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紅燭燃燼，喜轎入府紅燭高燃，喜樂喧天。可這震天的鑼鼓，這滿目的喜紅，
卻像一根根冰冷的針，扎在我的心上，密密麻麻地疼。我叫沈微晚，庶女出身，
如同庭院里一株不起眼的、自生自滅的野草。在這個龐大而冷漠的沈府，我唯一的價值，
或許就是……在必要的時候，被犧牲掉。如今，這個“必要的時候”，來了。
當朝定北王府的世子蕭澈，纏綿病榻，昏迷不醒已有半年。御醫束手無策，
王府上下愁云慘淡。不知是誰出的主意，要尋個八字相合的女子，嫁入王府沖喜。千挑萬選，
這“天降的福氣”，竟落到了我們沈家。而最終被推出來的，是我。
并非因為我的八字有多么金貴，
僅僅因為……嫡母不舍得她那嬌生慣養的嫡女受這份“委屈”，
父親覺得我這個庶女無足輕重，送去王府，是“廢物利用”。“微晚，嫁入王府，
是你幾輩子修來的福分。”嫡母拉著我的手，語氣“溫和”，眼底卻是不加掩飾的輕蔑，
“以后，要謹言慎行，好好侍奉世子。若是……世子能醒過來，
你便是這定北王府未來的女主人。若是……”她沒有說下去，但那未盡之意，我懂。
若是蕭澈醒不過來，我沈微晚，
便是這王府里一個無依無靠、隨時可能被磋磨至死的……寡婦。或者，更難聽點，
是“克夫”的掃把星。我的命運，從被選中的那一刻起，便已和那個素未謀面的病弱世子，
緊緊捆綁在了一起。或榮或辱，或生或死，全系于他一念之間，甚至……只是一口氣息之間。
沒有反抗，沒有掙扎。因為我知道，那都是徒勞。我像一個精致的、沒有靈魂的木偶，
被穿上大紅的嫁衣，蓋上厚重的蓋頭，塞進了那頂搖搖晃晃、一路吹吹打打的花轎。喜樂聲，
那么近，又那么遠。轎子外，是旁人艷羨的目光和竊竊私語。轎子內，只有我無聲的淚，
和……一顆早已沉入冰窖的心。定北王府，氣派恢宏，朱門高墻，
如同一個巨大的、吞噬人心的漩渦。拜堂，禮成。沒有新郎。
只有……一個象征性的、據說是沾了蕭澈氣息的玉佩，被喜娘拿著，與我一同行禮。
何其……荒唐，又何其……悲涼。紅燭燃燼，賓客散去。
我被送入那間早已準備好的、冷清的“新房”。說是新房，卻感覺不到一絲喜氣。空氣中，
彌漫著一股淡淡的、揮之不去的藥味。喜娘掀開我的蓋頭，說了幾句吉祥話，便匆匆退下了。
留下我一個人，穿著沉重的嫁衣，枯坐在冰冷的床沿，如同……等待審判的囚徒。今夜，
是我的新婚之夜。可我的新郎，卻躺在隔壁的院落里，人事不省，生死未卜。而我，沈微晚，
從這一刻起，便不再是沈家的庶女。我是……定北王府沖喜的世子妃。
一個……連未來是光明還是黑暗，都無法預料的，可憐蟲。第二章 空院寂寂，
無聲相伴我在定北王府的日子，開始了。沒有想象中的刁難和排擠，
卻也……沒有任何的尊重和……存在感。我就像一個被安置在角落里的擺設，
被所有人……刻意地忽略著。我被安排住在一個偏僻的、名叫“靜心苑”的小院里。
院子倒是雅致，只是……冷清得如同尼姑庵。除了兩個負責灑掃、沉默寡言的啞仆，
再無旁人。王府的女主人，定北王妃，只在我新婚第二天，象征性地召見了我一次。
她端坐在主位上，目光挑剔地將我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然后，
不咸不淡地吩咐了幾句“安心靜養，好好侍奉世子”的場面話，便打發我回去了。
至于王府里的其他女眷，那些側妃、庶妃們，我更是連面都沒見著。
她們似乎……都懶得在我這個注定“守活寡”的沖喜新娘身上，浪費絲毫的精力。也好。
落得清靜。我每日的生活，簡單得近乎枯燥。清晨起身，獨自用膳。然后，
去蕭澈養病的“清暉堂”，隔著屏風，遠遠地“侍奉”他一個時辰。所謂的“侍奉”，
不過是……靜靜地坐著。聽著屋子里丫鬟婆子們小心翼翼的腳步聲，
聞著那濃得化不開的藥味，感受著那份……壓抑得令人窒息的沉寂。
我從未……真正見過蕭澈的樣子。每次去，他都安靜地躺在內室的床上，帳幔低垂，
遮擋了所有的視線。我只能……透過那層層疊疊的紗幔，
