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嵐菁給萬晴雪準備的禮物是一條樣式簡約的鉆石項鏈。
設計思路是四葉草，代表幸運與祝福。
萬晴雪特別喜歡，收到的時候笑得眉眼彎彎。
不過她是生日宴主角，今晚實在是太忙。
她只好牽了牽周嵐菁的手：“周姐姐，你可能不記得了，我小時候被你救過一次。如果不是你，我可能早就出事了?！?/p>
周嵐菁詫異。她完全沒有印象。
萬晴雪特別真誠：“我也是后來巧合才知道是你。姐姐，我們改天再聊，今天你先跟我嫂子敘敘舊，好嗎？謝謝你的禮物，我特別喜歡?！?/p>
她用眼神跟許昕心示意了一下，才在哥哥媽媽的催促下往外走了。
許昕心對上周嵐菁的疑惑，也搖了搖頭：“我也沒聽說這事。就是她上周突然很興奮跟我打電話說一定要請你來。本來就想介紹董老爺子給你，就算她不說我也是要請的?！?/p>
董老因為年紀大，是最早離場的一批人之一。
許昕心強烈要求周嵐菁今晚住下，提前給她在宴會廳后面的別墅里安排了客房。
周嵐菁拒絕了許昕心請人帶路的安排，想要自己在酒宴大廳后面的花園里散散步。
萬家這次大宴是包下了海城別苑酒店的整個園區。
這里靠近海灣，除了五星級酒店的配置，后面還有一整片花園，別墅區和私人海灘。
許昕心給她留的別墅住所相當近，完全可以一會兒自己散步過去。
今晚跟董老的交談，勾起了她很多關于母親的回憶，一時有點悵惘。
沒想到夜風輕搖，她在花園里隨意漫步，拍了一張月亮。
她把月亮發給周珣的微信，加上一句：
今天月亮很漂亮。想讓珣珣也看到。
周珣沒有回復。
在過去的一個月里，她也就斷斷續續給周珣發過十幾句話。
大部分都是已讀不回。
她又嗅到一點淡淡的茉莉清香。
突然來了興致，順著香氣去找一找。
海風推動云層，月光搖曳，她發現茉莉樹旁邊的拱形花架旁邊設計了休息的石椅。
點點暗紅火光，好像有個人在那陰影處的石椅上坐著抽煙。
奇怪，她剛剛在園子里轉悠了好一會兒，居然半點都沒有發現角落里有個人！
不知道是誰，大半夜的，也沒有結識陌生人的興致。她的臉色轉為平靜，轉身就走。
“周小姐大半夜在這兒晃悠，看來心情是不錯?！?/p>
有個磁性的嗓音幽幽傳來。
周嵐菁渾身僵硬。
這是她這輩子都不可能忘記的聲音！
她曾經以為，再見的場景會是哪次酒宴上，他們碰巧對望，匆匆撇開視線，互做不識。
或者是嚴肅莊重的律師辦公室里，他們帶著各自的幫手，互相為敵。
但不是現在……
不是在她還沒從恍惚中抽離出來，還沒有做好準備的現在!
