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縣公堂內
周桓身著官服端坐于堂上,孫達站于堂下左側,而大堂中央站著吳興弼二人。
“威........武!”大堂兩側差役齊聲高呼。
“啪。”
“堂下何人?”
周桓表情嚴肅拿起驚堂板用力一拍。
“吳興弼!”
“吳興昌!”
“見過周縣丞?!?/p>
吳興弼二人還是與上次同樣的話,但是此刻的周桓已經全無上次的熱情,相反實為冷漠,這讓二人不自覺將心懸起。
“可知今日因何,傳爾等前來。”
周桓拿起驚堂板,聲音冷冽滿是威嚴道。
吳興弼不解道:“我等向來謹守律法,確實不知?!?/p>
“很好?!敝芑篙p笑道。
“請苦主。”
周桓正色道。
隨著周桓聲音落下,大堂外何在寧身披麻布服,頭上戴白一臉漠然的走進大堂。
“真定郡學生,已故俞縣縣丞何鳴之子何在寧,見過周縣丞?!?/p>
何在寧站立到吳興弼身旁,一臉平靜的抱立掌至胸,舉手推至額頭,朝周桓前深鞠躬折揖。
當聽到何在寧介紹自己的身份時,一旁的吳興弼二人皆是震驚不已紛紛側目望向他。
“何在寧,你有何冤情,速速道來?!敝芑该C聲道。
何在寧雙膝跪地,神情淡漠冷冷道:“郡學學生狀告吳興弼吳興昌二人伙同縣令王枋東、任元直、賀朝。官商勾結囤貨積奇,抬高糧價,更是....”
話說到一半何在寧的聲音逐漸變得嘶啞,身體顯得有些僵硬,雙手緊握成拳,甚至有輕微的顫抖。
“更是殺害我父何鳴,事后又對外宣稱家父因積勞成疾,死于心疾。”
此言一出,堂外百姓一片嘩然,甚至就連公堂內的差役們也是面面相覷。
“什么!何縣丞是被殺死的?!?/p>
“他是何公子沒錯,他與何縣丞來過我的小攤吃過面?!?/p>
“所以說這事是真的嘍?!?/p>
“他們居然殺了何縣丞,這些挨千刀的?!?/p>
隨著何在寧的話,在這些百姓中發酵,吵雜聲越來越大,更有甚者就要沖進大堂,好在被縣署捕手們攔住,可見何在寧的父親在這些百姓心中的地位。
“肅靜!”
周桓拿起驚堂板猛拍桌面,這才勉強壓制住嘈雜聲。
他望向吳興弼二人冷然道:“爾等還有何話說?!?/p>
吳興弼二人卻是被何在寧這突如其來的一番話弄得慌張不已。
但吳興弼也是見過風雨的人,他定了定心神,假惺惺道:“何公子對何縣丞離去的事不愿接受,我等能理解,但是此等大罪若無證據怕是不好隨便說話吧?!?/p>
“也是。”
周桓桀然一笑后,朝何在寧平靜道:“你可有證據?!?/p>
“請周縣丞宣捕手賈贊鴻。”何在寧平靜道。
“來啊,去叫賈贊鴻入堂。”
片刻后,賈贊鴻走入公堂,朝周桓拱手道:“小人見過周縣丞。”
“賈贊鴻,你可親眼見到何縣丞被殺?!?/p>
“并未。”
“哦,那你如何證明何縣丞的死與吳興弼等人有關?”周桓不露聲色道。
賈贊鴻拱手道:“小人雖未親眼見到,但小人親耳聽到吳興昌與任主蒲喝酒時,談論起,他們說如果下個縣丞還是如此不知分寸,那就再殺一次?!?/p>
吳興弼聞言插話道:“舍弟平日喜愛飲酒,這酒后之言豈可當真,望縣丞明察?!?/p>
周桓點了點頭朝何在寧正色道:“你可還有其他證據。”
“學生,還有一人證?!?/p>
“何人?”
