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鑒寶閣內,一束冷白的燈光聚焦在展臺上。
蘇清歡攥著祖父臨終前交給她的半塊螭紋玉佩,指尖微微發顫。這枚玉佩被摩挲得溫潤透亮,
斷口處卻仍留著歲月的痕跡,像是等待著什么東西來填補空缺。“蘇小姐,
這是謝家送來的另半塊玉佩。”館長小心翼翼地捧出錦盒。當兩塊玉佩拼合的瞬間,
整個展廳突然劇烈震動,陳列的古董發出刺耳的共鳴。燈光驟然熄滅,黑暗中,
玉佩泛起幽藍的光,在墻壁上投射出一幅幅畫面——青蘅觀的皚皚白雪,臨安城的傾盆暴雨,
還有那座在沙暴中坍塌的古墓。“這不可能……”蘇清歡踉蹌后退,后背撞上展柜。畫面中,
身著玄甲的將軍與白衣女子的身影如此熟悉,仿佛是刻在她靈魂深處的記憶。
更令她震驚的是,那將軍眉骨處的疤痕,與今日在鑒寶閣見到的謝硯如出一轍。
謝硯此刻正站在展廳外,透過玻璃凝視著蘇清歡。他摩挲著口袋里的玉佩,心跳快得驚人。
自從在拍賣會第一次見到蘇清歡,那種莫名的熟悉感就揮之不去。每當她靠近,
他右肩總會隱隱作痛——那是前世被箭矢貫穿的舊傷。“謝先生,您確定要將玉佩交給她?
”助理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謝硯收回目光,想起今早翻閱的謝家祖譜。泛黃的紙頁間,
夾著一張古畫,畫中女子手持木簪,身旁的將軍身披玄甲,腰間玉佩的紋路與他的別無二致。
展廳內,蘇清歡的手機突然響起。來電顯示是個陌生號碼,接通后,
傳來一陣沙啞的笑聲:“想要知道真相,就帶著玉佩來寒潭。記住,別告訴任何人。
”電話掛斷的瞬間,玉佩再次發燙,灼得她掌心生疼。當蘇清歡趕到寒潭時,夜色已深。
月光下,潭水泛著詭異的幽藍,與她夢中的場景完全重合。岸邊立著一塊石碑,
上面“昭棠之約”四個字已被青苔覆蓋。她伸手觸碰石碑,冰涼的觸感讓她打了個寒顫。
“你果然來了。”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謝硯舉著手電走來,光線照亮他眉間的憂慮,
“我就知道,他們不會放過你。”蘇清歡轉身,手中玉佩在月光下泛著微光:“你早就知道,
對不對?從第一次見面開始,你就知道我們之間的聯系。”謝硯沉默片刻,
從口袋里掏出一張泛黃的照片。照片上,一男一女并肩站在青蘅觀前,男子身著玄甲,
女子手持木簪,笑容溫柔。“這是我在祖宅發現的。”他說,“照片背面寫著:‘若有來世,
定不相負’。”寒潭突然翻涌,水花四濺。玉佩發出耀眼的光芒,將兩人籠罩其中。恍惚間,
蘇清歡看到了前世的畫面——青蘅觀的雪地里,
將軍用身體為女子擋住箭矢;臨安城的雨幕中,劍客在生死關頭仍護她周全;古墓坍塌時,
男子最后一刻將她推出絕境。“清歡,抓緊我!”謝硯的聲音穿透時空。
蘇清歡感到一股強大的力量將他們拉扯,而玉佩的光芒,正逐漸與寒潭的幽藍融為一體。
在光芒消散前的瞬間,她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帶著千年的眷戀與遺憾:“這一世,
一定要……”寒潭恢復平靜,岸邊空無一人,唯有兩塊拼合的玉佩靜靜躺在石碑旁,
泛著溫潤的光。遠處,幾道黑影迅速逼近,靴底踩碎枯葉的聲音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晰。
大雪封山那日,謝昭拖著染血的玄甲,跌進了青蘅觀的門檻。彼時蘇明棠正在掃雪,
銅盆里的艾草水蒸騰著熱氣。血珠砸在雪地上綻開紅梅,
她握著竹帚的手猛地收緊——那身玄甲上的螭紋,是當今鎮北大將軍的徽記。
“姑娘……”謝昭撐著戟桿跪下去,咳出的血沫濺在她月白裙裾,
“求……求碗姜湯……”他的聲音沙啞得像把銹刀,刮得人耳膜生疼。
蘇明棠轉身就往廚房跑,卻在門檻處頓住。道觀后殿供奉著的長生牌位,
刻著的正是“鎮北大將軍謝昭”。姜湯熬好時,謝昭已昏死在蒲團上。蘇明棠蹲下身,
看見他眉骨處猙獰的舊疤——三年前,就是這道疤,在她眼前劃開兄長咽喉。“明棠!快走!
