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天氣溽熱,東勝大樓門口停著四輛黑車,有幾個穿著黑色西裝的男人站在烈陽下,不停用紙巾擦汗。
“沉渡天師什么時候出來啊,他都去2個小時了,不會出事了吧?”
“不會的,出事的只會是那些不干凈的東西。”
東勝辦公大樓近年鬧鬼厲害,24層的大樓現在只有四家租戶,還都在鬧解約。
為減少損失,大樓老板請過很多天師來抓鬼。
但鬼還是鬧的兇。
后來有人引薦沉渡天師,但他的要價高于同行幾倍。
無計可施之后,老板妥協了,親自去請沉渡天師出山。
大樓內。
破裂的水管滴落水珠,“滴滴噠噠”的聲音清晰可聞。
司遇,也就是外人口中的沉渡天師。
站在陰暗的走道上,垂眸看地上黑色的水灘。
“居然還漏了一個。”
司遇眼底閃過一絲不耐煩,聲音雖然聽著溫潤,卻嚇跑了躲在水管的小鬼。
鑲嵌在墻沿上的水管,一節節的斷落,砸在地板上。
“跑什么,我又不會吃了你。”他的聲音懶洋洋的。
小鬼從斷截的水管跑出來,在空中刷出黑色的影子。
遇到一個拐角。
他雙腿蹬在對角的玻璃上,玻璃很快印出兩個黑色的腳印。
小鬼悠蕩的聲音從另一個走道里傳來。
“但是你會讓我投胎,我不想投胎。”
正跑著,一把黑色紅梅傘迎面飄來。
小鬼愣了。
是一把老式的骨傘,是由竹篾、黑油紙組成,傘把掛著兩顆指頭大小的黑色鈴鐺。
這把黑色紅梅傘是沉渡天師的法器,稱“渡血梅”,鈴鐺叫罄鈴,鈴響邪祟收。
黑傘上開一朵紅梅就意味著收服一只鬼,現在黑傘已經開了幾十朵。
而他有可能是最后一朵紅梅。
小鬼慌了。
“還跑嗎?”小鬼身后響起沉渡天師特有的溫潤嗓音。
小鬼回過頭,跪在地上,影化成人,是一個約莫15、16歲的男孩。
“天師饒命,我什么壞事都沒干,我是好鬼。”
司遇長身玉立,站在走道上,擋住了光,“我說了幫你離開,但你偏要跑,害得我追。”
“很累。”
小鬼抬頭。
外面傳言沉渡天師是個極懶的人,果不其然,但是天師長得美,一身懶骨反倒讓他多了慵雅的風韻。
“但是,我、我不想投胎。”
“為什么?”
司遇很頭疼,這棟樓的鬼怪都不愿意投胎。
想了想,司遇道:“你放心,我看你生前沒害過人,無功無過,所以我助你投人胎,下世繼續做人。”
“不要!”小鬼急聲道:“求天師不要讓我投人胎,我寧可投畜生道。”
“啊?”還有這種自虐請求,司遇無言以對。
小鬼幾乎要哭了,“聽說現在的人活得比畜生還慘,網絡上都管人叫‘社畜’,還是一把綠油油的韭菜,隨便資本家割。”
“天師啊,我不想做人,人有996、007,我一個都不想,你讓我做畜生吧,最好做貓貓,聽說貓貓是主子,放個屁鏟屎官都覺得是香的。”
“求天師讓我做貓貓,要不然狗狗也行。”
司遇:……
“我看你還是做人吧,不做人哪里來的韭菜割。”
話音一落,罄鈴響了。
小鬼化作一縷黑煙被渡血梅收了。
霎時,黑色的傘面又盛開了一朵小梅花。
司遇伸出手,黑色的袖口微微往上卷,露出一截蒼白的皮膚。
渡血梅飛來,落在司遇細長的手內,隨后傘自動關合,一朵朵紅梅成了曲折的褶皺。
司遇拿傘離開。
“陰陽自引,六道輪回,不是誰能改變的。”
大樓外。
兩個男人望著大熱天卻陰森森的東勝大樓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