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他擺出一副臭臉,謝清意心中不禁暗暗嘀咕:這又是如何了?怎的又生氣了呢?
“你怎么了?”
馬文才一臉不屑地瞥了她一眼,然后高傲地轉頭看向下面的人群。
那個神秘的黑衣人早已沒了蹤影,剛剛還熙熙攘攘的客人們,見青花美人已被人摘走,便如鳥獸散,各自尋覓著心喜的女子,有說有笑地開始尋歡作樂起來。
荀巨伯三人再次掀開簾子走了進來。
三人進來后,就像看見了什么奇觀一般,先站到謝清意身前,將她團團圍住,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后。
荀巨伯摸了摸下巴,嘖嘖稱贊道:“你這法子真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啊,你這小機靈鬼,居然能想出這種辦法混進來?!?/p>
祝英臺也有模有樣地摸了摸下巴,好奇地說道:“阿清,你是咋做到的?你這也太像女子了,這身形和女子簡直毫無二致,讓人看了,忍不住心生憐愛,我都為你傾倒了。”
被她的話說的心花怒放,謝清意毫不羞澀掩飾,哈哈哈地大笑起來,大大方方地拉起她的手,就想往自己胸前放。
“喲,英臺這是動了春心啦?來來來,本公子就勉為其難地讓你摸摸,好為你排憂解難?!?/p>
臉皮薄如蟬翼的祝英臺,瞬間就被羞得面紅耳赤,像只受驚的兔子一樣,猛地抽出自己的手,連連擺手道:“不了不了,是我看錯了,阿清你高大威猛,英俊瀟灑,猶如那挺拔的青松?!?/p>
不像祝英臺那般害羞,梁山伯那個呆子倒是傻乎乎地走上前,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謝清意的胸前,嘴里還念念有詞。
“三弟你的胸大肌為何也如此浮夸?平時看你瘦瘦弱弱的,想不到也有這般雄偉的胸肌,你這胸脯簡直可以以假亂真啊!到底怎么能練出這種身材呢?”
他真心覺得有些人的天賦果然是羨慕不來的,他日夜操練,才練出這身肌肉,可謝清意和祝英臺,從未主動鍛煉過,卻有那么厚實的胸肌。
他著實十分艷羨。
雖然知道梁山伯的目光沒有摻雜任何雜質,可這樣坦誠的目光,對于一個女孩子來說,還是不太能接受,謝清意被他看得毛毛的。
“山伯兄別看了啊,我現在可是女子,你這個讀書人眼也不眨的緊盯我的胸脯干啥?有點人性好嘛?”
被她如此一說,梁山伯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不再好奇的看著她。
想到來此處的目的,謝清意從荀巨伯手中抽過扇子,扇了扇道:“等一下人少了我們就去找王言?!?/p>
荀巨伯也不去拿他的扇子,反而抽到謝清意身邊賊兮兮的說:“我看見了,王言在掛牌煙雨那間房,你準備怎么辦?沖進去打他一頓嗎?”
謝清意踢了踢他的鞋,十分沒好氣地說:“都什么年代了,還用暴力解決問題,我們是讀書人,文化人,君子動口不動手,你真是沒內涵。”
祝英臺聽了她的話,溫柔的看著她說:“阿清說的在理。”
看她裝的深明大義,有模有樣的,荀巨伯噗嗤一笑。
“那你怎么報仇?”
把折扇一收,身子前傾趴到桌子上,謝清意賊兮兮的開口:“我要用和善的方式解決問題,剛剛我在臺上的時候,那小子出價一百兩黃金,嘿喲,這小子居然這么有錢,我傷的這么重,要他出點治療費不過分吧?”
