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瑗尷尬地做出請上座的手勢,連忙回應道:“好說好說,公子請用茶!”
大家均已入座,場面卻安靜的陷入一片尷尬。
江瑗低垂著眼眸,手指輕輕捻著茶杯,心里暗自揣測郁無雙的來意,畢竟她全然不知對方此番所為何事。
郁無雙則坐姿端正,眉頭微微蹙起,嘴唇緊抿,顯然還在斟酌、組織著言辭。
畢竟要向一位姑娘討要如此貴重之物,饒是他平日里灑脫不羈,此刻也一時不知從何說起。
終究還是江瑗率先打破了這僵局,她輕咳一聲,清了清嗓子,微微揚起下巴,目光誠摯地望向郁無雙,脆生生地說道:“不知無雙公子所為何事,公子對我有救命之恩,如有小女效勞之處,望公子直言,吾不敢辭!”
郁無雙聞得此言,眼神一亮,忙不迭地接話道:“確有一事相求,因茲事體大,還望小姐屏退左右。”
說話間,他目光掃向屋內眾人,神色間透著幾分凝重。
“呦,還真有事找我!”江瑗不禁一愣,示意桑嬤嬤和綠濃綠意出去。
郁景浩也敏銳地捕捉到自家三叔遞來的眼神,雖滿心疑惑,卻也乖巧地起身,步伐沉穩地出去,順帶輕輕把門關好,而后身姿筆直地站在門外。
郁無雙見此時屋內僅剩下他與江瑗二人,便從衣袖里取出一個布包,動作輕柔地放在桌上,再緩緩展開,一株藍草赫然映入眼簾。
江瑗不知他的意圖,只是安靜地坐著,眼角余光卻注意到郁無雙明顯在調節氣息。
郁無雙微微抬起頭,目光緊緊鎖住江瑗,聲音低沉卻又透著幾分急切:“江小姐,請恕在下唐突,敢問小姐在何處尋得此物?”
江瑗心下一驚,面上卻不動聲色,她當然知道在哪摘得,但是也不能跟他講呀。
于是,她不動聲色地把對桑嬤嬤說的那套托詞再度搬了出來,眼神故作無辜地望向郁無雙。
郁無雙見江瑗不愿如實告知,也不勉強,只是微微嘆了口氣,聲音愈發低沉地問道:“姑娘可識得此物?”
“并不認識,只是見它長相奇特,便摘下玩玩。公子識得此物?”
江瑗一聽郁無雙的語氣,料想他定是認得這草,心中大喜,莫不是他會知曉那口泉的信息?這般想著,她語調也不自覺地變得急促起來,身子微微前傾,眼中滿是期待。
郁無雙聽聞江瑗回復,心中更加篤定此物為江瑗親手所摘,只是她不愿如實相告,不過轉念一想,江瑗此舉倒也合乎常理,便不再糾結。
他清了清嗓子,神色莊重,緩緩開口:“此草名為‘碧泉仙草’,生于巖石邊上,其生長之處有一口泉眼,名為‘碧泉’。
在古籍《奇聞異錄》中曾有記載:仙人吳道仁升天前,以采藥為生。
一次誤跌入山谷,傷勢嚴重,為避猛獸,爬入一山洞,發現了這碧泉和仙草。
實因腹中饑渴難耐,便食了仙草,喝了泉水。未曾料想,一夜間傷勢盡好,且通了任督二脈,排盡體內污濁。
吳道仁知這草定不是凡品,采摘了一些回去,竟發現此仙草對根治疑難雜癥竟有奇效。
復返山谷尋之,卻不見山洞蹤影。
吳道仁從此后在深谷住下,只為重見碧泉仙草,雖余生再未見到此物,卻悟道升仙,留給后人碧泉仙草的記錄。
但是千年已過,世人未曾聽聞仙草現世,眾人皆已忘卻,或者將之視為民間傳說故事罷了。”
郁無雙說得繪聲繪色,眼神中透著對這傳說的敬畏。
江瑗面上平靜如水,好似聽得入神,可心里卻早已驚濤駭浪。
她知道這吳道仁記錄的屬實,這和她見到的山洞一模一樣。
意識一閃:“仙洞還在那,泉眼現在還涌著水”。
這山洞在這個世界也曾出現過,那么就是說只要找到山洞的地理位置所在,她便有機會回去了。
江瑗強壓下內心的激動,努力讓自己的表情保持鎮定。
郁無雙見江瑗面露驚訝之色,接著說道:“實不相瞞,家師也苦尋此物多年,均無功而返。實為其摯友治療隱疾,如今病人已命不久矣,如用此草作引,尚有一線生機。”
說罷,他微微停頓,深吸一口氣,似是鼓起莫大的勇氣,“無雙有一不情之請,請將仙草相贈,千金萬金,或是其他條件,姑娘盡管開口。只要無雙能力所及,定當全力以赴。”
言畢,他霍然站起身來,又鄭重其事地向江瑗深深一拜,長揖不起。
江瑗仍沉浸在對碧泉來歷的震驚之中,冷不丁又見這大帥哥給自己作揖,頓覺渾身不自在,手忙腳亂地趕緊起身去扶。
“公子何必如此客氣,且不說公子是我的救命恩人,即使陌生人需要此物救命,拿去便是。”
江瑗重新落坐,端起茶杯,輕抿一口,對著郁無雙云淡風輕地說:“公子既需要,便送你了。”