何在寧轉頭看向吳興弼二人寒聲道:“俞縣主蒲任元直?!?/p>
“什么!”吳興昌頓時大驚失色。
“閉嘴?!眳桥d弼怒斥吳興昌一句后,看向周桓眼神冷冽,此時的他怎么會不明白,這周桓從頭到尾就是他下的套。
周桓并不理會吳興弼的目光,他若無其事道:“來啊,宣俞縣主蒲任元直上堂。”
“是?!币慌缘膶O達大步走出公堂,片刻后便帶著任元直而來。
“見過周縣丞。”任元直一走進公堂便向周桓很恭敬的行禮。
“任主蒲,我且問你,何鳴縣丞因何而死。”
任元直聽到周桓的聲音,身子不自覺顫抖了一下,他唯唯諾諾道:“是王縣尊伙同吳興弼二人指使賀朝于半夜殺害何縣丞的?!?/p>
隨著任元直的話落下,整個公堂內外如同炸開了般,如果說之前何在寧的指控賈贊鴻的佐證只是片面和不確定性,那作為俞縣官吏的任元直,他的話便是決定性的證據。
“任元直,你在胡說什么?!眳桥d昌當即坐不住了他朝任元直咬牙切齒道。
吳興弼同樣臉色鐵青。
“肅靜。”周桓敲響驚堂板,但這回卻效果不顯了。
周桓也不在乎,反正事情發展到現今,本就合他的意,于是乎他繼續問道:“可知他們因何殺人?!?/p>
“北方七州這兩年受災嚴重米價上漲頗多,而朝廷為賑濟百姓,便會運送大批糧食前來。”
任元直說到這,頓了頓,他神情有些猶疑,抬頭看向周桓,發現其正一臉笑意的看著自己,趕忙低下頭繼續道。
“王縣尊與吳興弼素有往來,也因此兩人一合計,可以扣下部分糧食,通過吳氏米行的渠道賣給俞縣百姓或是賣向其他受災的郡,以謀取暴利?!?/p>
“可世上沒有密不透風的墻,何鳴在清查庫房賬本時意外發現,他便寫了封信函要送往郡治,可中途被賀朝攔下了?!?/p>
“王枋東吳興弼二人覺得,不能留后患,便讓賀朝出手除掉何鳴,而后對外稱其為過勞而死,事后在燒掉尸體,杜絕后患。”
“以上所言皆是我親眼所見,但我并無參與殺害何縣丞之事,請您明鑒。”
任元直說完后朝周桓跪下惶惶不安。
任元直的這一番話,如同一顆驚雷落入海面般,引起了俞縣百姓的滔天巨浪,在場的俞縣百姓們不約而同的高呼道。
“請周縣丞,為何縣丞申冤為、俞縣百姓申冤?!?/p>
“請周縣丞,為何縣丞申冤為、俞縣百姓申冤?!?/p>
“請周縣丞,為何縣丞申冤為、俞縣百姓申冤?!?/p>
“肅靜!”
隨著這聲驚堂板落下,百姓們紛紛閉口,但他們的目光全部聚集在周桓身上。
周桓眼神銳利的看向吳興弼二人厲色道:“爾等還有話說嗎?!?/p>
“空口無憑,只聽任元直幾句話,縣丞莫非便要定我等之罪?”吳興弼不屑一顧道。
“不錯,我等乃是真定吳氏子弟,僅憑幾句栽贓之言,便要問罪我等,可笑?!眳桥d昌譏笑道。
周桓看他們依舊死不承認的嘴臉,也是不禁冷笑。
“有何不可,人證在此便是依憑?!?/p>
周桓伸手拿起驚堂板猛拍而下,冷肅道:“吳興弼吳興昌伙同縣令王枋東、賀朝殺害朝廷命官,證據確鑿,按大徽律法判處斬刑,來人啊!”
就在周桓聲音落下之時,一道突兀的嘲諷聲從堂外傳入眾人耳中。
“周縣丞好大派頭?。 ?/p>
周桓隨聲而望,便見幾名持刀官兵,推搡著堂外百姓開出一條大道,從中走出一個身寬體胖神情傲慢的中年男子。
周桓雙眼微瞇淡淡道:“何人敢咆哮公堂!”
“放肆,真定內史府錢贊督郵當面,快快下來迎接。”
中年男子身后跑出一名小廝齜牙咧嘴,一副小人得志的做派大喊道。
此言一出百姓們皆是一驚,連連往后退了幾步。
公堂內的差役們面面相覷,一時間整個縣衙內外,已無剛才的莊嚴肅穆。
何在寧與孫達皆瞳孔一縮,這錢贊他們有所耳聞,其人貪得無厭,好色成性,經常借督郵公差之便尋花問柳,欺壓百姓,但苦于其兄為真定內史,無人能治。
這突然到來,時機如此之巧,怕是吳家所請的救兵。
此時便聽吳興弼冷笑道:“周縣丞,督郵大人受內史委派下察諸縣。我奉勸您,最好趕緊下來迎接,可別怠慢了。”
此言一出,大堂內外眾人皆認定周桓必會下來迎接,甚至何在寧、孫達二人也是如此,即使他們再看不爽來人,也不可否認官大一級壓死人這句話。
理是沒錯,周桓也確實從座位站起,當眾人以為他要下來迎接上官時。
“周縣丞,見到督郵大人當面,你還不快快下來迎接。”錢贊身旁的小廝扯著嗓門朝周桓大喊著。
甚至錢贊都抬起胸膛準備接受那習以為常的阿諛奉承,在他的認知中,真定諸縣官員見到自己,就該是如此一副卑微的模樣。
可沒想到周桓起身只是輕輕撣了撣身上的灰塵便又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