聽了謝清意,不想打王言了,三人一致異口同聲:“不過分。”
就是嘛,這樣才對嘛,打人,那多粗魯的,他們都是讀書人,又不是地痞流氓。
想到即將到手的黃金,謝清意就笑的合不攏嘴。
看她這副沒見過錢的模樣,馬文才嫌棄的沒眼看。
他嘴角突然勾起鬼魅般的笑,他等一下就要讓謝清意知道,人心是多么復雜,世界是多么險惡。
看下面籌光交錯,謝清意就帶著幾人來到了掛牌煙雨的房前,擼起袖子,她提起裙擺,一個短短的助跑就踢開了房門。
屋里的王言正在脫美女穿著的輕紗外套,被冷不丁的一聲巨響,嚇了一跳,他面色不善地看向門口,待看清了來人是剛剛臺上的小美人,他笑得跟朵花似的。
以為是自己魅力無限,迷倒了這個小美人,讓她主動送上門來,他得意忘形,上前就要去摸謝清意的手,卻不料還未碰到謝輕易的袖子,一只手就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嘶了一聲,暗想是哪個不長眼的?見是馬文才那煞神,他嚇得身子一抖。
“馬……馬爺,您怎么來這了?”
馬文才并沒有回答他,反而是謝清意,抬腳就把他踹倒在地,然后一腳把他踩在腳底。
“你先別管什么馬爺牛爺,睜開你的狗眼,你好好看清楚小爺是誰!”
被踩在地上的王言這才仔細看起眼前這潑辣的美人。
眼前的美人,怎么他越看越覺得,如此的像謝清意?
他突然的恍然大悟的喊道:“謝清意是你?!”
謝清意加重了腳上的力度,碾了碾他的胸口,不過她的力氣不大,王言并未露出痛苦的表情。
“就是小爺,今天我是來打你的,你有何話說?快說?!?/p>
聞言,王言求救的看向馬文才,他是馬文才的小弟,想必馬文才不會任由謝清意打他,他來山下,也是馬文才跟他說謝清意要打他,讓他避避風頭的。
本來他是不怕謝清義的,在書院他多交了幾份錢,帶了幾個家丁的,真要動起手來,謝清意不是他的對手,結果馬文才說了一句:他打你,不許還手。
此話一出,王言就知道,謝清意那小子的地位大過他,他不得不收拾了一下,連夜下山。
果然近水樓臺先得月,也不知道謝清意那小子用了什么招數,灌了什么迷魂湯,哄得馬文才,居然許他打自己不許自己打他,真是卑鄙。
面對他的求救,馬文才看也不看他一眼,王言頓時就傻眼了,不是他讓他去教訓謝清意的嗎?如果不是他的授意,他哪里會得罪謝清意。
靠山此刻已成為謝清意一人的靠山,他只得放軟了態度,低聲下氣地向謝清意求饒。
“小爺啊,您高抬貴手放過我吧,我真是有眼無珠,冒犯了您,我絕對不是故意的?。∥疑嫌欣舷掠行?,家中還有八個年幼的孩子嗷嗷待哺呢?!?/p>
“你放屁?!?/p>
看著他口若懸河地胡言亂語,謝清意收回了腿,蹲下身子,似笑非笑地說道:“王言,你怕不怕疼?你想不想讓我不揍你???”
那一臉不懷好意的笑容,還有猶如惡魔般的低語,讓王言的心如墜冰窖,顫抖著聲音不確定地問道。
“你……你真的不揍我?”
謝清意伸手輕輕地推了一下他的肩膀,嗔道:“哎呀,咱倆誰跟誰呀,都是同窗,打打殺殺的多不好呀!這樣吧,你把我傷得這么重,你就出點醫療費吧,怎么樣?”
深知事情沒那么簡單,王言小心翼翼地試探著問:“你……你要多少???”
“你剛剛不是有一百兩黃金嗎?都給我吧?!?/p>
王言:“……”
他腸子都悔青了,當時就不該多嘴去喊價,他哪知道臺上的美人是謝情意 扮的,而且謝清意他現在生龍活虎,活蹦亂跳的,哪需要那么多醫療費啊,這分明就是明火執仗的打劫嘛!
面對謝清意如此厚顏無恥的行為,王言剛想堅決地搖頭拒絕,就瞥見馬文才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謝清意,眼神中分明是在示意他同意。
王言的臉色瞬間變得比青菜還綠,他咬了咬牙,仿佛要把牙齒咬碎一般。
……行,他給!
