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頂滲出的水珠滴在眼睫上，蘇妲己猛然驚醒。指尖觸到的不再是朝歌城錦緞衾被的柔滑，
而是某種潮濕堅硬的石壁。她撐起身子，鴉青色長發掃過肩頭，
十二破月華裙在晦暗中泛著珍珠般的光澤。腕間紅蓮胎記突然灼痛起來。
三十步外斜插著一柄青銅鉞，刃口銹跡斑駁卻仍泛著血光。
那是父親蘇護的兵器——三日前冀州城破，她被捆在戰車上時，
分明看見這把鉞折成兩段墜入護城河。此刻它卻完整地插在石縫里，
刃面映出洞外奇異的白光。"父親？"她的聲音在穹頂回旋?；卮鹚氖悄撤N尖銳的嗡鳴，
像是千萬只青銅編鐘同時震顫。洞外白光驟然暴漲，她踉蹌著撲向光源，
赤色蔽膝掃過滿地碎石。陽光刺得她睜不開眼。待視線清明時，
蘇妲己看見無數琉璃巨塔刺破云霄，鐵甲獸群在玉帶般的道路上飛馳。
最駭人的是那些懸在空中的蜃影，竟有女子穿著不及膝的短裙談笑自若。
腕間紅蓮突然滾燙如烙鐵。她低頭看見自己站在透明琉璃圍欄邊，下方三十丈處，
數百奇裝異服之人正仰頭驚呼。有人舉著方匣子對準她，刺目銀光此起彼伏。"威亞斷了！
快叫消防氣墊！""這特技演員瘋了吧？真從佘山古墓頂上跳下來？"嘈雜聲浪里，
蘇妲己突然嗅到一縷沉水香。那味道穿透三千年光陰，與記憶里父親甲胄上的氣息重疊。
她猛然轉身，正撞進一雙琥珀色的眼睛。男人白大褂上沾著墓土，修長手指握著半塊龜甲。
最讓她戰栗的是他頸間晃動的玉佩——玄鳥紋，青玉質，分明是蘇氏宗族代代相傳的信物。
"姑娘可是從漢墓出來的？"他的聲音像昆侖山融化的雪水，"這玉佩...你認識？
"洞外忽然傳來轟鳴，鐵翼巨鳥般的物體掠過天際。蘇妲己后退半步，后腰抵住冰涼的石碑。
碑文在陽光下泛著青銅幽光，她突然看清了那些扭曲的銘文：【辛酉年九尾禍世，
蘇氏女替命鎮妖于鹿臺。冀州忠烈，青史蒙塵。】顧明淵的白大褂在夜風里獵獵作響。
他望著被警車包圍的考古現場，
屏幕上循環播放著三小時前的新聞畫面——古裝少女從三十米高臺躍下，
赤色衣袂在霓虹燈里綻開血蓮，落地時卻連青磚縫里的螞蟻都不曾驚動。
"蘇小姐真不考慮換身衣服？"他遞過平板電腦，
#漢服仙女徒手接住墜樓兒童#的詞條正在熱搜榜上沸騰。
視頻定格在她抱著哭鬧的嬰孩踏火而來的畫面，琉璃瓦在她身后熔成赤紅瀑布。
蘇妲己指尖撫過屏幕里自己眉心的墮馬髻，
千年未變的珍珠步搖正映著消防車的藍光："此乃軒轅皇帝之女所創墮馬髻，
豈能與那妖物混為一談？"話音未落，商廈頂層的巨幕突然亮起九尾狐全息廣告，
妖媚女聲震得玻璃幕墻簌簌作響。腕間紅蓮驟然炸開金芒，她并指劃破虛空。
上古祝由術凝成的火鳳長嘯著撲向幻影，卻在穿透電子屏的瞬間化作漫天流螢。
圍觀人群爆發出尖叫，舉著手機的手都在發抖。"妖女！果然是狐貍精！""快拍！
她會妖法！"顧明淵突然抓住她顫抖的手腕。男人掌心的甲骨文拓片觸到紅蓮印記，
竟浮現金色銘文：【軒轅之血，可照妖邪】。他拉著她沖進博物館閉館的青銅展廳，
十二盞射燈同時亮起，照在中央那面布滿銅綠的軒轅鏡上。
"他們說這是上周殷墟新出的銅鏡。"顧明淵的呼吸噴在她后頸，
"但你看鏡鈕上的玄鳥紋——"蘇妲己的淚水砸在展柜玻璃上。
鏡中映出的不再是短裙高跟的妖媚幻影，而是記憶里那個縱馬冀州城的紅衣少女。
父親蘇護握著她的手教她搭箭，青銅箭簇上"有蘇氏"三個銘文清晰可辨。
"九月初七鹿臺宴，女媧娘娘座前白狐盜我形貌。"她指尖在玻璃上勾畫昆侖云紋，
沉睡千年的軒轅鏡突然發出龍吟，"那些說書人總道蘇妲己剜心比干，
卻不知那日被鎖在摘星樓地牢的，才是真正的冀州候之女。"展廳大門突然被撞開，
舉著自拍桿的主播們潮水般涌來。蘇妲己旋身揮袖，十二破月華裙在射燈下蕩開星河。
