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臺上的光如霧一樣暈開,依萍緩緩開口:“這首歌送給我的朋友可云,她經歷過苦難,也擁有過幸福。如今,她從混沌中醒來,開啟新的人生,我用這首歌來表達祝愿。”
清幽的笛聲響起,讓人瞬間沉浸其中。
依萍的嗓音像一縷月光,清冷中帶著纏綿的溫柔,讓人忍不住屏住呼吸。
《紅塵一夢》
夜色包裹舊夢
潮聲輕嘆
月光碎成淚痕
打濕桅桿
那年風浪太急
折斷了帆
我像紙折的小船
迷途在港灣
任回憶 推著我 漩渦里輾轉
數過多少 流星墜落的夜晚
直到浪花捧起 碎掉的勇敢
才聽見 心底的錨 在呼喚
拾起散落星光
補好舷邊
晨霧散去時候
認出新岸
風刮走舊夢
云托我新顏
而浪尖綻放的
是嶄新的明天
讓傷痕 化作那 潮紋般圖案
每道波折終將 被季風吻淡
當陽光斜斜地 描金了船板
我望見 海平線上 燈火暖
紅塵一夢 我不再是 等雨的船
————————
一曲唱罷,笛聲收尾。
悠揚的調子在每個人心中都刮起一片漣漪。
可云感動的熱淚盈眶,依萍唱的太好了。
她的詞寫的那么美,把她說的那么好。
以前,她確實是一條漂泊無依的‘小船’。
沒有方向,甚至沒有感覺,就那么孤零零地飄蕩在海上。
而現在,她的方向、她的感覺、她的意識、她的思想全部回來了。
即使她還是一條‘小船’,可她知道自己有港灣,也能找到自己的新岸。
世界上還有比這更好的祝福嗎?
俞硯鳴若有所思的看著可云,看來可云背后藏著很多故事。
她對孩子強烈的感情,她自虐似的工作,一定是有原因的。
還有依萍說的那句‘她經歷過苦難,也擁有過幸福’,具體又指的什么呢?
在大家熱烈的掌聲中,依萍再次開口:
“今天,與我一起來的,還有我的朋友們。所以,接下來的《歡聚時光》,獻給我最愛的朋友們。”
舞臺上,穿著大擺裙的舞者開始伴舞。
這是一群年輕的舞者,每個韻律每個節拍都帶著青春的躁動。足尖跺地,裙裾翻飛間隱約可見小腿上蜿蜒的玫瑰花瓣。
依萍也慢慢隨著音樂輕輕扭動起來。
她稍稍后仰的動作露出修長的頸線,雙手如藤蔓般攀附空中,腕間銀鏈在頂燈照射下劃出流星軌跡。
歡快的譜曲,動人的歌詞讓在舞池里的人瞬間回到青春時代。
杜飛搞怪的站起來胡亂揮舞,劉蓉蓉也不含糊,跟杜飛有來有往,惹得大家忍俊不禁。
與上一首歌感覺不同,依萍唱這首歌帶著明顯的松弛和律動。
春風輕輕吹過臉龐,
笑語如鈴叮叮當當,
我們相聚在這花開的季節,
像星辰依偎著月光。
杯中倒映著年少模樣,
歌聲里藏著舊時光,
無論天涯海角多遙遠,
友誼是心間的暖陽。
啊~朋友啊,讓我們舉杯歡唱,
讓快樂像流水般悠長,
縱然歲月匆匆似夢一場,
這份情誼永不忘!
風吹散了蒲公英的翅膀,
卻吹不散我們的愿望,
當夕陽染紅天邊的云浪,
回憶是最美的行囊,
愿明日依舊有你有我,
共譜青春的詩行!
依萍在舞臺上永遠那么光芒萬丈,她笑意吟吟地把目光略過每一個人。
遇到展昀的時候,她害羞的閃躲一下。
遇到書桓的時候,她鈍痛的跳躍一下。
......
她的情感在她的歌聲中體現的淋漓盡致。
所有人都沉浸在這歡樂的夢境之中。此時,沒有硝煙,沒有戰爭,沒有孤兒,沒有貧窮.....