“給你給你,先讓我起來。”
見他如此爽快地就答應了,謝清意的臉上瞬間如春花綻放,立馬殷勤地扶他起來。
“王兄真是豪爽大方啊,來來來,地上涼,快起來?!?/p>
王言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怕謝輕易上手爭搶,他背過身去,從懷里摸索著掏銀票。
當看清掏出的銀票是百兩黃金的面額后,他回身遞給謝清意。
如釋重負道:“這是一百兩的銀票,你自己去錢莊兌吧?!?/p>
謝清意喜不自勝地伸手去接,她仿佛已經看到了美好的生活在向她招手,臉上的笑容也更加燦爛。
誰成想一只修長的手打破了她的美好幻想,只見馬文才那廝先她一步抽走銀票,然后理所應當的塞進了自己的腰包。
謝清意:“……”
旁觀的三人:“……”
對上謝清意那如遭五雷轟頂般的臉,馬文才嘴角微揚,云淡風輕地笑道:“剛剛我為你豪擲黃金萬兩,這錢我就笑納了,你還欠我九千九百兩呢?!?/p>
言罷,他還抬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謝清意:“……”
她心中暗罵,難怪剛剛會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原來是馬文才這個陰險狡詐的卑鄙小人在此設下陷阱,等著給她致命一擊呢。
被他擺了一道,卻又無法教訓他,她氣得牙根直癢癢。
見此情形,王言慌忙撇清關系,著急說:“謝清意,你要的那一百兩,我可是已經給你了的,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你可別再找我的麻煩了?!?/p>
“有多遠滾多遠,誰會稀罕打你?!?/p>
這里的動靜著實不小,沒過多久,柳如眉就來到了現場,看著房間里這么多人,她露出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打趣起來。
“哎喲喂,這是什么情況啊?五男二女呀,這可有點費身子呀各位爺?!?/p>
只見幾人圍坐在桌前,謝清意像只泄了氣的皮球一樣,無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祝英臺則在她身旁輕聲細語地安慰著她。
尚未從剛剛那如過山車般的一秒暴富和一秒破產中回過神來,一見到柳如眉來了,謝清意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絲毫不避諱地沖上前去抱住她。
哭哭啼啼地哭訴道:“柳姨,我被人搶錢了。”
柳如眉忍俊不禁,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背,然后如同哄小孩般說道:“怎么了怎么了?快跟柳姨說說,柳姨給你討回公道。”
松開柳如眉后,謝清意便指著馬文才,向她控訴道:“他剛剛搶走了我一百兩黃金,讓我瞬間變得一貧如洗,傾家蕩產!”
“你們知道這對窮苦的我來說,傷害有多大嗎?”
祝英臺和梁山伯荀巨伯插不上話,在她看向他們時,三人附和著點頭,只有王言,雖然沒有發出聲音,但是他的嘴卻是一動一動的,時不時的,還偷偷翻謝清意幾個白眼。
柳眉倒豎,怒目圓睜,眼中的怒火如火山般噴涌,謝清意甚至擼起袖子有想要和馬文才一決高下的架勢,這落入柳如眉眼中,反倒是覺得她這模樣可愛至極。
而被她指著的公子,正是那位剛剛為謝清意一擲萬金的貴人,面對謝清逸如此肆意妄為的舉動,他卻如同那波瀾不驚的湖面,一臉的從容淡定,不緊不慢地品著茶。
略加思考,柳如眉便洞悉了兩人之間的淵源。
她忍不住心中贊嘆:好一對郎才女貌金童玉女般的歡喜冤家!
