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安陵容帶著新做的繡品,約著夏冬春來見怡欣,“見過瑾嬪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二人行禮后,奉上自己的禮物,安陵容的還是自己的繡品,夏冬春就直接多了,金銀珠寶。
安陵容望著夏冬春的禮物,默默低下頭,怡欣卻直接接過,“謙常在這手藝,真是讓人愛不釋手。你的心意本宮明白,只是你也莫要過于操勞了,仔細著眼睛。”
夏冬春樂呵呵的接話,“娘娘可別嫌棄嬪妾的禮,您知道的,嬪妾沒有安妹妹那么好的手藝,只能送些金銀俗物。”
安陵容聽著二人的話,眼中這才泛起淺淺的笑意,“嬪妾一點心意,您不嫌棄就好。”
夏冬春喝著茶,又手舞足蹈的說起,到時候去圓明園要怎么穿云云,安陵容看著怡欣渾圓的肚子問,“娘娘,這圓明園,您真去嗎?”
夏冬春也贊同到,“是啊,娘娘,您這都快六個月了,去圓明園雖然不遠,可到底是得顛簸一遭。”
怡欣:“你們都走了,宮里只剩本宮一個人也沒意思,而且宮里一入伏就可熱了,還不如去圓明園呢。”
安陵容:“如此,嬪妾為娘娘多做兩個靠枕,您在馬車上也能舒服些。”
怡欣端起茶盞,“好了,剛說了讓你多歇息,你這又給自己安排上活兒了。”抿了一口茶,“說起來去了圓明園,本宮會盡量給你們安排好點的住處了,你倆爭寵也要上點心。這宮里啊,皇上的寵愛是極為要緊的。你看那菀貴人不就是嗎?”
夏冬春,“娘娘,那菀貴人和沈貴人自從投奔了皇后,可真是氣焰囂張的緊呢。前些日子,皇后還讓沈貴人一同學習宮務,沈貴人一來就裁減月例,扣這扣那的……”
怡欣打斷,“好了,你呀別想那么多,這件事哪里是沈眉莊想干啊,無非是那位罷了……心里知道就是,面上的火還是得往沈眉莊那里發,明白?”
夏冬春沒懂,但還是乖乖點頭。找沈眉莊麻煩,這個明白。
怡欣看她就知道沒明白,不過算了,能知道找誰麻煩就行。
怡欣想了想還是叮囑了一番,“你們如何爭寵本宮不管,但是記住不能像余答應那般人前高歌。雖能得一時恩寵,但皇上也只把她當個玩意兒。這對在宮中立足可是大忌,若是在皇上那里一兩分臉面都沒有,遇見什么事兒只怕就會被輕易的舍出去了。”
不日,一行人就到了圓明園,皇后一如既往的選了桃花塢,華妃帶著穆貴人和溫宜住在清涼殿,麗嬪和余答應住在上下天光,沈眉莊和甄嬛兩人住在碧桐書院,欣常在則在閑月閣帶著淑和公主,端妃在圓明園一隅的紫碧山房,齊妃在水木明瑟,敬嬪在澹泊寧靜。
怡欣自己選了離得遠些的武陵春色,安排謙常在(安陵容)和旻常在(夏冬春)住了離皇帝更近的杏花春館。
夏冬春很高興,這住的地方都有一個春字,一看就知道我們是一個戰隊的!娘娘真好。
日子不咸不淡的過,轉眼就是溫宜的周歲宴,怡欣照例送了些禮物就在殿中待著遠程吃瓜,其余人則是去赴宴了。
九州清宴,穆貴人濃妝艷抹,華妃倒是穿的比以往素凈典雅了些,不搶風頭,看著就是很疼溫宜就是了。
端妃依舊是不請自來,發表了好一通言論,又是愛溫宜,又是喜歡溫宜,恨不得抱抱她,又擔心摔了她云云。
穆貴人不知內情,歡歡喜喜的讓奶娘抱溫宜給端妃娘娘看看,不過誰又能相信在自家女兒的周歲宴上,能有人打她女兒的主意呢?
宴席上觥籌交錯,舞姬翩翩,甄嬛見著這些人的熱鬧,只覺得無邊的孤寂與厭煩。和沈眉莊說了一聲,就帶著婢女出去了。
出了九州清宴,漫無目的的走了好一會,見著四下無人,天地廣闊,景色曼妙,甄嬛沒來由的想家。不到一年,自己家破人亡,只能在這宮中受制于人,茍延殘喘。
小池塘中的紅鯉魚游曳著,自由自在,仿佛沒有半點愁緒。自由,與她這宮中囚鳥一點關系都沒有。
如果她是一條魚該多好啊,就順著這河游出去,天地廣闊,哪里去不得呢?
