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把晾衣繩上的水珠曬成碎鉆。孟婷婷蹲在天臺角落,手里攥著從便利店順來的廉價紅酒——其實是果汁兌酒精的劣質貨,瓶身標簽還歪著,像極了她此刻亂七八糟的生活。昨晚把魚尾裙泡在水盆里搓洗時,發現裙擺縫著陸子昂的袖扣,氣得她差點把盆摔了。
天臺風很大,卷著晾曬的被單啪啪作響。她盯著遠處高樓的玻璃幕墻,映出自己蓬頭垢面的臉,耳朵上的珍珠耳釘是母親留下的,此刻只剩一只——昨晚醉酒時勾在祁霧東的西裝紐扣上,扯下來時丟了一只。
“小姐,你壓著我的床單了。”
清冷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孟婷婷抬頭,看見祁霧東舉著晾衣桿,金屬桿頭正挑著她垂在地上的長發。他穿了件淺灰色衛衣,領口松松垮垮,露出鎖骨下方一點淡褐色的胎記,像片小樹葉。
“關你屁事。”她往旁邊挪了挪,結果屁股底下的床單跟著滑,晾衣繩上的白床單被扯下一角,沾了她裙擺的紅酒漬,“靠!你這破床單比陸子昂的臉皮還薄。”
祁霧東看著她氣鼓鼓的樣子,晾衣桿突然轉向,精準地挑起她右耳的珍珠耳釘:“另一只在我西裝口袋里。”陽光穿過耳釘的珍珠,在他手背上投下圓形光斑,“昨晚吐在我領口時掉的,要現在還給你嗎?”
孟婷婷的臉“騰”地紅了。想起昨晚在他沙發上昏睡,口水把人家領口洇出個大水漬,現在又把床單弄臟,頓時氣勢弱了半截:“……洗干凈還你不行嗎?”低頭看見床單上的紅酒印,突然嘴硬,“反正你這床單一看就沒洗干凈,有股咖啡渣的味道!”
祁霧東笑了,把晾衣桿靠在墻邊,從兜里掏出密封袋,里面躺著那只失蹤的珍珠耳釘:“洗過七遍,用的嬰兒洗衣液。”他扔過來條干凈毛巾,正好砸在她亂蓬蓬的卷毛上,“倒是你,頭發滴的水把我床單泡成地圖了。”
孟婷婷接住毛巾,聞到淡淡的雪松味,和他昨晚借她的黑襯衫一個味道。她忽然發現,天臺角落晾著幾件黑襯衫,袖口都繡著極小的星軌圖案,和她設計稿里的“星軌”系列一模一樣——只不過她的設計還沒面世,就被陸子昂偷了。
“你繡的?”她指著襯衫袖口,語氣里帶著警惕。
祁霧東轉身調整晾衣繩,背對著她說道:“前女友送的。”頓了頓,又補了句,“不過她手藝沒你好,針腳歪歪扭扭的。”
孟婷婷手一抖,紅酒瓶差點摔了。他怎么知道她會刺繡?難道昨晚翻了她的帆布包?她慌忙摸向身邊的彩虹獨角獸帆布包,發現拉鏈還是自己睡前特意繞了三圈的樣子,這才松了口氣。
“別緊張,”祁霧東遞來杯溫水,玻璃杯上印著“24小時營業”的字樣,和他昨晚用的保溫杯同款,“你掉在沙發縫里的設計稿,我沒看。”看見她懷疑的眼神,又補充,“就掃了眼封面,獨角獸畫得挺丑。”
“你才丑!”孟婷婷梗著脖子反駁,突然想起自己現在穿著他的舊T恤,下擺長到膝蓋,活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氣勢又弱了,“……那你為什么幫我?”
祁霧東靠在天臺圍欄上,陽光把他的耳釘照成半透明的灰色,像塊真正的隕石碎片:“我說過,我討厭陸子昂。”他看著遠處的霓虹燈,語氣淡得像在說今天天氣不錯,“三年前,他騙走了我奶奶的養老錢,說是投資珠寶項目。”
孟婷婷愣住了。她突然想起父親曾說過,陸子昂的第一筆創業資金來自“神秘投資人”,原來那個投資人是祁霧東的奶奶。她盯著他手腕上若隱若現的疤痕,突然覺得這個男人和自己一樣,都是被溫柔陷阱刺傷的獵物。
“所以你接近我,是為了復仇?”她握緊紅酒瓶,瓶身上的水珠順著指縫滴落,在床單上暈開新的印記。
祁霧東轉身看向她,眼里閃過一絲驚訝,隨即又被笑意取代:“不然呢?以為我是你的天降竹馬?”他走過來,用晾衣桿挑起她耷拉在肩上的毛巾,“不過現在,我們是盟友。你想奪回孟氏,我想讓陸子昂還錢——各取所需。”
孟婷婷看著他伸出的手,掌心有薄繭,虎口處還有道淺紅的燙疤,應該是煮咖啡時濺到的。她突然想起昨晚在他公寓看見的咖啡機,價值六位數卻擺在逼仄的廚房,就像這個男人,明明可以住豪宅,卻窩在筒子樓里,等著獵物掉進陷阱。
“盟友可以,”她把空酒瓶往地上一磕,玻璃碴子蹦出老遠,“但丑話說在前頭,不準偷看我的設計稿,不準干涉我的復仇計劃——比如今晚,我就要去陸子昂的公司偷懷表!”
