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晨光透過紗簾在木地板上織出菱形光斑,江隨蜷在羽絨被里,長睫毛在眼瞼處投下一片陰影。
細白的手腕從被窩里伸出,扯開遮光簾的瞬間,金粉似的碎芒潑了滿床。
江隨抬起腦袋,睡眼惺忪的往外瞧了一眼。
連日的陰雨天氣,今天終于來了個艷陽,驅(qū)散了凍人的冷空氣。
江隨伸了個懶腰,起床晃到穿衣鏡前。
今天是學校開學的日子。
距離那場訂婚宴已經(jīng)過去了半月。
這半個月江隨并沒有閑著。
這具身體太虛,她一直在鍛煉。
鏡子里的人已經(jīng)不復先前的虛弱。
原本蒼白的臉也多了些紅潤的氣色,看著健康不少。
解開睡衣扣子時,江隨指尖輕輕劃過肋骨嶙峋的胸膛。
她突然想起上輩子在雨林執(zhí)行任務(wù)時,那些被蟒蛇絞死的獵物也是這般骨骼分明的觸感。
看來之后不僅要鍛煉,還得把自己吃胖一點。
洗漱完換好衣服,江隨踩著拖鞋到了客廳。
宋宛正坐在沙發(fā)上喝咖啡,聽見腳步聲,偏頭望了過來。
以前的江隨從不會在這個點起來。
不過從訂婚宴后,倒像是受了刺激一樣,天天起很早,還開始了鍛煉。
對于這些,宋宛樂見其成。
“老爺子剛來電話?!彼瓮鹩勉y勺攪動咖啡,“游家丫頭打了胎,不肯跟江達結(jié)婚?!?/p>
“意料之中?!?/p>
游意嬌那么心高氣傲,一旦知道江達跟她只是玩玩,不可能拉下臉讓江達娶她。
江隨晃到餐桌邊,抓起兩塊三明治疊在一起,一口咬下。
宋宛被她的粗獷的吃法所震驚。
“以前你胃口跟貓似的,最近倒是吃挺多。”
“我已經(jīng)決定了,該吃吃該喝喝,遇事不往心里擱?!?/p>
好不容易重來一世,能卸下以前那些沉重的擔子。
這輩子,她要吃想吃的,玩好玩的,做想做的。
至于江家這些破事,不來惹她就算了。
要是非來觸她霉頭,她就把江家整破產(chǎn)。
所有人打包去要飯。
宋宛不知她在想什么,只覺得她的目光在某瞬忽然銳利。
宋宛手里的咖啡勺不由撞在杯壁上。
看見江隨抓起運動外套往外走,她問:“去哪?”
“開學了,當然去學校?!?/p>
玄關(guān)鏡映出少年清瘦的輪廓,黑色發(fā)尾掃過后頸,露出的半截手腕正在系帆布鞋的鞋帶。
“平時記得多回來看你爺爺?!?/p>
江隨的大學在隔壁A市。
平日她就住在A市,極少回家。
因此宋宛才會這么叮囑。
“那老頭又不喜歡我,我回來看他做什么?”
江隨系鞋帶的手往旁邊偏了偏,細白的腕骨處有道淡淡的疤——是原主14歲那年被江達推下樓梯留下的。
老爺子當時正在旁邊泡茶,只說了句孩子玩鬧沒輕重。
“你懂什么?”宋宛皺起眉頭,“你不想法子討你爺爺歡心,怎么能從他那......”