隱約看到一個……模糊的、蒼白的輪廓。他就像一個……活在傳說中的影子。尊貴，神秘，
卻又……脆弱得仿佛隨時會消失。最初的幾天，我坐立難安，如坐針氈。后來，
漸漸地……也麻木了。我開始……在心里，和那個素未謀面的“丈夫”，說說話。“喂，
蕭澈，今天天氣不錯，外面的桃花都開了。”“蕭澈，廚房今天做了桂花糕，味道還行，
就是……甜了點。”“蕭澈，你說……我們這樣，算不算……相依為命？”當然，回答我的，
永遠只有……寂靜。日子，就在這無聲的相伴，和……無望的等待中，一天天流逝。
我不知道……這樣的日子，還要過多久。也不知道……那個躺在病榻之上的男人，
是否還有……醒來的可能。我只知道……我的命運，早已和他……綁在了一起。
無論……他是生，是死。第三章 藥香深處，他睜開了眼春去秋來，花開花落。轉眼，
我嫁入定北王府，已有半年。日子，依舊是那般波瀾不驚，死水微瀾。
每日去清暉堂“侍疾”，成了我生活中唯一不變的儀式。雖然依舊隔著屏風，
看不清他的模樣。但漸漸地，我似乎……能從那細微的呼吸聲，從丫鬟們偶爾的低語中，
感受到他生命體征的……微妙變化？有時候，他的呼吸會急促一些。有時候，
他的手指會……微微動一下？這些細小的變化，或許只是我的錯覺。又或許……是上天，
終于……開始垂憐這個被病痛折磨的靈魂？我開始……在心里，默默地為他祈禱。
祈禱他……能醒過來。并非奢望他醒來后能給我帶來什么榮華富貴，
或者……所謂的“寵愛”。只是……只是覺得，那樣一個鮮活的生命（我聽丫鬟們私下議論，
說世子生病前，曾是京城最有名的翩翩公子，文武雙全），就這樣無聲無息地躺著，
太過……可惜了。也……太過殘忍了。這天，和往常一樣，我坐在屏風外，
手里拿著一本閑書，有一搭沒一搭地翻著。心里，卻有些不寧。不知為何，
總覺得今天的清暉堂……氣氛有些不同尋常。丫鬟婆子們的腳步聲，似乎……更加輕，
更加急促了？空氣中那濃郁的藥味，似乎也……被一種難以言喻的緊張氣息所取代？
忽然——內室里，傳來一陣壓抑的、低低的咳嗽聲！那聲音，雖然微弱，卻如同驚雷一般，
炸響在寂靜的屋子里！我猛地抬起頭，握著書卷的手，不自覺地收緊！緊接著，
便是一陣慌亂的腳步聲，和丫鬟們驚喜交加的低呼：“世子！世子您醒了？！”“快！
快去稟報王妃！”“水！世子要喝水！”……醒了？！蕭澈……他真的醒了？！我的心，
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又驚又喜，又……帶著一絲莫名的惶恐和不安。他醒了，這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我這個沖喜新娘的“使命”，完成了？意味著……我的命運，將迎來新的轉折？
是好？是壞？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從這一刻起，我在這王府里的“平靜”日子，
或許……就要結束了。屏風那邊，依舊是一片忙亂。我能聽到他虛弱的、帶著沙啞的聲音，
在詢問著什么。也能聽到丫鬟們激動得語無倫次的回答。我就這樣，僵硬地坐在屏風外，
像一個……局外人。明明……我是他名義上的妻子。可在他醒來的這一刻，
我卻……連上前看他一眼的資格，都沒有。或者說……是不敢。不知過了多久，
外面的喧鬧聲漸漸平息。一個穿著體面的嬤嬤，掀開簾子走了出來，看到我，愣了一下，
隨即，臉上露出一絲客套而疏離的笑容。“世子妃，”她說，“世子爺醒了。
王妃讓您……先回靜心苑歇著吧。這里……暫時不用您伺候了。”不用我伺候了……是啊。
他醒了。我這個沖喜的“藥引子”，自然……也就失去了作用。我默默地站起身，
朝著那嬤嬤，福了福身。“……是。”然后，轉身，一步一步，走出了清暉堂。身后，
是那扇緊閉的門扉，隔絕了兩個世界。門內，是劫后余生的歡喜和……未知的將來。門外，
只有我孤單的背影，和……一顆七上八下、惶恐不安的心。第四章 冷漠的“丈夫”，
無形的墻蕭澈醒了。這個消息，像長了翅膀一樣，迅速傳遍了整個定北王府，
