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震山送走了錢金鳳,直奔縣城而去,耽誤了不少的時間,不能把正事忘了,出來干什么來了,去縣城尋個賺錢的買賣。
說這話容易,好生意都讓別人干了,剩下的都是費力不賺錢的買賣。
溜達了好幾天,一籌莫展蔡震山也坐不住了,干脆回大洼子村吧,眼看著要過年了,什么事等過了年再做打算。
不管什么年代,什么人都是這樣,有天大的事過了年再說,犯法殺頭的也得把年過去再執(zhí)行,這就是中國人的傳統(tǒng)習俗,一句“大過年的有啥吵吵的……”什么矛盾都能解開。
正好買點年貨回家過年,蔡震山買了不少東西,給老干爹王寶增買的新衣服新帽子,自己買了一雙馬靴,穿腳上這個舒坦,個頭高了不少,人更顯得精神了。
回到大洼子村,過了幾天平靜的日子,年后過了十五,大早上家里面來了一個人。
五六十歲模樣,小個不高留著山羊胡,小眼睛,帶著棉帽子,披了一件舊大衣,顯得十分精神。
蔡震山不認識這個老頭,急忙讓進屋里坐下,一詢問來找老干爹王寶增。
三人圍著炕桌坐下,表明來意是給蔡震山保媒拉線。
原來在年前老干爹王寶增就托人要給蔡震山保媒,蔡震山雖然不是自己親生的兒子,可老爺子對蔡震山視如己出,眼看著三十六七歲了,不成個家怎么能行,最起碼出來進去回到家中有口熱乎飯吃。
所以才幾經(jīng)周折,托付鄰村呂寶為蔡震山找個媳婦,小老頭辦事過了年,就找上門來告訴王寶增喜事臨門。
這個呂寶在大房身住,離大洼子村十五里多地不算遠,恰巧大房身有一家姓李,老爺子叫:李四海。和呂寶有點偏親。
李四海在大房身是大戶人家,家里有錢,也有幾十畝地,算得上是一個財主,但是李四海為人寬厚,從不仗勢欺人,反而誰家有困難都能出手相助,從來不干為富不仁的事情,大房身的人對他的評價也好。
要不怎么說天下沒有十全十美的事,總有那么一點小遺憾,李四海年過半百沒有兒子,只有一個寶貝女兒叫:李如意,今年三十二歲。
李四海對女兒期望很高,希望她以后能事事如心,事事如意。
最近李四海犯愁了,眼看著自己都快七十的人了,可眼下女兒的婚事還沒有著落。
最近幾年也看了不少對象,總是遇不到合適的,不是個子高了就是矮了,要不就是胖了瘦了,總也不遂心。
一天,呂寶想要借馬車去縣城,來到李四海家,正看見李四海在那坐著犯難呢!
二人一攀談,呂寶就把王寶增托付他的事給說出來了,李四海一聽很高興,就問是誰家的小伙子。
呂寶也犯難了,這小伙子我沒見到過,只聽說過名字叫:蔡震山!
李四海一聽叫蔡震山,有那么一點印象,以前蔡震山挑擔,走街串巷賣過小百貨,屯鄰對他的評價都挺不錯,說小伙子人緣好,說話也好,長得也不錯。
“就是家庭不太好,窮的直掉渣”呂寶提醒一句,一方面也是試探李四海的態(tài)度,小呂寶挺有心眼。
李四海一聽,急忙說道。
“窮點算什么呢,皇帝還有三門子窮親戚呢!只要人好對我女兒好就行”
二人一商量,約定等呂寶從縣城回來,就去大洼子村找王寶增,把事給定下來。
李四海辦事也是“水蘿卜就酒”嘎嘣脆,不拖泥帶水。
所以正月十六呂寶來找王寶增,一進屋
把事情經(jīng)過這么一說,老干爹王寶增開心的不得了,但是也得征求蔡震山的意見,畢竟是蔡震山的終身大事。
“我說……震山?。∵@個事你看怎么樣”說完兩個老爺子一起望向蔡震山。
老呂頭還補充了一句。
“震山??!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事,打著燈籠沒處找啊”
蔡震山一聽給自己保媒,心里不怎么痛快,埋怨老干爹為什么事先不和自己商量商量,轉(zhuǎn)念一想!不怪老干爹,怪自己沒能耐三十六七歲沒成個家,讓老干爹跟著著急。
