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人張阿姨第三次上門時，林小滿正躲在房間里涂指甲油。大紅色的甲油才涂到一半，
母親就推門進來，臉上堆著笑："小滿啊，張阿姨又給你介紹了個對象，這次真不錯！
"小滿頭也不抬，吹了吹未干的指甲："媽，我才二十一，相什么親啊。""二十一還小？
我像你這么大的時候都有你了！"母親一把奪過她手里的指甲油，"這次是程家的兒子，
二十四，在建筑公司當項目經理，家里三套房，父母都是退休教師...""知道了知道了。
"小滿敷衍地應著，心里盤算著怎么應付這次相親。自從大學畢業回到老家縣城，
母親就開始張羅她的婚事，這已經是三個月來第七次相親了。周末的茶餐廳里，
小滿穿著母親強行給她套上的淡藍色連衣裙，渾身不自在。
她百無聊賴地攪動著面前的檸檬水，直到一個高大的身影擋住了光線。"請問是林小滿嗎？
我是程遠。"聲音比想象中沉穩。小滿抬頭，看見一張棱角分明的臉，
濃眉下是一雙帶著笑意的眼睛。他穿著簡單的白襯衫，袖口卷到手肘處，
露出線條分明的小臂。"你好。"小滿勉強擠出一個微笑，心里卻有些意外。
以往的相親對象要么油頭粉面，要么木訥呆板，眼前這個男人至少看起來...很正常。
"聽說你在南京工作？"程遠坐下后問道，聲音里沒有刻意的討好，"我在上海，離得不遠。
""嗯，做美容師。"小滿簡短地回答，心想這次相親大概也會像前幾次一樣，
聊些無關痛癢的話題后各自找借口離開。
然而程遠接下來的話讓她差點嗆到："其實我們兩家父母已經認識很久了，
我爺爺和你外公是老戰友。"小滿瞪大眼睛："什么？""你不知道？"程遠笑了，
"看來林阿姨沒告訴你。我爸媽對你很滿意，當然，前提是我們兩個也合得來。
"這種直白讓小滿一時語塞。她偷偷打量著對面的男人，發現他說話時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
節奏穩定，像是在打某種節拍。"所以...你是被家里逼著來的？"小滿試探地問。
程遠搖搖頭："我是自愿的。二十七歲前結婚是我的人生規劃之一。"他頓了頓，
補充道："當然，前提是遇到合適的人。"小滿忍不住笑了："你說話真像在做項目報告。
""職業病。"程遠也笑了，"不過我說真的，如果你不反感，我們可以試著相處看看。
"陽光透過玻璃窗照在他的側臉上，小滿突然發現他的睫毛很長，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
鬼使神差地，她點了點頭。三天后，當小滿站在自家客廳，
看著雙方父母熱絡地討論定親事宜時，整個人還是懵的。程遠就站在她身邊，
手臂偶爾碰到她的，溫度透過薄薄的衣料傳來。"太快了吧？"趁著大人們討論彩禮的空檔，
小滿小聲對程遠說。程遠低頭看她，聲音很輕卻堅定："你覺得我哪里不好，現在可以反悔。
"小滿張了張嘴，卻說不出拒絕的話。這三天里，程遠每天接送她上下班，
記得她愛喝半糖的奶茶，在她隨口說想看新上映的電影時，已經買好了票。
這種細致入微的體貼，讓她挑不出毛病。"不是...就是覺得有點不真實。
"小滿最終說道。程遠忽然握住她的手，掌心溫暖干燥："我會讓你覺得真實的。
"定親儀式簡單卻隆重。小滿穿著紅色旗袍，看著程遠將戒指戴在她手上時，
心臟突然漏跳一拍。他的手指修長，關節處有細微的繭，摩挲過她的皮膚時引起一陣微顫。
儀式結束后，程遠送小滿回家。夜色中，他忽然停下腳步："我下周就要回上海了。
""我知道。"小滿低頭看著兩人交疊的影子，"我也要回南京。""我會每周去看你。
"程遠說得很自然，仿佛這是再明白不過的事。
小滿抬頭看他："上海到南京動車要兩個多小時呢。""值得。"程遠簡短地回答，
然后俯身輕輕吻了她的額頭，"晚安，未婚妻。"這個稱呼讓小滿耳根發熱。
她轉身跑進樓道，卻在三樓窗口偷偷往下看，直到程遠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異地戀比小滿想象的艱難。美容院的工作常常讓她精疲力盡，
而程遠的項目似乎永遠在趕工期。第一個周末，當小滿在南京南站看到風塵仆仆的程遠時，
幾乎要哭出來。"你怎么瘦了？"程遠皺眉，伸手撫過她的臉頰。
小滿躲開他的觸碰："店里最近忙，沒好好吃飯。"程遠沒說什么，
只是帶她去了一家粵菜館，點了一桌清淡的菜，然后不停地往她碗里夾。"吃。"他命令道，