希望的同時是無限的絕望,甄嬛清醒地明白,她走不了的,卻還是想要觸摸一下那水,即使她知道,那不是她的自由,但她還是想觸摸一下,好像觸摸到了那片水,就能短暫的觸摸到自由一樣。
甄嬛這樣想著,也就這么干了。她不顧綠竹的阻攔,輕巧地脫下鞋襪,抓著池邊石頭伸腳去踩水。池水的涼意從腳趾漫向全身,甄嬛一個激靈就徹底醒了。
是她放肆了。
綠竹“小主,您小心些。玩玩就上來吧!”
甄嬛:“不妨事的,不妨事的。你莫要管我了。”
可控制不住的,甄嬛還是又踩了一下,冰冰涼涼的,與她小時候一樣。那時候,父母恩愛,她還是有父母疼愛的女孩,不是這冷冰冰的宮里的妃嬪。
小時候多好啊,什么都是真的。
甄嬛思緒慢慢飄遠,一個沒注意,腳下一滑,綠竹拉不住她,險些也一頭栽進去。在一旁看戲的果郡王上前一把拉住主仆二人,將二人拉上來后一陣兵荒馬亂。
四目相對,甄嬛從沒在一個男子的眼里如此完整的看清自己,二人趕緊拉開距離。
瞥見一抹白色一晃而過,果郡王一時尷尬,也不知是想緩解尷尬,又或是平時裝慣了風流浪子,還是就單純的想調戲一二,脫口道:“南唐陳后主曾用‘縹色玉柔擎’來稱贊佳人皮膚白皙,所言果然不虛。可是我看不如用縹色玉纖纖,更見玉足的雪白纖細之妙。”
綠竹護在甄嬛面前,皺著一張臉怒斥“哪家登徒子?還不走開!”
甄嬛用衣袍遮住,迅速的穿上鞋子,整好衣襟,道了謝,吩咐果郡王的小廝帶他下去醒酒,果郡王詫異地聞了聞身上,“我身上的酒味很濃嗎?”
“慢著,你怎么知道我是王爺?”
甄嬛不語,扶著綠竹扭頭就走,邊走邊和綠竹說起,“今日之事,一個人也不許說起,否則,你我主仆二人都死無葬身之地。”
怡欣看著屏幕里的二人,一個緊張擔憂,為了一時放縱惹出此事,身邊沒有信任的忠仆,只能半是威脅的讓身邊的宮女閉嘴。
另一個臉上盡是醉酒的酡紅,不論是因為母妃生辰進宮心情不虞,還是為了保命下意識的偽裝過了頭,嘴上占了便宜,自己無論如何都沒事,只是甄嬛嘛……
甄嬛想要保密,可惜了,怡欣已經把血滴子的暗衛引過來了,想來最遲晚上大胖橘就會知道果郡王調戲自己愛妾的事了。
看來果郡王和甄嬛是絕無可能了。無論這位果郡王能不能給甄嬛提供什么助力,現在都別想了。
什么?你問怡欣怎么知道?原主后來即使是瘋了也知道甄嬛當太后之后,為了將自己的親兒子六阿哥過繼給了果郡王,把果郡王親兒子過繼了出去。這不是必然有事嘛?
只是甄嬛和她的養子成為了最后的贏家,大家沒必要拿到明面上來觸新帝霉頭而已,其實私下里怎么說的都有。
與此同時,殿中的穆貴人正張羅著大家抽簽,這次華妃沒有失寵,協理六宮的權利也還在手里,抽簽純粹就是為了爭寵和惡心皇后。
與原世界線中的一樣,皇后提筆為溫宜寫了一個壽字后,端妃就告辭離席了,趁著此時,穆貴人換了衣袖中的簽。
穆貴人:“這張是菀貴人的,請菀貴人,作驚鴻舞一曲。”穆貴人笑意不減,夸道,“菀貴人姿貌本就翩若游龍,婉若驚鴻,合該由妹妹一舞。”
欣常在:“這驚鴻舞是當年純元皇后最為精通的,曾經一舞動天下,菀妹妹年紀尚小,如何能與純元皇后相提并論呢?”
旻常在:“是啊,這驚鴻舞易學難精,跳得好驚為天人,跳得不好就是東施效顰~。”
自從上次甄嬛被驚得動了胎氣,宮中誰還不知道她就是個效仿純元皇后的‘東施’呢?憑借著一張臉,她享了多少特權了?
齊妃:“是啊,這菀貴人才多大,怎么舞的了這驚鴻舞呢?”
穆貴人笑意盈盈,“誒~這驚鴻舞本就是女子皆能舞的,倘若說舞的不如純元皇后,那也是情理之中,在座的都是自家姐妹,何必拘禮呢?”
殿中寂靜了一時,宮妃神色各異,但大多數都是看好戲的,各個眼里都是痛快。皇帝只覺得面皮被這群女人撕下來踩了又踩,面沉如墨,一言不發。
甄嬛見此,抬頭看了臺上的皇后,見她神色如常并不搭理她,只得起身道,“妹妹之舞實在不登大雅之堂,恐怕要貽笑大方了。”
華妃淡淡開口,卻無論如何也掩飾不住嘲諷,“不能跳就算了,何必勉強呢?純元皇后的風姿,哪里是誰都能比擬的呢?”