祁霧東挑眉:“就穿成這樣?”他指了指她腳上的粉色拖鞋,和T恤上歪歪扭扭的卡通圖案,“還是說,你打算用防狼噴霧噴暈保安,然后用獨角獸帆布包當麻袋?”
孟婷婷這才想起,自己根本沒換洗衣服,從昨晚到現在都穿著祁霧東的舊T恤,兜里還裝著從他廚房順的藍莓干。她氣鼓鼓地掏出帆布包,里面除了半支沒電的手電筒、三張貼著陸子昂照片的便利貼(分別寫著“渣男去死”“懷表密碼”“保險柜位置”),確實沒什么像樣的工具。
“那你說怎么辦?”她踢了踢地上的酒瓶,玻璃碴子滾向祁霧東的腳邊,“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他用我爸的設計稿賺錢吧?”
祁霧東蹲下身,撿起一片完整的酒瓶碎片,對著陽光照了照:“首先,你需要一套像樣的裝備。”他指了指她的拖鞋,“比如,防滑膠鞋。”又晃了晃碎片,“其次,你需要知道,陸氏大廈的保安系統,是我公司開發的。”
孟婷婷的眼睛倏地亮了:“你能黑進系統?!”
“不是黑,”祁霧東站起身,拍了拍衛衣上的灰,“是修改權限。”他從褲兜掏出手機,屏幕上顯示著陸氏大廈的3D建模圖,每個攝像頭的位置都標得清清楚楚,“不過作為交換——”他看向她,耳釘在陽光下閃了閃,“你得讓我參與你的復仇計劃,并且……”
“并且什么?”孟婷婷警惕地后退半步,撞在晾衣繩上,床單兜頭蓋下來,把她罩成了白色幽靈。
祁霧東看著她從床單里探出亂蓬蓬的腦袋,突然覺得有點可愛:“并且,不準在廚房煮黑暗料理。”他伸手幫她扯掉頭上的床單,指尖劃過她發燙的耳垂,“昨晚你把我的咖啡機當成煮奶茶的鍋,現在濾芯里還堵著珍珠。”
孟婷婷這才想起,今早迷迷糊糊想煮奶茶,結果把木薯粉倒進了咖啡機,現在廚房還飄著股焦糊味。她訕訕地撓了撓頭:“那……那你教我用咖啡機?”
“可以。”祁霧東轉身走向樓梯口,突然回頭,“不過今晚的行動,你得聽我的。”他晃了晃手機,建模圖上閃過紅色警報,“比如現在,先去買雙防滑膠鞋,再把你的防狼噴霧換成辣椒水——陸氏的保安對前者有抗體,對后者嘛……”
“懂了!”孟婷婷蹦起來,帆布包上的獨角獸跟著晃了晃,“辣椒水要特辣版,最好摻點芥末!”她突然想起什么,從帆布包里翻出顆玻璃珠,“對了,這是我設計的‘星軌’系列碎鉆,送給你當盟友見面禮——雖然現在只剩一顆了。”
祁霧東接過玻璃珠,指尖觸到她掌心的薄繭——那是常年握刻刀留下的痕跡。他忽然想起五年前的珠寶展,有個扎著丸子頭的姑娘在展位上摔碎了試作品,卻笑著把碎鉆撿起來,說“碎了的星星也能拼成新的銀河”。
“收好。”他把玻璃珠塞進她的帆布包,轉身時嘴角微微揚起,“今晚十點,老地方見。”
天臺的風又起了,吹得晾衣繩上的襯衫獵獵作響。孟婷婷看著祁霧東的背影,突然覺得這個男人就像他名字里的“霧”,明明站在陽光下,卻讓人看不清深處藏著多少星光。她摸了摸耳垂上的珍珠耳釘,忽然發現,另一只耳釘不知何時被他悄悄戴上了——在他左耳的隕石耳釘旁邊,珍珠耳釘像顆小月亮,正跟著他的步伐輕輕搖晃。
這一天,筒子樓的天臺見證了兩個受傷靈魂的初遇。晾衣繩上的床單還沾著紅酒漬,卻在陽光的烘烤下漸漸散發出溫暖的味道。而在樓下的便利店,孟婷婷正對著貨架上的辣椒水犯難,祁霧東站在她身后,默默把“微辣”換成了“變態辣”——就像他默默修改了陸氏大廈的保安系統,把某個通道的監控錄像設置成了循環播放。
命運的齒輪,在晾衣桿挑起珍珠耳釘的那一刻,開始了新的轉動。而這一次,兩個被溫柔刺傷的人,即將用帶刺的溫柔,編織出專屬于他們的蜜糖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