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父、柳氏和宛寧,忙跟著喜佳往她家走去。
進到喜佳家的院子,就聽到一連串咳嗽聲,仿佛要把肺都咳出來。
宛寧頓時感到不好,喜佳家里雖是座兩進的小院子,但是信南叔住在里頭的上房,離門口還隔著好長一段路。
她站門口就能聽到咳嗽聲,可想信南叔咳得有多厲害,這樣咳下去,人哪能好?
宛寧踏入信南叔住的正屋,一股濃重的藥味撲面而來,是信南嬸子正伺候著信南叔喝湯藥。屋內門窗緊閉,密不透風,沉悶得讓人透不過氣來。
信南叔躺在床上,形容枯槁,面色蒼白如紙。他連聲地咳嗽不停,胸腔劇烈起伏,每一聲咳嗽仿佛用盡全身力氣 ,同時伴隨著粗重的喘息聲。
見宋父來了,信南叔眼睛都亮了,費力地伸出枯瘦的手,緊緊抓住宋父的衣襟。
只見他嘴唇微微顫動,似乎想要說些什么,可話還沒出口,又是一陣猛烈的咳嗽,咳得滿臉漲紅 ,一句話都吐不出來。
屋子里實在過于壓抑沉重,宛寧看不下去,連忙走出來。
信南叔久病在床,全靠信南嬸子操持著家里家外,好在信南嬸極是能干,把小院打掃得一塵不染,連一片落葉都沒有。
只是院子里沒有種植任何花卉和綠植,想來為了照顧信南叔,喜佳和信南嬸已經沒有精力來做其他事了。
左中的石桌上擺放著幾副用過的藥碗,碗沿還殘留些許藥漬。
宛寧穿過月洞門,來到后院。院子里晾曬的衣物整齊排列,一旁井邊打水的木桶和水缸也擺放有序,不遠處靠墻角搭了個簡單的搗衣石臺,想來信南嬸平日里就是在這里洗刷衣物。
角落里還有個小土灶,是專門為信南叔熬藥所設,喜佳這時候就在灶邊熬著藥,空氣中還能聞到藥味。
宛寧走過去,瞧見喜佳又在垂淚,肩膀微微顫抖。
宛寧心中一酸,輕輕拍了拍喜佳的肩膀,溫聲勸慰道:“喜佳,你不要再傷心了。你這般盡心盡力,信南叔心里定是知道的,為了你他也會好起來的。”
“這藥一天天喝著,總會慢慢有效果。嬸子整日操勞,也需要你支撐她。你要是把自己的身子哭壞了,可怎么好呢?”
“信南叔平日里最疼你,最愛看你說說笑笑,瞧見你這樣,他心里也難受 。咱們都要往好的方向想,說不定過不了多久,信南叔就能好起來?!?/p>
喜佳聽了宛寧的話,總算止住了淚,又沉默了一會兒,才換上笑臉道:“宛寧,多虧有你安慰我。說起來,時間過得可真快。我還記得你成親的時候,我去賀喜,那時候多熱鬧啊,張家公子才名遠播,我還想著你往后肯定能過得幸福美滿。”
她頓了頓,眼中閃過不忍,小心翼翼地問道:“誰能想到,這才過去兩年多,你都和離一年多了。你和我講講,到底怎么回事啊?”
婉寧苦笑一聲,語氣里滿是不屑與解脫:“張家那個,就是個偽君子,虛情假意,滿嘴謊話,做的那些事,真不值得說道。在張家的日子,我真是受盡了委屈,現在和離了,倒也算是脫離了苦海?!保ê碗x一事請見卷一)
喜佳見宛寧不想提起那些往事,便也不問了,隨口找了話題道:“你說咱們女孩子為啥要成親啊,嫁到別人家怎么能比在自己家里呆的自在,若是碰上好的公婆夫君也就罷了,若是遇上不好的,豈不是白白受苦?”
說著喜佳又低落起來,宛寧不知怎么回事,正要問,前頭傳來一陣喧囂聲。
“三嬸,我聽聞三叔身體抱恙,心里實在擔憂。這不,特地請來了一位神醫,那是出了名的醫術高明,定能治好三叔的病?!?/p>
“要是治病需要什么貴重藥材,像是人參靈芝鹿茸啥的,您千萬別見外,只要吩咐侄兒。我別的本事沒有,這點事兒還是能辦好的,為三叔看病,我義不容辭!”
來人話說的倒是十分好聽,但是喜佳一聽到這人的聲音,立馬怒氣沖沖地沖出去,宛寧一看有些不對,也跟著跑去院子里。
只見院子里,信南嬸正客氣地拒絕,道:“四侄兒,多謝你的好意,只是治病的事兒,你三叔自有打算?!?/p>
聽到這話,男人臉上的笑容瞬間一僵,但很快又恢復如常。
他搓了搓手,語氣變得有些急切:“三嬸,您可別推辭。我是真心實意想幫這個忙。您看,您家就喜佳妹妹一個女兒,往后家里缺個男人照應,我別的不說,身子骨還算硬朗,也有力氣,要是能過繼到您家,以后不僅能照顧三叔,還能幫襯著家里的大小事情?!?/p>
原來,這男人是信南叔的堂侄,信南叔沒有親兄弟,只有一個堂兄,生了五個兒子。而信南叔和信南嬸也沒生下兒子,膝下只得一個女兒,就是喜佳。
這男人二十來歲的樣子,頭發油膩打結,一縷縷地貼在頭皮上,像是許久未曾打理,看著就有股酸臭味。
只見他身著一件皺巴巴、污漬斑斑的襖子,寒冬臘月領口大敞著,露出瘦骨嶙峋的胸膛來。衣角一邊長一邊短,下擺還破了個大口子。腰間胡亂系著一根麻繩,代替腰帶掛著些雜七雜八的零碎物件。
喜佳一見這男人,毫不客氣地揭他的面皮:你少做白日夢!我家就是過繼沒人要的孤兒,也不要你這無賴。別在這惡心人,再不走,我跟你拼命!”
那無賴卻不以為然,往前跨了一步,繼續厚著臉皮說道:“我要過繼來你家,這是看得起你們,別不識好歹。你們家沒個男丁,以后指不定被人怎么欺負呢,有我在,保準沒人敢動你們一根手指頭?!?/p>
喜佳眼眶泛紅,渾身氣得發抖,沖男人怒喊:“我爹娘已經打算給我找上門女婿,你的算盤白打了?!?/p>
男人一聽,臉色驟變,剛才的客氣瞬間消失不見,只見他把臉一板,惡狠狠地說:“別給臉不要臉,過繼這事兒,由不得你們不答應!” 說著,便擼起了袖子,露出一副要鬧事的模樣。
這時,柳氏出了屋子,問道:“外頭誰來了,這么吵鬧,打擾病人休息了?!?/p>
男人一看柳氏在,頓時蔫了下去,也不敢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