周嵐菁牽起裙擺，轉身就跑！
但是有個人比她更快。
她還沒有跑出五步，帶著微微火光的煙頭慢慢落地，他已經大跨步到了她背后，一把抄住了她的腰。
把人像抓小動物一樣，鎖定在雙臂之間。
她雙腳離地，手臂向后揮去，同時驚呼聲根本止不?。骸爸芫聪澹惴砰_我！”
“放開你不就跑了？”
男人一只手抓住她掙扎的雙手，另一只腰上的手毫不費力把人抱起來，輕松把人拖回花架下。
溫熱吐息就在她耳邊：“周小姐這么厲害，看到我跑什么？”
周嵐菁回頭，月光下他的側臉一如往昔。
刀削般銳利，面無表情，眼中只有淡漠和寒涼。
他唇角下壓。
周嵐菁止不住胳膊開始發顫，他的情緒，她是最能讀懂的。
這是他很不高興的表現。
周四爺坐回石椅上，坐下的姿勢讓他可以一只手把人連帶雙手地困在懷里，他就可以用另一只手，強行捏著她的下巴，讓她回過頭來。
她輕輕顫抖著，被迫與他四目相對。
她的眸在月光下沁著淡淡水色，顯得更亮。
他的眼里有滿滿的審視。
她閉了閉眼，再睜開，已經沒有了其他。
干干凈凈，什么也不讓他看見。
“你想干什么？”
他眸中涌起一絲興味：“不害怕了？”
“害怕有用嗎？周四爺又何必在意我怕不怕?！?/p>
“你是在指責我？”他捏著她的下巴，“指責我不顧你的感受？”
“我只是實話實說。”她面無表情，努力不給他一絲線索。
“呵……” 周四爺居然笑了一下，月光下，明顯彎了唇，“周嵐菁，你還真的有點兒厲害。”
沒想到幾句話的功夫，她就把失控的情緒斂住了。顫抖的身體止住了。
連最藏不了心事的眼睛里，也一望無際。
這不是他熟悉的那位小妻子了。
這一年多里，她經歷了什么？
他感受到懷里身體的逃跑動作停下了，自然也就慢慢放松了禁錮。
月光下兩人貼得極近，好似交頸纏綿的一對。
他的手順著她小巧的下巴滑落到細嫩的腮肉，然后摸上她白白嫩嫩的小巧耳垂。
周嵐菁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
這可沒辦法，耳垂是她最敏感的地方之一，在他手中。
周四爺悶笑了幾聲，胸膛和胳膊的震動帶動著她也晃動起來。
“還是這么敏感，菁菁?！?/p>
熱潮從被他碰觸的耳后慢慢爬上雙頰。
她咬唇，語氣里帶著狠：“卑鄙。”
“我哪兒卑鄙了？”他的手放開了小小的耳朵，又順著頸后一路撫摸，脊背，她的肩膀，上臂，然后摸到了她的右手。小小一只，可以握在掌心。
周四爺還饒有興趣地捏了一捏，像在盤什么小玩意。
“你到底想怎么樣？”
“嗯……打個招呼而已?！?/p>
假話。
她記憶中的四爺，越生氣，越是笑。
這是有火氣，但是她不知道為什么。
此刻她也不想知道。
“那現在招呼打完了，我能走了嗎？”
“不行?！?/p>
簡直氣結。
這個老混蛋。
神經病。
但是不行，不能表現出生氣。對著這種人，越生氣他越來勁。
周嵐菁干脆閉上了眼，眼不見為凈。
結果這男人居然湊得更近，呼吸直接吐在她的鼻尖。
他身上有曾經熟悉的香味，前調是海鹽氣息的濃郁古龍水氣味。
成熟，卻鋒銳，一不小心就引人沉迷。
“閉上眼睛，這姿勢，難道是想要我吻你？”
“也不是不行?！?/p>
周嵐菁“唰”一下睜開眼，想要趁他不備踹一腳就跑，結果剛剛抬起腿來又被他一掌按回了腿上，腰間大手緊緊箍住。
周四爺眼里流過一抹真實的得意：“就知道你還要跑?！?/p>
她的偽裝維持不住地裂開，看向他的眼里有掩藏不住的復雜。
但那絕不是友好的眼神。
“終于裝不下去了？”四爺勾了勾嘴角，“說吧，你回來想干什么？”
她嘴唇張合幾次：“這跟你有什么關系？”
“跟我沒關系？那你以為，你能在拍賣場遇到周珣？”他冷笑，故意湊近她的耳邊：“沒有我點頭，你一輩子也見不到周珣。”
“我是想見珣珣。”她快速整理思路，“但是我回來不是為了他。”
“不想我直接把你關起來，最好就老實交代，你到底想干什么！”男人的眸子沉冷，一瞬不瞬盯著她。