當第一個鏡頭對準她時，所有人驚愕地發現——直播畫面里的古裝少女身后，
赫然晃動著九條燃燒的狐尾。"諸君且看！"她奪過顧明淵手中的麥克風，聲線清越如碎玉，
"若我真是狐妖，何須這勞什子特效？"紅蓮印記驟亮，博物館所有青銅器同時共鳴，
穹頂星圖竟與三千年前朝歌城的夜空完美重疊。人群最后的老人突然跪下。
他顫抖著捧起手機，屏幕里是蘇妲己一小時前在火場救出的孫兒——孩子心口處，
本該被鋼筋貫穿的位置，赫然盛開著與她腕間一模一樣的紅蓮胎記。
蘇妲己推開安全通道的鐵門，后頸忽然泛起針刺般的寒意。暮色中的上海正下著金色暴雨，
霓虹燈在雨幕里暈染成浮動的胭脂紅。她抬手要結避水訣，
卻發現指尖縈繞的祝由術靈力正在潰散。"蘇小姐！"顧明淵的喊聲從二十層傳來。
她望著寫字樓玻璃幕墻里扭曲的倒影——十二破月華裙的褶裥間滲出某種幽藍熒光，
像是當年鹿臺地宮里封印妖狐的昆侖冰魄。腕間紅蓮突然迸裂般劇痛，她踉蹌著栽進雨簾，
最后看到的畫面是《封神演義》封面在積水里翻涌，書頁間爬出青銅色的文字。
消毒水的氣味刺醒她時，心電監護儀的綠光正映著墻上的液晶電視。新聞畫面里，
她昨日救下的孩童對著鏡頭掀起衣襟，
心口紅蓮印記灼灼如血："姐姐說這是軒轅皇帝的祝福！""那叫胎記。
"護士推著治療車進來，不銹鋼盤里放著從她胸口揭下的古籍，
"你昏迷時這本書像從皮膚里長出來似的。"塑封袋里的《封神演義》突然自動翻頁，
泛黃紙頁間浮現金色甲骨文。蘇妲己扯開病號服領口。鎖骨下方新生的朱砂痣組成微型陣圖，
正是女媧娘娘當年封印九尾狐的"紅蓮業火印"。窗外驚雷炸響，
她突然看清古籍第37回插畫里被鐵鏈鎖住的女子——那襲殘破的十二破月華裙，
分明是她重生那日所穿。"這不是話本。"她指尖撫過插畫中女子腕間的紅蓮，
書頁突然滲出殷紅血珠，"這是用昆侖冰絹寫的招魂幡。"走廊突然傳來騷動。
顧明淵舉著青銅鉞拓片撞開房門，
孔劇烈震顫："佘山古墓的放射性碳十四檢測結果出來了——那具戴著珍珠步搖的女性遺骨，
距今三千二百年。"監護儀發出尖銳警報。蘇妲己胸前的紅蓮陣圖突然浮空轉動，
古籍中飛出無數青銅銘文，在病房墻壁投射出浩瀚星圖。當二十八宿的危宿亮起時，
她終于聽清銘文碰撞發出的聲音——那是父親蘇護在冀州城頭最后的戰吼。
"原來我從未真正醒來。"她扯掉手背上的輸液針，血珠在半空凝成箭簇形狀，
"三千年前鹿臺地宮里的才是我的肉身，此刻站在你們面前的，
不過是女媧用昆侖雪捏的替魂偶人。"窗外暴雨忽然倒卷上天。顧明淵舉起玉佩對準星圖，
星宿軌跡完美契合："這些青銅銘文在重組商王武丁時期的占卜記錄——下周熒惑守心之夜，
軒轅鏡會映出改寫歷史的通道。"《封神演義》嘩啦翻到末頁，
本該寫著"妲己伏誅"的位置，赫然呈現著燃燒的甲骨文：【有蘇氏女，紅蓮焚天，
九尾現世之日，玄鳥自當歸巢】。蘇妲己立于淇縣古鹿臺遺址，
十二破月華裙在月光下泛起青銅幽光。她將《封神演義》重重擲于黃土，
腕間紅蓮印記驟然燃燒，三千年前軒轅墳的陰風裹挾著電子屏幕的藍光沖天而起。
虛空裂開一道血口，九尾狐踏著商周青銅碎片凝成人形——正是當年奪舍她肉身的妖物。
九尾狐周身騰起粉霧，空中浮現出七十二具妖嬈幻影，
正是當年惑亂紂王的《酒池肉林》秘術。圍觀直播的民眾瞳孔泛起青灰色，
機械地撕扯自己衣衫，如喪尸般向蘇妲己逼近。地面甲骨文碎片突然懸浮，
拼成當年比干被剜心的卦象——"兇星犯紫微"。蘇妲己咬破舌尖，
血珠在半空凝成文王六十四卦。先天八卦陣中浮現西伯侯囚于羑里時推演的洛書軌跡，
金光如利劍刺穿妖霧。那些被蠱惑的現代人突然跪地嘔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