方瑜依偎著尓豪,如萍抱緊了書桓,杜飛和劉蓉蓉相視一笑。哪怕是俞硯鳴也在偷偷觀察可云。
展昀收回目光,將注意力重新放到舞臺上。
酒杯里琥珀色的洋酒如同流動的黃金,映襯著五光十色,更容易讓人沉迷。
他的手指輕輕敲擊著玻璃杯壁,節奏恰好與歌的旋律一致。
這首歌展昀聽的并不痛快。
他心里冷哼,這個何書桓還真是多情。
懷里抱著一個,眼睛盯著一個。
要不是如萍把他摟的太緊,展昀都懷疑他和依萍是一對了。
他那是什么眼神?
就那么赤裸裸的、直勾勾的盯著依萍,毫無顧忌。
他的眼神中充滿著痛心,甚至還有......迷戀?
一個有女朋友的人,這是在干嘛?
他是在后悔嗎?
早干嘛去了!
......
這個如萍也是大大的有問題,自己男朋友的眼睛都管不住。
......
展昀是一個沉得住氣的人,面對這種情況,竟也心緒難平。
仰頭,干了杯中酒。
不過,無論他怎么腹誹,也不得不承認,書桓身上有一種純良和正義感。
這種感覺非常明顯和強烈,讓人在第一時間就感受得到。
如果不是依萍,他絕對可以和書桓成為好朋友。
展昀心里泛起酸來,男人尚且如此,何況女人?!
如果說書桓是在陽光下,自己則是在陰影中。
誰又能不喜歡陽光呢?
舞臺上,依萍謝幕了,所有人站起來鼓掌。
隔了好一會,依萍才向這邊疾步走來。
她卸了妝,換回了自己衣服。
秦五爺也端著酒樂呵呵地走過來。
“白玫瑰,我過來敬你們一杯,歡迎你帶著朋友們來玩。”
“我以前聽人說‘九轉玲瓏透月華’,總覺得太夸張了。”
“聽了你的歌,我才驚覺這其實在寫實。”
依萍的耳尖有些紅了,那抹紅暈漸漸染透了雙頰:
“秦五爺,你太抬舉我了,我哪有你說的那么好?”
秦五爺呵呵一笑:“有沒有那么好,看看客人的反應不就知道了?再不濟你可以問問你的朋友嘛!他們總歸不會跟你客氣吧?”
依萍掃視了一周,幾乎要被這群人的熱忱灼燒了。
她的眉目舒展開來,整個人仿佛被夏風浸透了,泛著暖光。
這份贊美她接受了,誰讓他們都那么‘真’呢!
秦五爺敬酒后便離開了。
這時,大家才七嘴八舌起來。
方瑜還沉浸在剛才的歌聲中,回味著歌詞:“當夕陽染紅天邊的云浪,回憶是最美的行囊,愿明日依舊有你有我,共譜青春的詩行!”
“這個夢想真的太美太浪漫了,也太讓人向往了。”
“但是,這一定會實現的,是嗎?”
說到這,方瑜又換了一副嚴肅的語氣:“你們都聽好了,明日要有‘你’有‘我’,所以,任何一個人都不準掉隊。”
其他人面對這樣‘美好’的命令,怎么可能說‘不’呢?
下了命令還不夠,方瑜又激動地抱住依萍,晃著她:“依萍,我也要跟你學唱歌!”
回應好友的激動,依萍笑著拍了拍她的后背。
尓豪則寵溺地掐了掐方瑜的鼻子,說道:
“你現在已經是畫畫藝術家,再學唱歌,就變成歌唱藝術家,我豈不是配不上你?”
“方瑜,你這樣我會有危機感的。”
方瑜得意地踮踮腳:“那當然!否則你們這幫公子哥總是神氣活現的。”
可云第一次喝洋酒,她有些不適應,臉色粉盈盈的,走過來的時候甚至踉蹌了一步。
不過,這都不影響她的熱情:
“依萍,謝謝你的歌。我不像方瑜那么會說話。但是你把我的夢,把我說不出來的話全都唱出來了。你讓我覺得我的生命也可以很美好。”
依萍要被可云這幾句話弄哭了,她輕輕拍了拍可云的臉:
“還說你不會說話,你聽,你說的多好!”
依萍突然覺得,今天方瑜來大上海的提議好極了,自己來大上海的決定對極了!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
人生難得二三知己,而她擁有這么多!
不管曾經發生過什么,一切都會過去的,而留下的便是‘真情’!
如萍也很感動,她直接握住了依萍的手:“依萍,今天聽你給可云的歌我真的嫉妒了!在這個舞臺上,你為方瑜唱過歌,為可云唱過歌。可不可以也為我唱一首!”