“這個……首先我謝謝您老人家!為了我的事東跑西跑,我連口熱茶都沒給您老奉上,在這里我蔡震山給您道歉了”蔡震山把話直接說開了,給呂寶倒了一碗茶,接著說道。
“您也看見了,我家這經(jīng)濟條件實屬困難……”
呂寶急忙補充道“李家有的是錢,不在乎這個”
“老人家,您聽我把話說完”蔡震山用手輕輕拍了拍呂寶的大腿,接著說道。
“我自小沒有爹,是我娘和我兩個哥哥把我?guī)Т?,我娘沒得早,我兩位哥哥也遭了難,如今只有我和我干爹兩個人相依為命,雖然說不是我親爹可也勝似親爹……”說到這王寶增眼淚有點止不住了,呂寶也靜靜的聽著。
蔡震山抹了一把眼淚又繼續(xù)說。
“雖說我年齡大了,可是我還有我干爹,我蔡震山不能為了自己過的舒坦,把我干爹丟下不管,這不是人干的事,我如果那樣做枉為人身,老天爺白給我一身人皮?!?/p>
還沒等呂寶說話呢,老干爹王寶增就哭開了,抱著蔡震山。
“震山??!是我拖累你了,我這把老骨頭怎么還不死啊”說完,“啪啪”自己扇自己嘴巴子。
蔡震山一把抓住老干爹的手。
“干爹,您這是干啥,您怎么就說糊涂話”
呂寶一看這個情況,什么話都沒說,知道這事難辦,難辦就不辦了嗎?難辦也得辦,受人之托!朝夕不忘。
通過這件事他認識了蔡震山,知道了蔡震山的為人,打心眼里佩服,真是個好小伙子,就剛才那番話,誰聽了不感動!
羨慕王寶增有這么一個干兒子,再想想自己的兒子整天東走西串,交朋好友氣就不打一處來。
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水,沉思半晌。
“寶增,震山……這件事咱們慢慢研究,好飯不怕晚,好事不怕難,這有什么的!我回去你們等我消息”
說完,呂寶下地穿鞋就要回大房身,二人挽留不住,連頓熱乎飯都沒吃就走了。
呂寶回到大房身,直接去李四海家了,把前前后后的事向李四海一說。
李四海由衷贊嘆蔡震山的為人。
當面告訴呂寶,只要蔡震山愿意結(jié)成這門婚事,我女兒嫁給他,吃糠咽菜我李四海絕無半點怨言。
他舍不得他干爹,結(jié)婚以后可以把干爹接過來一起住,愿意在我這里住我這里有的是房間。
不愿意在我這里住我可以給他們買房子搬出去住,如果說舍不得大洼子村,我還可以拿錢把老房推翻重新再蓋。
李四海就把話說到這個份上,那是真心喜歡蔡震山這個人。
“煩請老兄再跑一趟,我李四海感激不盡”
“沒得說,你把事交給我吧”呂寶趁著天還沒黑,二次來到大洼子村王寶增的家。
一進屋老爺倆剛要吃飯,一看見呂寶又來了,急忙讓座一起上炕吃飯。
呂寶跑了一天一點沒覺得餓,拿起桌子上的水壺灌了一肚子白開水,上氣不接下氣的說。
“寶增……震山……天大的好事……”
把李四海說的話,對著二人一字不落,一字不差又說了一遍。
王寶增把呂寶讓到炕上坐下,沒有答話一個勁的看蔡震山。
“老人家可辛苦你了,我太感謝你了……這個事我是無論如何不能答應……”
呂寶“蹭”的一下在炕上就站起來了,大聲說道。
“震山!你到底有什么顧慮,今天沒有外人,你詳細說來”呂寶急眼了。
任何人都得急眼,這么好的事你都不同意,你蔡震山裝什么大尾巴狼!
蔡震山把呂寶安撫住。
“老人家您打我身上,我沒有任何怨言,我蔡震山是個爺們,男子漢大丈夫我不能寄人籬下,靠老丈人過舒坦日子,讓我倒插門去做養(yǎng)老的姑爺我……”
還沒等蔡震山說完,老干爹王寶增沖到跟前抓著領口“啪……啪……”左右開弓就是兩個大嘴巴子。
“你他媽的不是我干兒子,你是我做下的孽啊……”老干爹還沒把話說完,一口氣沒上來就躺地下了。
這可把蔡震山和呂寶嚇壞了,趕緊扶起來又是捶胸口又是掐人中。
好半天這口氣上來了。
蔡震山嚇得臉都白了,身上全是汗。
“干爹,干爹,干爹你可別嚇我,老疙瘩錯了!”
