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時光如白駒過隙,陳恪蹲在河邊搓洗著沾滿墨漬的衣袖時,突然意識到自己已經十歲了。
夕陽將河水染成橘紅色,他望著水中倒影——那張臉依舊稚嫩,但眼神已不復當年的浮躁。
"穿越者守則第三十七條,"他擰干衣袖,對著水面自言自語,"古代墨錠的質量堪比502膠水,沾上就洗不掉。"
身后竹簍里傳來"嘩啦"的聲響,那是他這五年來的"心血"——一摞摞寫滿失敗記錄的竹簡。
從玻璃燒制到白糖提純,從火藥配比到改良織機,每項實驗都精確遵循知乎高贊回答的步驟,卻無一例外以各種奇葩方式失敗。
最慘烈的那次,他試圖用硝石制冰討好常樂,結果炸飛了常家半個茅廁。小魔頭舉著沾滿糞水的彈弓追了他三條田埂,最后以他簽下"終身講故事協議"告終。
想到常樂,陳恪嘴角不自覺地上揚。他拍了拍鼓鼓囊囊的衣襟,里面藏著剛完成的《神雕俠侶》手稿。為了把金庸巨著改編成明代話本,他可是熬了整整三個月的油燈,被母親王氏揪著耳朵罵"敗家子"。
"今天該講到小龍女跳崖了..."陳恪蹦蹦跳跳地踏上青石板路,開襠褲早在四年前就換成了正經的及膝短打,但走路帶風的習慣卻改不掉。
轉過熟悉的槐樹巷,常府高大的門樓已映入眼簾。陳恪正要抬手叩門,突然僵在了原地——朱漆大門上交叉貼著兩道泛白的封條,在暮色中像兩道猙獰的傷疤。
"哎喲!"他用力過猛差點撞上門板,鼻尖堪堪停在距離封條一寸處。透過門縫往里瞧,庭院里落葉堆積,那株常樂最愛攀爬的桂花樹孤零零地杵著,枝丫間還掛著半截褪色的紅綢帶。
"小公子找誰???"身后傳來蒼老的聲音。陳恪回頭,看見隔壁茶鋪的老掌柜正瞇眼打量他。
"常、常老爺家..."陳恪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抖,"搬走了?"
老掌柜的茶壺"咕咚"冒了個泡:"三天前的事嘍!聽說常舉人補了京城的缺,全家連夜啟程,連丫鬟小廝都帶走了。"他壓低聲音,"走得那叫一個急,連祖祠的牌位都來不及請..."
陳恪的耳朵嗡嗡作響,后面的話全化作了雜音。他機械地摸向懷中,《神雕俠侶》的手稿被捂得發熱,邊角都起了毛邊——那是他為今天準備的新章節,楊過在絕情谷底找到小龍女的段落。
"小公子?"老掌柜的呼喚將他拉回現實,"你手里攥的啥?都捏皺了..."
陳恪這才發現自己的手指已經嵌入稿紙,指甲在"十六年后,在此重會"的字樣上掐出深深的月牙痕。他慌忙松開手,紙張"嘩啦"散落一地。
蹲下身收拾時,一片桂花忽然飄到稿紙上。
陳恪盯著那抹枯黃,突然想起去年今日,常樂就是在這棵樹下,把桂花糖塞進他嘴里,然后得意洋洋地宣布:"騙你的!這次沒下瀉藥!"
"穿越者守則第三十八條,"他用力眨掉眼眶的酸澀,把稿紙一張張撫平,"重要劇情NPC會毫無預警下線,存檔功能是穿越者最該攜帶的金手指。"
暮色漸濃,陳恪抱著整理好的手稿慢慢往回走。路過那口曾讓他栽進去三次的糞坑時,他破天荒地沒有繞道,而是徑直踩了過去——反正今天已經夠倒霉了。
"其實這樣也好。"走到村口時,他已經成功切換回知乎大V的理性模式,"沒有小魔頭干擾,我可以專心準備明年的縣試。"他掰著手指盤算,"按照《穿越者科舉指南》,十歲考中童生雖然夸張,但在知乎標準里還算合理..."
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懷里《神雕俠侶》的稿紙隨著步伐發出"沙沙"的輕響。
走到岔路口時,陳恪突然轉向了私塾方向——反正回家也是對著母親強顏歡笑,不如去學堂多臨兩頁帖。
"穿越者守則第三十九條追加,"他踢飛一顆石子,看著它驚起草叢里的螢火蟲,"當感情線崩壞時,請立即切回事業線。畢竟在古代,當官才是王道。"
私塾的油燈還亮著,周夫子批改課業的身影映在窗紙上。
陳恪輕手輕腳地摸到自己的座位,展開宣紙時,一滴墨不小心濺在了《神雕俠侶》的扉頁上。他盯著那團擴散的墨跡看了很久,最后提筆在旁邊補了行小字:
"嘉靖二十一年秋,常樂赴京。是日,楊過未尋得小龍女。"
夜風吹動書頁,墨跡未干的字跡在月光下微微發亮。
陳恪深吸一口氣,將稿紙塞進課桌最深處,轉而鋪開《四書章句》。
燈花"啪"地爆開時,他的側影在墻上凝成一道挺拔的剪影,再不見半分孩童模樣。
(畫面定格在搖曳的燈焰上,火光中隱約可見桌角刻著新添的穿越者守則第四十條: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但穿越者永遠有下一章劇情可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