”兄長染血的手抓住她手腕,身后是殺紅了眼的玄甲軍。那時謝昭騎在黑馬上,
玄色披風獵獵作響,眉間冷得能凝出霜花。此刻這雙曾沾滿鮮血的手,正無力地垂在身側。
蘇明棠指尖發顫,將姜湯送到他唇邊。滾燙的液體灌入喉間,謝昭睫毛動了動,
突然攥住她手腕:“水……水……”后山寒潭邊,蘇明棠將他的頭按進水里。
謝昭嗆咳著掙扎,卻在看清她面容時突然安靜。潭水映出兩張蒼白的臉,
蘇明棠從袖中抽出匕首,抵上他喉間。“謝將軍記性可好?”她聲音發顫,
“三年前青州城破,你親手斬了我兄長。”謝昭凝視著她,喉結在刀鋒下滾動:“我記得。
那日你躲在柴房,發髻上別著木簪。”匕首應聲落地,沉入寒潭深處。蘇明棠踉蹌后退,
卻被他扣住手腕。謝昭的手掌覆上她后頸,帶著傷口崩裂的血腥味:“我找了你三年。
青州城破前,你兄長托我護你周全。”風雪卷著枯葉撲在兩人身上。
蘇明棠想起兄長臨終前最后一句話:“去青蘅觀……找謝昭……”原來從那時起,
她的命運就被兩個男人系在了一起。“為什么不殺我?”她哽咽著捶打他胸膛。
謝昭將她摟進懷里,鎧甲硌得人發疼:“因為我答應過他,要用命護著你。”三日后,
朝廷追兵圍了青蘅觀。謝昭將蘇明棠藏進密道,玄甲重新染血。他站在觀前石階上,
看著箭矢如蝗而來,忽然想起寒潭邊她發紅的眼眶。“明棠,活下去。
”他握緊腰間玉佩——那是蘇明棠兄長留給他的信物。箭簇穿透胸膛的瞬間,
謝昭仿佛又看見三年前的青州城,少女躲在柴房里,木簪上的碎玉在月光下輕輕搖晃十年后,
青蘅觀成了斷壁殘垣。蘇明棠跪在焦土上,
指尖撫過半截燒焦的螭紋殘甲——那是她在瓦礫堆里扒了三日才尋到的。
新帝登基大赦天下那日,她帶著玄甲碎片去了京城。朱雀大街人潮如織,
說書人正講著鎮北大將軍謀逆被誅的舊聞。“聽說那謝昭死前,懷里還死死抱著塊玉佩呢!
”哄笑聲里,蘇明棠捏碎了掌心的艾草香丸,這是她每年生辰都會為謝昭準備的藥。
夜探天牢時,她見到了當年帶隊圍剿青蘅觀的副將。那人如今瘸了條腿,
蜷縮在霉味刺鼻的角落里。“謝將軍他……”副將咳著血沫,“把你藏進密道后,
故意引我們去后山。箭矢射來前,他把玉佩塞進我手里,
說要我替他守著你……”蘇明棠跌坐在地,月光透過鐵窗灑在她鬢角的白發上。
原來那夜他轉身時,衣擺掃落的不是雪,是訣別。三日后,皇宮大宴。蘇明棠扮成舞姬,
袖中藏著淬了毒的銀針。當她旋至御座前時,
卻在新帝腰間瞥見半塊殘缺的玉佩——正是謝昭當年佩戴的那枚。“這玉佩從何而來?
”她扯下面紗,銀針抵住新帝咽喉。滿堂嘩然中,新帝苦笑:“謝將軍用命換來的。
他求我保你余生平安,以玄甲軍三十萬忠魂為證。”銀針墜地的聲響清脆如裂帛。
蘇明棠想起謝昭最后留在她掌心的溫度,想起寒潭邊他說“要用命護著你”時,
眼中映著她的倒影。深秋的護城河結了薄冰,蘇明棠將玄甲碎片和玉佩沉入河底。
岸邊蘆葦蕭瑟,恍惚間又聽見他沙啞的嗓音:“明棠,活下去。”她攏緊褪色的披風,
任霜雪落滿肩頭,而那年青蘅觀的雪,終究沒能落在今生。臨安城暴雨如注,
蘇明棠攥著油紙傘的手突然發顫。青石巷深處傳來兵器相撞的錚鳴,她循聲望去,
只見雨幕中黑衣劍客正與七名刀客纏斗,那人側身格擋時,眉骨處的舊疤在雷光下忽隱忽現。
“謝昭!”傘骨應聲折斷,她沖進雨簾。劍客身形凝滯的剎那,刀鋒擦著他耳際劈下。
蘇明棠撲過去拽住他手腕,血腥味混著雨水灌進鼻腔——這雙手的溫度,
與十年前寒潭邊死死扣住她后頸的觸感分毫不差。“姑娘認錯人了。”劍客甩開她的手,
劍光如銀練般掃過刀客面門。蘇明棠踉蹌著跌坐在泥水里,
看著他用左手使劍的別扭姿勢——前世謝昭右肩曾中三箭,痊愈后再難使重劍。
“你慣用左手!”她突然大喊,“你腰間的螭紋玉佩碎片,是鎮北大將軍的……”話音未落,
劍客瞳孔驟縮,揮劍逼退眾人,欺身上前捂住她的嘴。溫熱的掌心覆上來時,
蘇明棠嘗到了鐵銹味,這是他虎口被震裂滲出的血。“不想死就閉嘴。”他壓低聲音,
雨水順著下頜線滴在她鎖骨。刀客們的呼喝聲漸近,劍客扯著她滾進巷尾破廟。
蘇明棠撞在蛛網密布的供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