乃至……整個京城。王府上下，一片歡騰。前來探望、道賀的賓客，絡繹不絕。清暉堂，
成了整個王府最熱鬧的地方。而我，這個沖喜的世子妃，卻像是……被徹底遺忘了。
除了……王妃派人送來的一些賞賜（更像是打發），再也沒有人……來過問我的存在。
我依舊住在偏僻的靜心苑，過著和以前……沒什么兩樣的日子。只是……心里，
那份不安和惶恐，卻與日俱增。他……會怎么處置我？一個沖喜的新娘，在他醒來之后，
地位……無疑是尷尬的。是會……把我送回沈家？還是……把我安置在某個角落，
讓我自生自滅？又或者……我不敢再想下去。終于，在他醒來的第七天，
我……再次被傳召到了清暉堂。這一次，沒有屏風相隔。我終于……第一次，
真正看清了我那位“丈夫”的模樣。他靠坐在床頭，身上穿著一件月白色的寢衣，
墨色的長發隨意地披散著。大概是因為久病初愈，他的臉色依舊蒼白，身形也顯得有些單薄。
但那五官……卻俊美得驚人。劍眉入鬢，鳳目狹長，鼻梁挺直，唇色偏淡。整個人，
透著一股……清冷矜貴，卻又帶著幾分病態的、易碎的美感。這就是……蕭澈。
那個傳說中驚才絕艷，卻又纏綿病榻的定北王府世子。也是……我名義上的丈夫。
我垂下眼簾，恭敬地走到床前，福身行禮：“妾……沈氏，給世子請安。
”我不敢自稱“世子妃”，更不敢……提那個早已被頂替的名字。他抬起眼皮，看了我一眼。
那目光，很淡，很冷，像結了冰的湖面，沒有任何情緒。仿佛……在看一個完全陌生的人。
“……起來吧。”他的聲音，也帶著病后的沙啞和虛弱，卻依舊……透著一股疏離的冷漠。
“謝世子。”我站起身，低眉順眼地站在一旁，不敢再看他。屋子里，
陷入了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窗外的風，偶爾吹動紗幔，發出細微的聲響。
“……”他似乎想說什么，卻又……頓住了。半晌，才再次開口，
語氣平淡無波：“你……就是沈家送來沖喜的？”我的心，猛地一揪！果然……他知道。
或許……從一開始就知道。“……是。”我低下頭，輕聲應道。“這半年……辛苦你了。
”他又說了一句，依舊是那種客套而疏離的語氣。“……妾身不敢。”然后……又是沉默。
漫長得……如同一個世紀。“下去吧。”最終，他揮了揮手，似乎……有些累了，
也……不想再看到我。“以后……不必日日過來了。”不必日日過來了……這句話，
像一把鈍刀，緩慢地，割在我的心上。我這個沖喜新娘，在他醒來之后，
連最后一點“侍疾”的價值，都……失去了嗎？“……是。”我再次福身，然后，默默地，
退出了房間。走出清暉堂的那一刻，陽光刺眼，我卻感覺……渾身冰冷。我和他之間，
隔著的，不僅僅是一道屏風。更是一堵……無形的、冰冷的墻。我是沖喜的工具，
他是高高在上的世子。我們之間，永遠……不可能有任何交集。
第五章 夾縫中的生存蕭澈的身體，在醒來后，一天天地好轉。他開始下床行走，
開始處理一些積壓的事務，開始……重新執掌他作為世子的權力。清暉堂，
不再是那個死氣沉沉的病房，而是……再次變成了王府權力的中心。而我，
則徹底成了一個……邊緣人。王妃依舊對我視而不見。那些側妃、庶妃們，
在最初的觀望之后，似乎……也確定了我這個“沖喜的”并不得世子歡心，于是，
便開始……有意無意地，給我制造一些麻煩。今天，是克扣我份例的炭火。明天，
是派來一個刁鉆刻薄的嬤嬤，對我“教導規矩”。后天，
是散布一些關于我“八字硬”、“克夫”的流言蜚語……手段，并不高明，
卻……足夠惡心人。我知道，她們是在……試探，也是在……宣示主權。
她們在告訴我：就算你是名義上的世子妃，在這個王府里，也輪不到你說話。蕭澈的寵愛，
未來王府女主人的位置，都和你……無關。對此，我選擇……隱忍。不是懦弱，
而是……我知道，現在的我，沒有任何反抗的資本。我的背后，沒有強大的母族支撐。
我的“丈夫”，對我冷漠疏離。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夾著尾巴做人，