依萍手中的酒晃了一下,如萍的話讓她剛剛發熱的頭腦迅速冷卻下來。她下意識地瞥向書桓,又被旁邊另一束更灼熱的目光嚇退。
如萍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她看起來還是那么心無城府。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在這樣歡樂的氣氛里,依萍沒有勇氣也沒有理由拒絕。
“當然......可以。”
咳咳——
可能是嗓子太干澀,也可能是喝酒被嗆到了,依萍居然咳了起來。
書桓本能地向前邁了一步,卻在觸到如萍那小心翼翼的眼神后退了回來。
他有一種被抓包的心虛,眼神不自然的閃躲。
如萍沒有苛責,只是走過去,伸出手與書桓十指緊握。
書桓的心五味雜陳,面對這樣柔弱、多情、包容的如萍,他真恨自己的混蛋。
展昀站在對面,把一切看的清清楚楚。
他突然覺得事情有意思起來。
這群人,數量不多,故事不少。
他輕輕拍著依萍的背,笑著說:“以前我也想請你為我唱首歌,不過當時沒珍惜機會,現在看來,要排隊了!”
“哎,人生就是充滿遺憾,不是不曾遇見,而是遇見時不懂珍惜。”
這話意有所指,實在不能不讓人多想。書桓像被觸動了某根神經,攥緊了拳頭:
“話雖如此,不過‘珍惜’二字每個人的標準不同,不是誰都有資格‘珍惜’的。”
展昀輕輕揚起下巴,棋逢對手,很好。
“說得對!確實每個人的標準不同。”
“不知道何先生是否聽過‘蚌病成珠’這句話。”
“有的人把別人的傷口磨成裝飾品,還以為是在救贖。他不珍惜別人的‘忍痛成珠’,卻怪別人不懂他的‘救贖’。所以,每個人對‘珍惜’的標準怎么會一樣呢?”
展昀的話不無道理,早前跟依萍的談話中,他便知道‘這個人’是個完美主義者。他內心有一套自己的道德標準。
否則,依萍也不會總是評價自己‘丑陋’‘不完美’,這說明對方在改造依萍的過程中失敗了。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導致兩人分手。但可以肯定的是,這種改造是‘痛苦的’,而且只進行了一半,中途便有人退出了。
否則,依萍不會那樣人不人,鬼不鬼的出現在自己面前。
書桓的喉嚨劇烈滾動,展昀的話無異于在他傷口上撒鹽,他接受不了。
“那么展先生又是如何確定自己不是在讓人‘忍痛成珠’呢?”
展昀輕視一笑,這不算一個合格的問題,不過他也會好心回答:
“很簡單,問問那只受傷的蚌,不就知道答案了。”
“很多時候,說‘我為你好’,其實都是為了‘自己’好,不是嗎?”
書桓的眼神驟然一縮,刺得眼底生疼。
從綏遠回來,所有人都勸他慎重考慮,他不聽。
為了報復依萍,他失去了理智。
現在,他才感覺到他好像做了錯誤的決定,而且是一連串錯誤的決定。
他的呼吸急促起來,臉色也變得灰敗。
如萍下意識地把手握的更緊。
硝煙味十足的對話,把剛才溫馨的氣氛吹的一干二凈,眾人臉上的表情精彩紛呈。
依萍剛才還不后悔自己來這的決定,馬上又推翻了。
杜飛的眼睛逛來逛去,小心地觀察每個人。
平靜的大海下,最可怕的就是暗流了。
這個展先生看起來很不好惹,書桓不會傻傻的跟人家動手吧。
尓豪與杜飛對視一眼,做好了如果他們動手兩人就當肉墊的準備。
劉蓉蓉沒有參與過他們的‘轟轟烈烈’,對這種‘暗流’自然感覺‘平平淡淡’。
所以,她沒功夫理大家的心思,只對寫歌這件事興趣濃厚:
“我也要!我也要!我以前只知道如萍,而不知道依萍。你們這幾個可以同時擁有如萍和依萍,這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我不管,我也要分享這份幸福!”
看到劉蓉蓉打破了這份窒息,杜飛趕緊插科打諢:“還有我!還有我!依萍,咱們可是老相識,排隊也要幫我排前面。”
尓豪也適時插話:“依萍,別忘了我,怎么說我也是你哥哥。”
大家七嘴八舌的,你一句我一句,終于沖淡了那看不見的硝煙。
這時,角落里一個聲音響起。
俞硯鳴像在課堂上一樣,左手墊著右臂,舉手示意:“還有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