“放心吧。”長長的劉海下,江隨那雙漂亮的眸子忽然彎起,“等我下次回來,一定給他帶伴手禮。”
宋宛正疑惑她怎么突然改口,江隨已經(jīng)推開門往外走,補上了最后一句:“帶兩斤砒霜?!?/p>
宋宛一股氣堵在胸口,北風已經(jīng)卷著落葉去追少年的背影。
宋宛忽然發(fā)現(xiàn)她沒戴那條萬年不變的駝色圍巾。
深色外套消失在拐角,少年迎向陽光的模樣,活像只掙脫蠶繭的灰蝶。
*****
江隨坐車到了大學門口。
她并沒有帶行李,宋宛在學校附近有一套房,專門買給她住的,里面東西一應(yīng)俱全。
下車后,一陣風揚起了江隨的劉海,一個不小心,黑發(fā)就扎進了她眼睛里。
江隨捻起幾縷發(fā)絲:“是該剪剪了......”
以前的江隨總讓人覺得陰郁,除了性格和體態(tài),這長長的頭發(fā)也有功勞。
她轉(zhuǎn)過身,走向?qū)W校附近的一家理發(fā)店。
推門進入時,空調(diào)暖風卷著薄荷香鉆進鼻腔,江隨蜷起食指蹭了蹭鼻尖。
托尼窩在轉(zhuǎn)椅里,抬眸從鏡子里瞥見推門而入的少年,眼睛一亮,殷勤上前。
“帥哥剪頭發(fā)嗎?”
“對?!?/p>
“想怎么剪?”
江隨盯著鏡子里層層疊疊的劉海,把單肩包往旁邊的椅子上一扔:“能扎眼睛的都削了?!?/p>
托尼讓她在鏡子前坐下,盯了她兩秒。
“你這發(fā)旋長得絕,要不要試試狼尾?前短后長,再做個挑染......”
怕江隨想象不出,托尼還特意找了圖片給她看。
江隨望了眼鏡子里的自己。
忽然想起上輩子她總帶著黑色鴨舌帽,連耳洞都要用膚蠟填平,不敢有任何張狂的打扮。
作為通緝犯,最避諱的就是惹人注目。
“那整吧?!彼蝗宦冻鲂θ荩⒀赖种麓剑骸耙铗}的。”
都重來一世了。
以前不敢體驗的張狂造型,她必須得玩玩。
“好嘞!”托尼立馬應(yīng)下。
剪刀貼著耳廓游走時,江隨盯著鏡中不斷剝落的發(fā)絲。
黑色碎發(fā)像被擊落的鴉群簌簌墜落,逐漸露出原本被劉海遮住的眉峰。
一個小時后。
“靠......”托尼手顫抖著撩開她額發(fā),“這也太頂了......”
鏡中少年額角挑染幾縷藍灰,給她氣質(zhì)平添幾分恰到好處的張狂。
垂眸時眼尾飛紅像是未愈的刀傷,抬眼瞬間又淬出星火。
“帥的有點超過了?!蓖心峒拥哪贸鍪謾C:“要不要發(fā)某音?絕對能火!”
江隨甩開防水布站起來,帆布鞋碾過滿地碎發(fā):“不發(fā)?!?/p>
“真不再考慮一下?你這臉不拍視頻簡直暴殄天物,我可以給你免單!”
他不敢想,就江隨這張臉能給他吸多少粉絲!
江隨摸出手機掃碼,輕笑一聲:“我拒絕。”
托尼的哀嚎混著到賬提示音響起。
玻璃門開合間,江隨已經(jīng)拽起單肩包走出。
風掠過她灰藍色發(fā)尾,在陽光下拖出細長的影子。
旁邊店的小妹瞥到她,搖奶茶的動作都忘了,騎共享單車的男生追著那抹亮色忘挪開眼,差點撞上電線桿。
以前都是盡量降低自己在人群中的存在感。
這種備受矚目的感覺,江隨極少體驗。
一時間,竟有些不適應(yīng)。
來到恢宏大氣的校門口,江隨抬頭看了眼上面的幾個字——繁星藝術(shù)大學。
國內(nèi)頂級藝術(shù)學院。
江隨今年大一,就讀于美術(shù)系,學的是油畫。
當初宋宛想讓她報金融或者企業(yè)管理。
原主以死相逼,才讓宋宛松了口。
江隨看了看時間,距離班會開始還剩十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