗欞。
四角懸掛著透明的紗幔,窗邊放置著一盆盛開的蘭花,散發(fā)出淡淡清香,與窗外的竹林相呼應。
“錦樂在外,跟了我那么多年,我不想辜負了她。”
“所以,你要納妾嗎?”沈苑側著身子,坐在榻上,看著對面男子,搖著牡丹團扇的手微微一頓。
“不,不是納妾,而是平妻。”男子聲音堅定,不容反駁。
陸長胤,端坐著身子,多年未見,不似當年。
記得,當年的他是拿書的,滿身的書香之氣,說話溫潤。
不似如今,上了幾年戰(zhàn)場,就算脫去那一身盔甲,話語也不免強硬了不少。
雙手交疊,沈苑低頭笑了笑,忍不住問:“陸長胤,你可記得?你當年曾說,今生只會娶我一人。”
陸長胤一雙劍眉,微微蹙起:“阿苑,我未曾想過負你,只是也想給錦樂一個身份而已。”
“她也是出身武將世家,父親乃是震國將軍,為妾,不免委屈了她,她性子極好,與你……定能好好相處。”
屋外,桃頤園的一位婆子掀起門簾,來到屋內:“老夫人傳話,請少爺和少夫人過去。”
兩人一路向著陸府大堂去,大堂內,老夫人的笑語聲不斷。
陸長胤步子在前剛是踏入,一位三歲的兒童,掙脫開蘇錦樂的懷抱,便是撲身到了他的懷中:“父親。”
將孩子一抱舉起,陸長胤臉上滿是溺愛,目光又是投到堂內,一名紫衣女子身上:“錦樂,這位是沈苑,這么多年,我未在家中,一直是她打理著陸府。”
女子容顏姣好,清塵脫俗,體態(tài)輕盈,步履款款,如同楊柳隨風擺動,一點也不像在邊關多年,微微失禮:“阿苑妹妹。”
之前在華京城,沈苑是見過對方的,蘇老將軍的獨女。
這么多年邊關戰(zhàn)事起,她隨自家父親在邊關的泉州府多年。
卻沒想到……
她卻結識了陸長胤。
見三人之間尷尬的氛圍,陸老夫人一把將她拉過坐在其側,又是招了招手:“蘭丫頭,快來見過你母親。”
三歲的孩童,聽到此話,便是急忙往蘇錦樂懷中鉆了鉆。
未與她見過面,那孩童,又怎會喚一個陌生女人為母親,沈苑一笑:“祖母,他們一路剛剛回府,還是叫他們趕快先去歇息著吧,蘭宜院,已是叫人提前收了出來。”
陸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
“長胤,你們這一路風塵仆仆的,快帶錦樂與蘭丫頭,先去歇息吧。”
“是,祖母。”
看著三人離去的背影,沈苑內心一股涼意慢慢漫延全身。
這五年,他不是沒有想過陸長胤回京的場景……
他會拉著她的手說,她替他守了陸家五年,辛苦了。
他,會用邊關戰(zhàn)事的軍功,替她請封。
卻沒想到,那軍功之名,最終卻是請奏圣上追封蘇家女為平妻。
她思索之際,陸老夫人拉過她的手,語重心長:“阿苑,長胤并非做事糊涂之人,他這五年在外,并不容易。”
“那蘇錦樂,陪伴了他這么多年,任他在是一塊石頭,也會被捂熱的,平妻而已,不會影響你在陸府的地位。”
陸老夫人,這么多年雖然對她照顧不少,但是她知道,她的一切以陸家為重,且極重子嗣。
蘇錦樂陪了陸長胤那么多年,可……她也等了他五年啊。
他們兩人有一女,可是多年她在陸府,只有她一人。
一切話語,如哽咽在喉。
出了大堂,穿梭在陸府后院之內。
她想起,當年她嫁入陸府時的場景。
陸長胤拉著她的手說,此生,此她一人。
她身子搖晃間,遠處清檀上前急急扶住她:“少夫人,你寬心一些。”
拍了拍對方的手,兩人一路回了挽堇院。
月光落在紫檀木制的妝奩柜,沈苑一襲青衣,還未換下。
青色,是陸長胤最喜的顏色。
今日,他回華京城,她特意換上了許久未穿的青色長裙,就連妝容也比往日艷麗了幾分。
當君懷歸日,是妾斷腸時。
春風不相識,何事入羅幃?
屋外,清檀朝著小院門口不停的張望,來回踱步。
站起身來,沈苑將屋內燭火一一熄滅,壓抑下那落寞的聲音幾分:“清檀,快去歇著吧,別冷了身子。”
陸長胤,不會來的。
蘭宜院,有他的妻子,有他的女兒。
這偌大的陸府,仿佛,她才是不該存在的人。
夜晚,房閣內,床上躺著的人兒,一滴淚水溢出眼眶,慢慢濕了枕巾。
……
次日,沈苑早早起身,便是向著桃頤園而去。
五年以來,每每早起,她從來不落每日的晨昏定醒。
陸長胤沒在的這么些年,都是沈苑伺候在陸老夫人的身旁。
在桃頤園等待多時,那陸老夫人卻還未起身。
身邊婆子,讓沈苑先行離去。
屋內,婆子挑過簾子,帶著疑色:“老夫人,少夫人可是等了多時,你怎……”
不見呢?
陸老夫人喂著手中的魚食,向著魚缸而去。
頓時,本是安靜無波的魚缸,魚兒爭先恐后躍動爭搶:“華京城,恐怕天要變了。”
婆子疑色:“可是,這與少夫人,有何關系?”
兩人耳旁低聲之語,就連婆子都差一點變了顏色。
一路出了桃頤園,曲折回廊,青石板鋪就的小徑,四周環(huán)繞輕柔的垂柳和挺拔的翠竹。
沈苑順著小道,穿過一方假石后的庭院水榭,卻沒想到在轉角遇到一人。
是蘇錦樂。
她的身邊,右手一手牽著自己的幼女。
三歲的孩童,粉撲撲的臉蛋,十分可愛。
陸蘭,就連名字起的也是極好。
陸長胤極愛蘭花,文人多有那所謂自詡的風骨。
而蘭花,氣韻溫和,卻也高潔不屈。
蘇錦樂微微失禮:“阿苑妹妹。”
“我家少夫人先嫁進陸府,蘇姑娘你的這句妹妹,我們的少夫人,可擔當不起。”身后的清檀先聲開口,隱含怒氣幾分。
臉上笑意一僵,蘇錦樂歉聲:“我隨父在邊關泉州多年,話語之間難免不妥之處,望少夫人勿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