仿若天作之合。
“他說我還欠了他九千九百兩,柳姨你說他是人嗎?這不明著打劫嗎?我剛剛辛辛苦苦掙得血汗錢啊?!?/p>
此話一出,除了柳如眉,屋內的眾人頓時驚訝的看著她。
好像剛剛她自己先打了劫,好家伙,被說成是掙的了。
眾人表示,謝清意的臉皮真是厚得爐火純青。
理清事件起因后,沒有過多在意,謝清意他們是認識的,柳如眉瀟灑的掏出萬兩黃金面額的銀票,放到馬文才前面。
“公子,這小丫頭不是我們怡紅院的,我無法決定她的去留,這個銀票還給您?!?/p>
馬文才并未收下這銀票,而是凝視著擺在面前的銀票,若有所思。
他的心思猶如深潭,令人難以捉摸,即便是閱人無數的柳如眉,此時也無法洞悉他此刻的所思所想。
片刻后,他緩緩伸出手,將銀票收入懷中。
然而,馬文才卻從懷中掏出一張一百兩黃金的銀票,放在桌上,柳如眉剛剛舒展的眉頭又開始皺起。
“他本就是我的人,今日他遭遇了麻煩,我便算借他一萬兩助他脫身,這一百兩,權當今日的利息?!?/p>
在場之人皆被他這番話驚得瞠目結舌,就連在這風月場中久經沙場摸爬滾打的柳如眉,也被他這番雷人之舉震得不輕,臉上那象征性的營業笑容都險些維持不住。
她略帶同情地看向更加怒發沖冠的謝清意。
這位小公子,性子不似他的外表那般純良無害,著實難以輕易應對,但愿謝清意這小丫頭,日后不要吃太多苦頭。
馬文才對眾人異樣的神色視若無睹,轉身離開了房間。
此刻,他的心情糟糕透頂,因為謝清意這小子,剛剛竟然毫無顧忌地抱住了這青樓老板娘。
他怎能與別的女人如此親昵呢?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嗎?雖說他是男子,與女子親昵也并無不可,可他如今的首要任務是讀書,應以學業為重,來日考取功名,不是嗎?
真是爛泥扶不上墻,朽木不可雕也。
他一點都不想謝清意抱別人,更不想別人抱他。
突然間,馬文才察覺到手中似有何物,低頭一看,竟發現自己只顧著在心中煩悶謝清意的不成器,竟然將喝水的茶杯也帶了出來。
此時,房間內傳來謝清意的聲音:“嗚嗚柳姨,你看他!”
馬文才深知,這是謝清意那個沒出息的小混蛋,又抱住了那個千嬌百媚的美姨娘,他心頭一緊,生出不悅,手上一個用力,只聽“咔嚓”一聲,茶杯在他手中應聲而碎。
待到后知后覺地明白自己的所作所為后,他眉頭緊蹙,隨手將碎片丟到角落。
那些碎片隱沒在暗處,閃爍著微弱的光芒,恰似他心中深藏的心思,若隱若現。
總有一天他不許謝清意靠任何人那么近,別人接近謝清意也不行,他馬文才的人,不容他人染指。
他確實是陷進去了。
馬文才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而房間里,謝清意還在向柳如眉哭訴著馬文才的“惡行”。
“柳姨,你瞧瞧他,簡直就是個惡霸!”祝英臺在一旁輕輕拍著她的背,安慰道:“阿清,消消氣,說不定他有自己的想法。”
“能有什么想法,就是故意欺負我!”謝清意氣鼓鼓地說道。
這時,荀巨伯眼睛一轉,笑嘻嘻地說:“阿清,你也別太氣啦,說不定他是愛上了你男扮女裝的樣子,對你有意思呢,故意這樣引起你的注意。”
“呸!誰稀罕他注意,我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他!”
梁山伯撓撓頭,憨厚地說:“三弟,別氣壞了身子,咱們還是想想接下來怎么辦吧?!?/p>
謝清意坐直身子,雙手握拳,眼神十分堅定。
“我一定要讓馬文才知道,我謝清意可不是好惹的!”
門外的馬文才聽了她的話,無奈一笑后轉身離去。
在這個朝代,各種風俗盛行,就連男子與男子之間的情愛,也不甚多奇。
先放下這些說辭,就算男子之間不能發生情愛,那又如何,他也不會放任自己隔岸觀火,側目旁觀他心悅之人娶妻生子。
既然認定了自己已為謝清意動心動情,此事,他就不會輕易放棄,他遲早會把謝清意變成他的掌中之物。
謝清意,你我之間,此生就彼此命運糾纏,不死不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