王寶增抓住蔡震山的手,無力的說道。
“震山啊……我的老疙瘩,你不為別的,你想想你那苦命的娘啊……”
說別的蔡震山還能經(jīng)受得住,一提到苦命的娘……蔡震山受不了了。
只感覺心在肚子里翻了好幾翻,全身顫抖連嗓子眼都跟著疼。
蔡震山緩了又緩,把老干爹攙起來坐下,跪在地上就給老干爹磕頭。
“干爹,你千萬別生氣,這件事我答應了”
轉(zhuǎn)頭又對著呂寶說道。
“老人家,非是我蔡震山不識好歹,我實在是有難言之隱,您老人家先回去,明日一早我親往大房身?!?/p>
呂寶一聽同意了,心里這個樂啊,湊成一樁婚功德無量。
“震山!你是好樣的,我回去給李老爺報喜”說完就走了,小呂寶為這事真沒少操心。
天也黑了,呂寶回到大房身,當面對著李四海一說經(jīng)過,兩個老人放聲哈哈大笑。
等到了第二天早上。
蔡震山把馬喂好草料,戴上皮帽,里面穿著短卦,扎著棕色牛皮腰帶,外面披著黑呢子大氅,腳上蹬著一雙嶄新的馬靴。
“好馬配好鞍,俊秀穿好衣”這一身的打扮,那三國演義里面的呂布也不過如此!
“老疙瘩,到了大房身可千萬別莽撞,要懂禮數(shù)”老干爹王寶增還不忘囑咐兩句。
“放心吧,爹!我日落之前就回來”說完,用手穩(wěn)了穩(wěn)腰,拍馬出院子,奔著大房身方向而去。
十里多地不算遠,蔡震山騎著馬沒一會功夫就到了。
離老遠就看見村頭有一個人,蔡震山催馬快行,快到近前了一看是呂寶。
小呂寶老早就來等蔡震山,一來是重視這件事,二來也是真心喜歡蔡震山。
“老人家,這么冷的天讓您久等了,我太過意不去”蔡震山一抱拳。
呂寶笑呵呵的說道。
“這是哪里話,咱們都是一家人了”
二人一前一后,有說有笑往村里走,大房身比大洼子村要大,二百多戶人家坐落在兩山之間,房屋錯落有致,不顯零亂。
進了村沒走多遠……
“看見了嗎?門前有一排拴馬樁的,就是李老爺李四海家”說著,呂寶用手指了指。
高大的院墻,寬敞的門庭,門口全是停車位。
一看這個大門,忽然想起了濱河鎮(zhèn)胡翠亭家,蔡震山自己也在心中埋怨自己,怎么想起這個事了。
剛到門口,有七八個人從院子里迎出來,走在前面的是一個老頭。
蔡震山仔細打量眼前這個人,歲數(shù)比呂寶小點,六七十歲模樣,方海闊口,濃眉大眼,頭戴外翻絨帽,身穿棉布綢緞長衫。
此人正是蔡震山的老岳父:李四海。
蔡震山深鞠一躬,一抱拳。
“老人家好,我叫蔡震山家住大洼子村,老人家能親自出迎,在這里我十分榮幸”
話是攔路虎,衣是瘆人毛。
蔡震山三兩句話,把人說的開心,說的舒服,李四海不由得又多了幾分欣賞。
眾人進了屋,分賓主落座。
蔡震山在一旁端坐如鐘,神情體貌盡顯從容之態(tài),一點都沒緊張。
李四海喝了一口茶又對著蔡震山說道。
“震山啊!家里還有什么人啊?”
蔡震山趕緊站起身回話。
“老人家,我爹娘死的早,我一個人走南闖北,為了能吃一口飽飯,現(xiàn)在我家中還有一干爹,對我視如己出,好比親爹,一老一小就剩我們老爺倆了”
李四海一聽,小伙子人還不錯。
“震山!果然是重情重義之人!”