說完又悠然自得地喝起茶來,好似送出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物件。
郁無雙昨日設想了千萬種情形,卻萬萬沒料到會是此刻這般局面。
見江瑗坐在椅子上品茶,姿態坦然,絲毫不像作假,一時間,他竟有些詞窮,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些什么。
江瑗抬眸,見郁無雙表情呆滯,不禁輕輕笑道:“此等小事,本無需公子親跑一趟,叫個小廝告知便可。昨日睡得晚些,今日害的公子等了許久,還請公子莫怪。”
說罷,她微笑著示意郁無雙坐下喝茶,眼神溫和,透著幾分歉意。
郁無雙這才緩緩入座,目光落在江瑗身上,又將她從頭到尾重新審視一番。
初聞江瑗之名,乃是因為王七郎那廝。
聽聞女孩因愛慕七郎被家族驅逐,坊間對其風評極差。
當時他便料想,應是那些愛慕七郎的小娘子故意污蔑,真真假假,不可盡信。
甲板上撫琴引鶴,初見她時,只覺是個貪玩愛看熱鬧的小女孩。
可今日一見,江瑗不僅風姿卓越,氣質非凡,高雅脫俗,盡與他道家逍遙一派氣質相符,看來坊間傳聞果然不可信。
想他自詡仙人得意門徒,初見仙草,心神不穩,輾轉反側,自己的道行竟不如一個小女孩淡然灑脫,實在慚愧。
江瑗自是不知她給郁無雙帶來的這般沖擊,見郁無雙沉默不語,只得默默給他續杯茶,想著讓他喝茶緩解尷尬的氣氛,畢竟她實在不善于與陌生人閑談,哪怕對方是個帥哥。
郁無雙終于調好心神,語氣恢復以往的平和。
“此草對姑娘可能無用,姑娘覺得不值一錢。但是此物卻可為家師摯友續命,姑娘如要千金萬金都是使得的。”
郁無雙之前擔心江瑗貪婪無度,此時又覺得江瑗就這樣把仙草送給他太虧了,總想給些彌補。
江瑗一聽,就明白了郁無雙的想法。這草藥難尋,碰上有錢的病人如果能救命,讓他把家底全獻上都不會遲疑。
可江瑗一向對金錢看得不重,她小時候家里就有錢,長大后自己醫術高超,薪資待遇很高,各方面的獎金更是連自己都記不太清,總之從來不缺錢花。
如今穿越成二姑娘,她判斷這個身份雖遭家族不喜,但也應是個不差錢的主。此時談錢,豈不顯得自己庸俗不堪。
這草在她意識空間里還有不少,根本談不上稀有。況且郁無雙還救過二姑娘一命,索性送他一個人情,也算還了這份恩情。
但轉念一想,之前桑嬤嬤曾強迫人家娶自己,雖然自己讓嬤嬤過去將話說開,可要是讓他產生什么誤會倒也不好,想到他們利用這草救人,何不就近學習一番。
想到這,江瑗便道:“按理說,公子救我一命,本是我要千金萬金謝公子才對。一株草罷了,何需公子如此在意。不過公子既然覺得就這樣拿走,心里不安,那么小女到是有一事相求。”
“江小姐,請講!” 郁無雙目光專注,認真地看著江瑗。
“公子醫術高超,令人心生佩服。小女這傷全托了公子的福,才能恢復的如此快。我竟一時間也對這草藥可以輕松治愈身體,產生了興趣。不知公子用這仙草時可否讓我一觀,也見識一下這仙草的神奇效用。”
郁無雙面色一怔,沒想到江瑗竟只有這個請求,如果放到平常,這根本稱不上個事情,大夫出診帶個學徒在旁學習實為常事。
但是此事涉及到壽王爺,本是秘辛,不可讓外人知曉。
郁無雙面露難色,說道:“小姐所提之事,換做平常根本無需向誰請求,在一旁觀看就是。但是此次情況,病人身份特殊,無雙無權應允。”
江瑗一聽就明白了,有些身份高的人最忌諱自己生病被人知道,想必郁無雙師父的朋友就是這類情況。
看不了就看不了吧,不必為難他。
江瑗笑道:“公子不必為難,小女知曉了。公子若是有些關于治病救人的書籍,當然是可以外借的那種,如能借我翻閱一番,小女感激不盡。”
“江小姐實在客氣,這類書籍有何神秘。一會我就讓小廝送來一些,或是小姐到我書房挑選一些。”郁無雙沒想到江瑗最終就決定借幾本書看,趕緊應允。
看來他以后不能以小人之心來揣測女人了,江瑗今天給他帶來了極大的震撼,同時覺得江瑗品行高潔,起了結交之心。
兩人在屋內聊完,郁無雙便起身告辭。江瑗也帶著綠濃、綠意重新回到臥室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