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是會轉移矛盾的。
聽到這話,黃三郎也啞了聲:“我爹都挨過他的板子,我哪敢跟他作對?!?/p>
村長抬手敲了下他腦袋,“慫包?!?/p>
腦門挨了一下,黃三郎也是敢怒不敢言,只能在心里偷偷的罵。
說我慫包,你們還不一樣的慫。
綁好掃帚,金鳶福放回原處,煮好的粥盛出來端上桌,她肚子餓得咕咕叫,謝君卿還沒回來。
走到大門外,往他離開的方向瞧了又瞧。
她踮起腳,腦袋左歪了下又歪了一下,那雙狐媚的眸子染著幾分清亮。
謝君卿走過一條彎路,剛踏上回家的直路,就看見不遠處面帶期盼的女子,四目相對間。
對方忽然笑了。
雖看不見她臉上的神情,從那雙彎彎的眼睛里,他看到了赤誠。
他腿腳不便走路慢,金鳶福也沒催促他,只要想到終于要開飯了,她就莫名的激動,一激動就本性暴露。
咧著嘴笑著朝男子揮揮手,順口喊道:“謝君卿,飯煮好了,回家吃飯咯?!?/p>
這語氣跟喊小朋友似的。
聞言,男子身形一頓,一抹詫然從他那張不易外露情緒的臉上而過。
回家兩字,就像夜空墜落的流星。
在他平靜無波的血液里留下一道驚訝。
他眼簾微垂,眼睫許久才眨一下,拖著一條傷腿走到家門口,他沒有第一時間進去,而是站在那扇門外聽里面輕快的自語聲。
“他吃一碗,我吃兩碗?!?/p>
“不,我吃三碗?!?/p>
“他還要上工,給他吃兩碗,然后我吃四碗嘿嘿嘿......”
幼稚的自言自語像個孩子一樣。
人在低谷時總會被不經意的小舉動而感到溫暖,想到她在井邊維護自己的話,謝君卿對她此時幼稚的話語。
無奈地搖了搖頭。
看到他進來了,金鳶福趕緊把筷子擺好。
沒有下飯菜,兩人只能喝白粥,等臺風過后,金鳶福打算去趕海,靠山吃山靠海吃海。
一點毛病沒有。
至于賺錢的事,等身體再養好一些,她再想辦法。
看著碗里濃稠的白粥,不等謝君卿開口,她主動坦白了:“煮粥的水是從床底下的缸里舀的......”
對她能找到這些東西,謝君卿絲毫沒有意外。
他眼底反而劃過一抹了然。
低聲回:“知道了,吃飯?!?/p>
金鳶福還想知道事情處理的怎么樣了,見他拿起筷子,她好奇地追問:“事情怎么樣?他們有沒有為難你?”
謝君卿從小接受的教育,食不言寢不語。
坐姿要端正,入食要文雅。
對面女子喋喋不休,雙手交疊放在桌面,腰背微微弓曲,儼然不斯文也不端正。
他那雙劍眉微蹙,襯得眼窩愈發深邃銳利。
金鳶福不明白他為什么生氣了,剛想問,就聽到他沒有情緒的聲音響起:“腰背挺直,吃飯不許說話?!?/p>
他的聲音帶著嚴厲,就像訓小輩一樣。
他今年二十五歲,這具身體才十八,他還有輩分在那。
把她當小輩訓,明面上好像沒什么問題。
金鳶福抿了下唇,乖乖坐直,想說什么又想他那句吃飯不許說話,老實拿起筷子安靜吃飯。
除了外面偶爾響起的鳥鳴聲,露天堂屋安靜至極。
看他吃完第一碗,金鳶福又給他添了一碗,第三碗的時候謝君卿拒絕了。
巴掌大的碗,她只吃了兩碗。
本想把剩下的都給男子吃,他拒絕了,她肚子半飽。
便也沒再動。
放下筷子,見她放下了筷子,謝君卿看鍋里還有粥,問她:“不再吃點?”
女子擦完嘴,微微搖頭:“我飽了,鍋里沒吃完的,我們晚上熱一下,就不用煮晚飯了?!?/p>
他給的那袋米也不多,想著他連早飯都沒吃就上工。
她就多煮了一些,沒想到他飯量并不大。
剛要收拾碗筷,謝君卿重疊好兩副碗筷,蓋好鍋蓋,一手端碗一手提鍋去了廚房。
以為他是幫忙收撿,金鳶福跟在身后,準備去洗碗。
結果他拿葫蘆瓢從水缸里舀了一瓢水,慢條斯理地挽起衣袖,從容不迫地洗起了兩人的碗筷。
看到他露出的一雙小臂上布滿傷痕,再凝著他洗碗的動作。
金鳶福垂眸看了眼自己干癟的手,又瞧向男人緊實卻帶著鞭傷的手臂,她發出一道無聲的嘆息。
真是難兄難弟啊。
倚靠在門框,清了清嗓子,問道:“飯也吃完了,現在可以說那件事了吧?!?/p>
把碗筷放到案板,多的細節沒有。
他只回了三個字:“解決了。”
金鳶福想聽細節,他偏偏只說結果,她到底在期待什么啊。
無語地抿緊唇,哎了一聲,轉身走了。
下午兩人繼續清理院子和房間,謝君卿去拿那把簡易的掃帚,他還沒拿起來就發現這把掃帚綁的結實了很多,分布也更均勻。
他自己做的東西,自己清楚。
現在手上這把顯然被拆過,他斂了下眸,側首看向在那修大門的女子。
上面門框掉了一半,光靠下面的腳也支撐不住,金鳶福把破爛的木門立在墻面,轉身往廚房跑,打算找個木棍先把門頂上。
等后面修院子的時候再重新弄門。
在她轉身的一瞬間,謝君卿收回了目光。
忙碌了一下午,院子勉強干凈了,只等把幾間房的屋頂補上,風能不能遮住不好說。
擋住小雨沒有問題。
吃過剩飯,洗完臉腳,金鳶福打著哈欠往男子房間走。
脫掉外衫,剛躺下,那不近人情的聲音又來了:“借宿一晚,時辰已過,自己去外面找地方睡。”
說話間,謝君卿把油燈放小桌上。
微弱泛著紅色的光暈在房間亮起,他的臉對著油燈,金鳶??床磺逅哪槨?/p>
盯著他寬闊的后背,她一個翻身滾到了里面。
打了個哈欠,聲音帶著困倦的鼻音:“看在我們今天相處還不錯的份上,再讓我借宿幾晚?!?/p>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
現在不制止,以后她來這房間就會習以為常,謝君卿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轉身,居高臨下地俯視他,匿于背光下的臉沒有一絲情緒。
聲音又冷又低:“要我動手?”
起得太早,又忙了一天,金鳶福真的很累,她不想跟謝君卿起爭執,一個轉身背對著他。
耍了大無賴:“你要動手就動手,反正我今晚睡定這里了?!?/p>
尾音落下,身后沒了動作。
她盯著墻壁眼睫快速眨了眨,這是妥協了?
下一刻,衣柜響起了動靜,想到了什么,她噌地一下坐了起來。
果不其然,謝君卿手持著折疊好的三尺白綾。
一瘸一拐地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