“老人家過獎了……”
通過半天的交談了解,李四海對蔡震山有了一個初步的認識,覺得這個人不錯,我女兒嫁給他肯定錯不了,最重要的是為人正派。
李四海當即拍板,這樁婚事就定下了。
封建社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男女雙方不用見面,父母說了就算。
雖然是清朝晚期,光緒二十二年,當時的中國正處于半封建半殖民地狀態(tài),可人的思想還沒有現(xiàn)在社會這么超前,還是延續(xù)了傳統(tǒng)的嫁娶規(guī)矩。
當天中午,李四海準備了豐盛的酒席,宴請呂寶和同村的幾個朋友,席間對蔡震山大加夸贊,一頓酒席從中午吃到了晚上。
蔡震山晚上回到家,把事情和爹一說,王寶增很高興。
花錢找人把倒塌的房屋重新蓋好,重新裝修一番,一切都安排妥當。
緊接著,男女雙方互遞八字,摘良辰,擇吉日,風風光光的把婚事辦了。
就在王寶增家這個小院子里,擺了三十多桌酒席,蔡震山人緣好,十里八村認識的人也多,都來祝賀。
一時間平靜的大洼子村,瞬間熱鬧起來了,大擺宴席,還請了一伙二人轉(zhuǎn)的班子,吹吹打打熱鬧了三天。
自從蔡震山成了親,這才真真正正算有了家,窮過富過家里得有個女人,洗洗涮涮,知疼知熱,出來進去的有個掛念,這才叫過日子。
李如意嫁過來,對蔡震山百依百順,對老干爹就像對自己親爹一樣。
老話說“有福之人不用忙”蔡震山這是掉福堆里了。
雖說日子苦點,可是恰逢亂世,一家人有個窩住,有口熱乎飯吃,這就不錯了。
結(jié)婚第二天,兩個人去的濱河鎮(zhèn),李如意買了一身新衣服,又備了煙酒糖茶四合禮,準備第三天回娘家,這是習俗。
小兩口,騎了一匹馬,回到老岳父李四海家,一家人高興壞了,姑爺子來了,殺豬宰羊,準備了豐盛的酒菜。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席間就剩他們兩人了,老岳父李四海這才開口問姑爺未來有什么打算?
蔡震山端坐一旁,起身回話。
“岳父,世道不安,我打算置幾畝薄田!安穩(wěn)度日”
李四海笑了。
“震山?。∪送咛幾咚吞幜?,以你的性格人品,甘愿以種地為生嗎?”李四海一番話,把蔡震山說的無言以對。
其實蔡震山心里另有打算,只是沒有說出來。
李四海接著又說道。
“震山??!你記住一句話:亂世出英雄,我看你絕非等閑之輩,你是海里蛟,不是籠中鳥”
李四海看人是真準,眼光太毒辣,把一個人能看到骨頭,總覺得這個蔡震山不是一般人,所以才說出了今天這番話。
蔡震山看著老岳父李四海,鄭重的問。
“岳父,您有什么好主意?”
李四海沉思半晌,慎重的說。
“依我看,你莫不如成立一個“保安隊”,現(xiàn)在世道太亂,土匪“胡子”橫行霸道,成立“保安隊”保境安民”說完,用眼睛看著蔡震山。
蔡震山一聽,瞬間來了精神,可轉(zhuǎn)念一想又犯難了。
“岳父,成立保安隊可以,可是錢從何來?”
李四海聽完哈哈大笑。
“震山啊!震山!你怎么聰明一世糊涂一時啊,先把“保安隊”張羅起來,錢不夠在想辦法嘛”
蔡震山仔細一聽,老岳父的想法正合我意,先張羅起來,萬事開頭難,等一切都捋順了,就水到渠成了。
“有什么好辦法嗎?”蔡震山把頭湊到老岳父跟前,低聲又問了一句。
李四海說道。
“咱們這十里八村有十幾家大地主,我可以從中做一個聯(lián)絡人,同意的話有出錢出錢,沒錢出點糧食,保護他們免遭土匪之害!”
蔡震山聽完覺得這個主意太好了,爺倆一商量,事不宜遲,明天就著手操辦。
蔡震山當天回到家中,把事情和老干爹一說,干爹也跟著高興。
這事不能瞞著老干爹,然后讓老干爹四處走動,問問有沒有人愿意加入蔡震山成立的“保安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