齊妃接話,“華妃這話倒是激將了,菀貴人這不舞不行,舞的不好,更是掃大家的興致了。只是說來,舞的好就罷了,若是仿造純元皇后之舞,難免又是對先皇后不敬。”
上首的皇帝皇后聽聞此話都是面色不虞,皇后見皇帝已經在忍氣的邊緣了,趕緊遞了梯子,“好了,純元皇后是本宮的姐姐,天下間誰能比得上她呢?今日是溫宜周歲宴,都是做長輩的,何苦如此呢?菀貴人,你隨意表演些什么助興就是了。皇上,您說呢?”皇后最后一句話自然是沖著皇帝說的。
惇親王想要開口說什么被福晉拉住了。
皇帝掃視了一圈后妃們,心中也明白這是自己過于寵愛甄嬛,以致于宮中嬪妃都群起攻之,好在今日只有后宮嬪妃以及幾位宗親在此,沒有其余的朝臣,否則明日彈劾的折子又得如雪花一樣飛上他的案頭了。
如此皇帝揮手,“菀貴人就如皇后所言,隨意表演一二助興即可。”
甄嬛無奈只得稱是,退下做表演準備,轉身的瞬間,淚忍不住滑落。
在沈眉莊琴聲相和下,甄嬛跳了一支梨花繞,算是無功無過。皇帝照例賞賜了一二。
輪到麗嬪和余答應。余答應唱了一出《永團圓》,歌聲清越,像極了一位故人。皇帝沉醉其中,當場晉了余答應為常在,賜號‘柔’。
麗嬪則是跳了一支《霓裳舞》,舞姿曼妙,頗具風情,一看就是下了苦功夫的,大胖橘心下火熱。見著眾妃為了爭奪他的寵愛而使出渾身解數,心里剛才那點子不快就又被拋到九霄云外了,當場就點了麗嬪晚上侍奉。
自此,華妃一派大獲全勝。
傍晚,大胖橘照舊處理政事,血滴子將宮宴時果郡王‘嫂子腳白’一事稟報,大胖橘一面想著果郡王這廝果然沉迷酒色,不堪大用,自己不用忌憚他了;一面又想這個狗東西居然敢覬覦他的女人?!該死!
幾種心情變換,最終定格在甄嬛果然是不知廉恥,居然在宮中就直接脫掉鞋襪戲水!哼!就好好冷落她一陣吧!剛好,也能平息下六宮的怨言。
沒有倚梅園初見,杏花微雨,溫泉宮浴,更是早早地就被人捅破了替身一事,甄嬛,于皇帝此時,不過是個略有些特殊的宮妃而已。甚至,還是不那么體面的特殊。
如此,甄嬛就突然被診出患了風寒,遷去了繁英閣休養,無事不得外出,又說為了避免傳染,也不許人探望。
甄嬛被變相禁足,思緒百轉千回,一時覺得皇上是在今天此事上惱了她,一時又擔心她今日在池邊的事被皇上知曉,更怕兩者皆有。
后來又打聽到果郡王在家醉酒摔斷了腿,高熱不退,不治而亡。更是惴惴不安,惶恐不已,只盼沈眉莊能搭救她一二。
其實是怡欣晚上去果郡王府天降正義去了,一則徹底斷掉甄嬛有可能的助力,二則她本人就是討厭允禮這種X騷擾的賤人!
哪怕他調戲的是她要報復的人,但愛護環境,人人有責,這種渣滓,活該弄死。
最后,還能給大胖橘本就不好的名聲雪上加霜。實在是一舉多得,很劃算的買賣。
再說沈眉莊也是難過不已,雖然進宮剛開始她和甄嬛突然被貶斥,又因屢屢爭寵,漸生嫌隙,可是后來兩人互相依靠,也是真的處出了姐妹情誼的。
她不知道怎么辦,只能去求皇后,可是皇后也不管,只說甄嬛處她會照料,讓她別想那么多,專注爭寵就是。
窗外雷雨陣陣,沈眉莊癡癡的望著,等著,盼著。
雖然她也知道,這一切不過是空等,可她睡不著,圓明園和宮里有什么不同呢?不過是個大點的籠子罷了。
這深宮的日子怎么就這么長呢?
長的看不著邊,望不到頭。
自己這一輩子恐怕都出不去了,只能像一片浮萍一樣,隨水飄零。
皇后,好狠的皇后啊,明知這宮里的女人,若是沒有孩子,就沒有依靠。
她多盼望能生下一個孩子啊,皇后!每次侍寢后,皇后都派人‘坐胎藥’一碗不落的看著她喝下去。
她哪里還有什么希望呢?!
深宮的夜,那么漫長,雨聲雷鳴,又掩蓋了多少女子的淚水與心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