她猶豫了短短一瞬，立刻堅定回望。
“跟你周家無關。”
“我本來就是海城人！我為什么不能回海城？”
這是真心話。
周四爺心中權衡良久。放開了手。
她內里骨頭硬，怕是一時半會也逼不出來更多結果。
周嵐菁利落站起來整理裙子和頭發。
周四爺盯著她那腰背鏤空處看了許久。
“四爺沒有別的指教我就先走了?！?/p>
周敬襄拿出打火機，手指摩挲著打火機蓋。似是在猶豫要不要再點一支煙。
周嵐菁居高臨下睨著他，等了一分鐘。
轉身就走。
這次他沒有追上來，只有伴著茉莉香氣飄過來的幽幽低語：“別惹我生氣，菁菁！”
誰管你生不生氣！
誰知道你怎樣會生氣！
神經啊老混蛋！
…………
周嵐菁內心把周四爺罵了一遍又一遍。
一直到回到休息的房間，她才慢慢冷靜下來。
遇到周四爺是意料之外，從結果來看倒也不是壞事。
該來的總是要來，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的人，也總是要面對。
“咚咚”，響起敲門聲，周嵐菁有氣無力：“請進?！?/p>
“嵐菁姐！” 周清蓮推門進來，“我剛剛好像看到我們家的人了?！?/p>
“嗯……然后呢？給萬家來送個賀禮也不奇怪吧?！?/p>
她猶豫了一會兒，“就是跟你說一聲?！?/p>
“……沒了？”
周清蓮吞吞吐吐，最后一咬牙：“四嬸你還記得周孝黔嗎？”
“嗯？……”周嵐菁有點兒累，回憶了一下，“老五？”
周孝黔是周敬襄大哥的兒子，在大宅齒序排行正好是行五。
“他怎么了？”她撐起身子，頭發散落，周清蓮這才注意到她面色潮紅，眼睛水潤，好像剛剛發生過什么。
周清蓮驚了一下，不敢亂猜，但是既然已經開了口，她只能硬著頭皮說下去：“之前你離家之后，他在家里說了你不少壞話。碰巧被四叔聽到了?！?/p>
“嗯？”周嵐菁詫異，她跟老五的關系很一般，“被他們說說不是很正常嘛？你們以前哪天見著我不是背后議論，以為我真的不知道？”
“當時四叔把他叫去書房，不知道聊了些什么，四爺砸了硯臺，還把周孝黔罰去祠堂跪了一宿?！?/p>
“嗯。那跟我有什么關系？”
“后來四叔把他丟去北歐管接項目了。聽說他今年會回來……我就是擔心，嵐菁姐你萬一碰上了，注意點兒吧?！?/p>
“唔……”周嵐菁面上出現奇異之色：“我都不是周家人了，我為什么要注意？”
“哎！你怎么這么不開竅呢！”周清蓮抓狂，“就是因為你已經不是周家的人了，要是遇到他肯定不會放過你的！你都沒注意到他以前看你的眼神嗎？要不是有四叔在頭上鎮著，我覺得他能把你拖走吃了！”
周嵐菁陷入沉思。
她對幾個子侄輩都是一碗水端平的。硬要說，老七和老九可能熟一點，那也是因為他們一直跟在珣珣身邊。
但是周清蓮的話提醒了她。
如果在大宅的時候，就有個侄子在偷偷覬覦她，那么她當年發生的那些事……也許就不是機緣巧合了……
她上下打量著周清蓮：“你怎么突然變得這么善良了？這不像你啊…”
周清蓮氣個倒仰：“還不是你今天拉關系的那位董老，其實是去過我們家的。我估計他早晚得想起來在老宅見過我。你繼續跟他往來，指不定哪天又跟我們家里人碰上了。”
“呵……誰叫你們周家家大業大呢。我惹不起，也躲不起，只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了?！?/p>
“其實也不是所有人都對你不好的，老太太過年的時候還念著你呢。當著四爺的面罵他留不住人?！敝芮迳徲悬c兒不服氣。
“行吧，謝謝你的提醒。這個人情我記下了。早點去休息吧。”周嵐菁淡淡。
老太太是對她挺好的，前提是她是周四爺的妻。
跟老太太比起來，也許那個一直不聲不響的老爺子，才是真正眼明心亮放了她一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