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明玉蹲在書房燭火前，手里的活字模被烤得發燙。
這是從匯通糧行后巷陶甕里撿回來的"算"字模，邊緣刻著幾道歪歪扭扭的劃痕——前兒個燒窯時他特意用針尖挑的，本是防人調換，沒想到倒成了密碼。
"小郎君，喝口參湯吧。"春桃端著碗進來，"老爺說您熬了三宿，再這樣要熬壞身子。"
魏明玉接過碗，目光沒離開活字模。他想起祿東贊說的"飛鳥傳書"——吐蕃用鳥羽信傳遞密報，每個符號代表不同的方位和時間。再看模子上的劃痕：一道長，兩道短，像不像鳥的爪子？
"春桃，把《吐蕃圖志》拿來。"他突然說，"就是孔祭酒送的那本。"
書里夾著張吐蕃文對照表，"爪印"符號對應"月"，"波紋"對應"水"。魏明玉把活字模在紙上按了個印，墨跡里竟顯出淺褐色的小點——是米湯寫的密文！
"八月望，青海渡，五千騎。"他念出聲，手直發抖。
窗外傳來"撲棱棱"的鴿哨聲。魏明玉掀開窗紙，看見老槐樹上停著只灰鴿子，爪子上的東宮腳環閃著光——是太子的信鴿！
他解下竹筒，里面是張紙條："亥時來東宮，帶活字模。"
東宮的尚藝軒里，李承乾正對著地球儀轉圈。案上擺著盤葡萄，顆顆被捏得稀爛："魏小郎君，孤讓人查了，青海渡是吐蕃入唐的必經之路。八月十五...正是齊王祭天的日子！"
"殿下，這是活字模上的密文。"魏明玉遞上模子，"吐蕃五千騎，八月十五過青海渡，助齊王謀反。"
李承乾的臉白得像張紙："孤早知道齊王不安分，可...可他連吐蕃都勾搭上了！"他突然抓住魏明玉的手腕，"你不是會算學嗎？能不能算出吐蕃騎兵到齊州要幾天？"
魏明玉掏出算籌，在案上擺開："青海渡到齊州，直線八百里，騎兵日行百里，需八日。八月十五過青海渡，八月廿三到齊州——正好趕上齊王祭天！"
李承乾拍案而起："孤這就去見陛下！"
"殿下且慢！"魏明玉攔住他，"陛下最恨皇子結黨，您要是直接告齊王通敵...陛下說不定以為是孤王之爭。"
李承乾愣住了："那...那怎么辦？"
"用活字模偽造密信。"魏明玉說，"吐蕃的'飛鳥傳書'用的是替換密碼，咱們可以仿造一封，說吐蕃要臨陣倒戈，歸順陛下。"
李承乾眼睛亮了："妙！孤讓尚方監的刻工仿造吐蕃印信，你用活字模印密信，神不知鬼不覺！"
兩人正說得入神，殿外突然傳來"當啷"一聲。魏明玉掀開門簾，看見個小太監趴在地上，手里攥著半塊碎瓷片——是魏府藥碗的碎片！
"大膽！"李承乾喝問，"你怎么進來的？"
小太監哭著磕頭："奴才...奴才是齊王府的，齊王說...說太子要勾結吐蕃害他！"
李承乾的臉瞬間青了。他揮揮手讓侍衛把小太監拖下去，轉身對魏明玉說："孤...孤送你回去。"
出了東宮，魏明玉摸了摸懷里的活字模。月光照在模子上，"算"字的劃痕泛著冷光。他突然想起前兒個在印刷坊發現的齊王"玄鳥印"——這密信，怕是早被齊王安的釘子截了！
路過西市時，他看見匯通糧行的廢墟還冒著煙。墻根蹲著個要飯的老頭，正用樹枝在地上畫字——是吐蕃的"飛鳥符號"！
魏明玉剛要上前，老頭突然抬頭，眼里閃著兇光。他轉身就跑，聽見老頭用吐蕃話喊："小先生，你的密信...早到贊普手里了！"
魏明玉跑得肺都要炸了。回到魏府時，父親正坐在廳里，手里捧著本燒焦的《算學新問》："阿玉，東宮的信鴿...被射下來了。"
"父親！"魏明玉急得直跺腳，"齊王的人截了密信，吐蕃可能提前動手！"
魏征咳嗽了兩聲，從袖中摸出個銅哨："這是孤當年在瓦崗寨用的信哨，吹三聲，瓦崗舊部會來援。阿玉，你明日去齊州...把齊王謀反的證據，交給程名振刺史。"
"父親，您身子不好，兒臣不能留您一人！"
"傻孩子。"魏征笑了，"你娘在天之靈，會護著我的。"
深夜，魏明玉在書房收拾行李。他摸出地球儀，上面長安的位置被他用紅筆圈了圈——這是他和太子約好的信號，若七日不歸，太子就帶兵圍齊州。
窗外突然傳來"咔"的一聲，像是樹枝折斷。魏明玉翻身下床，透過窗紙的破洞往外看——月光下，一個黑影正蹲在老槐樹上，手里舉著根長桿，桿頭綁著個鐵鉤，正往屋檐下勾什么。
那是魏府的家訓木牌，上面刻著"忠直傳家"四個大字。
黑影把木牌塞進懷里，剛要往下跳，突然"哎喲"一聲，被什么東西絆了。魏明玉借著月光，看見地上有個紙團——是他前兒個疊的紙鳶，翅膀上畫的白鶴歪了一只眼。
紙鳶被踩得皺巴巴的，翅膀下隱約能看見幾個小字："齊州糧冊，藏于城西破廟"——這是他故意留的假線索！
黑影撿起紙鳶，借著月光看了看，突然吹了聲口哨。不一會兒，墻外傳來馬蹄聲。黑影把紙鳶塞進懷里，翻墻跑了。
魏明玉癱坐在地上，手里還捏著那只"算"字模。他聽見遠處傳來更夫的梆子聲："天干物燥，小心火燭——"
今晚，齊州要出事。
這個念頭更強烈了。他望著窗外的老槐樹，突然想起太子說的"算學能織網"——現在，這張網才剛織了個頭。
窗外，那只灰鴿子又飛回來了，停在老槐樹上，咕咕叫了兩聲。
（第九章完·下章預告：齊州夜訪遇伏兵，紙鳶傳信引追兵，現代急救術能否救回中箭的程刺史？吐蕃密信泄露，太子與主角的計劃，能否在八月十五前翻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