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祈禱著……能平平安安地，熬過這段最艱難的日子。
或許……等秦家緩過勁來，等我有機會……找到一條退路……我每日依舊待在偏僻的靜心苑，
看書，寫字，或者……對著院子里那棵孤零零的石榴樹發呆。偶爾，會從啞仆那里，
聽到一些關于蕭澈的消息。“世子爺今天……去書房議事了。
”“世子爺的身子……好像又好了一些，能多走幾步路了。
”“聽說……王妃又在給世子爺物色新的側妃人選了……”每一次聽到這些，我的心里，
都會泛起一絲……連我自己都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有……失落？有……酸澀？
還是……別的什么？我甩甩頭，告誡自己，不要多想。他和我，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他的喜怒哀樂，他的愛恨情仇，都與我無關。我只要……守好我自己的本分，安安穩穩地，
等待一個……可以離開的機會就好。可是……命運，似乎總喜歡和人開玩笑。你越是想躲避，
它就越是……把你推向風口浪尖。這天，王府舉辦家宴，慶祝世子康復。我這個“世子妃”，
自然……無法缺席。而就在這場家宴上，一場針對我的“意外”，悄然發生了。
第六章 他護了我？家宴設在王府最大的暖閣里，張燈結彩，觥籌交錯。
王爺、王妃端坐主位，蕭澈坐在他們下首，一身錦衣，面色雖然依舊有些蒼白，
但眉宇間的清冷矜貴，卻已恢復了大半。席間，各房的女眷們爭奇斗艷，言笑晏晏，
氣氛看似熱烈，實則……暗流涌動。我穿著一身半新不舊的素色衣裙，
安靜地坐在最末尾的位置，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然而，有些人，卻偏偏……不肯放過我。
坐在我對面的是李側妃，據說是王妃的娘家侄女，平日里最為得寵，也……最為跋扈。
她頻頻朝我投來挑釁的目光，嘴角帶著譏誚的笑意。酒過三巡，李側妃端著酒杯，
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徑直朝我走來。“喲，這不是……咱們‘大難不死，
必有后福’的世子妃妹妹嗎？”她陰陽怪氣地說，聲音不大不小，
剛好能讓周圍幾桌的人都聽到。我心里一緊，知道她要找麻煩了。“妹妹真是好福氣，
一進門，就給咱們王府沖來了這么大的喜事。這杯酒，姐姐敬你！”說著，
不由分說地將一杯滿滿的烈酒，遞到我面前。我知道，這酒，我不能喝。一來，我不擅飲酒，
一杯就倒。二來……誰知道這酒里，有沒有被動了手腳？“……姐姐說笑了，
”我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想要推辭，“妹妹身子不適，怕是……辜負了姐姐的美意。
”“身子不適？”李側妃挑高了眉毛，聲音拔高了幾分，“妹妹這是……看不起姐姐？
還是……不給王爺王妃面子？！”她故意將事情鬧大，引來了更多人的目光。
王妃坐在主位上，冷眼旁觀，絲毫沒有要阻止的意思。王爺則皺了皺眉，似乎有些不悅，
但也沒有開口。一時間，我成了全場的焦點，進退兩難。就在我騎虎難下，
不知道該如何應對的時候——“李氏，”一個清冷的、帶著一絲不耐的聲音，忽然響了起來，
“你的規矩，都學到哪里去了？”是蕭澈！他不知何時，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正抬起眼眸，
冷冷地看著李側妃。他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
李側妃臉上的得意笑容瞬間僵住，如同被冰凍了一般，連忙低下頭，
訕訕道：“世子爺……妾身……妾身只是想和妹妹親近親近……”“本世子的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