語氣不容反駁。小滿忍不住笑了："你這樣子好像我爸。""我是你未婚夫。"程遠糾正她，
然后自己也笑了，"聽起來真奇怪，是不是？"那天下午，他們漫步在南京的梧桐樹下。
程遠忽然說："我查過了，從上海到南京最晚一班高鐵是十點四十，
我每周六可以陪你到九點半。"小滿心頭一暖："你不用這樣...""我想這樣。
"程遠打斷她，"除非你不想見我。""我想。"小滿小聲回答，然后主動牽住了他的手。
就這樣，程遠開始了每周六的南京之旅。有時他們去玄武湖劃船，
有時只是在咖啡館里各忙各的——小滿學習新的美容技術，程遠處理工作郵件。
安靜的氛圍中，小滿偶爾抬頭，總能對上程遠凝視她的目光。三個月后的一個雨夜，
小滿加班到很晚。走出美容院時，她驚訝地發現程遠站在雨中，手里拿著一把黑傘。
"今天不是周六啊？"小滿驚訝地問。程遠的頭發被雨水打濕，
襯衫也濕了大半："項目提前結束了，想給你個驚喜。
"小滿注意到他眼下的青黑："你多久沒睡了？""三十多個小時吧。"程遠揉了揉眼睛，
"不過值得，因為..."他忽然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盒子，
單膝跪在濕漉漉的地上："林小滿，雖然我們認識的方式很傳統，但我愛上你的過程很真實。
你愿意提前嫁給我嗎？不是明年春天，就是這個冬天。"雨水順著他的臉頰流下，
小滿分不清那是雨水還是淚水。她顫抖著伸出手："我愿意。"婚期定在十二月。
十月份拍婚紗照時，小滿在煮咖啡時不慎打翻水壺，滾燙的水澆在她的右腳上。"啊！
"她痛呼一聲，跌坐在地上。程遠從書房沖出來，看到這一幕立刻臉色煞白。
他一把抱起小滿沖向浴室，打開冷水沖洗她的腳，同時撥打了120。"沒事的，
沒事的..."程遠不斷重復，聲音卻比小滿還要顫抖。二度燙傷。
醫生包扎完畢后嚴肅地說："至少兩周不能碰水，最好臥床休息。
"小滿看著腫得像饅頭一樣的腳，
眼淚終于掉下來："可是后天我們要去日照拍婚紗照...""取消。"程遠斬釘截鐵地說。
"不行！"小滿抓住他的手臂，"酒店、攝影團隊都訂好了，
改期要損失好多錢..."程遠握住她的手："錢不重要，你的傷才重要。
"最終他們還是按原計劃出發了。程遠準備了輪椅、拐杖和一大堆藥物。在日照的海邊，
當攝影師為難地說有幾個場景需要到礁石上拍攝時，程遠二話不說背起了小滿。"放我下來！
"小滿紅著臉抗議，"我很重的！"程遠調整了一下姿勢，聲音平穩："別亂動，
摔了更麻煩。"那天，程遠背著她走過沙灘，爬上礁石，甚至為了找一個完美的角度，
在海水里站了十幾分鐘。小滿趴在他的背上，能感受到他逐漸急促的呼吸和微微顫抖的雙腿，
但他始終沒有抱怨一句。晚上回到酒店，小滿看到程遠肩膀上被婚紗磨出的血痕，
終于哭了出來："對不起..."程遠輕輕擦去她的眼淚："傻瓜，這有什么。
比起你腳上的傷，這點小傷算什么。"他單膝跪地，小心翼翼地給小滿換藥。暖黃的燈光下，
他專注的側臉讓小滿心頭一顫。這一刻，她無比確信，這就是她要共度一生的人。
拍完婚紗照回來，小滿的恐婚癥卻突然嚴重起來。美容院的經營壓力、即將到來的婚姻生活，
種種焦慮讓她整夜失眠。一天深夜，她忍不住給程遠發了條消息："我害怕。
"程遠立刻打來電話："我現在過去。""別！"小滿阻止他，"都凌晨兩點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然后程遠說："我們出去走走吧，就我們兩個，不帶任何計劃。
"一周后，他們踏上了旅程。第一站是武漢，小滿坐在黃鶴樓上啃著熱干面，
程遠則舉著相機拍個不停。"別拍我！"小滿擋住臉，"丑死了！"程遠放下相機，
認真地說："你吃東西的樣子很可愛。"在武漢大學的櫻花樹下，他們租了輛雙人自行車。
小滿坐在前面掌控方向，程遠在后面蹬車，下巴擱在她肩膀上指路。"左邊！左邊！
"程遠大喊。"知道啦！"小滿笑著轉彎，風吹起她的頭發，掃過程遠的臉，
帶來一陣淡淡的洗發水香氣。長沙的臭豆腐辣得程遠直喝水，小滿卻吃得津津有味。
"你味蕾有問題。"程遠辣得眼淚汪汪地說。小滿大笑著給他擦眼淚，
忽然覺得這個平日里成熟穩重的男人此刻可愛極了。昆明花市的鮮花美得不像話，
小滿抱著一大束滿天星，程遠則買了盆多肉植物。"放在我們新家。"他說，眼睛亮晶晶的。
在大理，他們租了輛電動車環洱海。小滿坐在后座，緊緊摟著程遠的腰。風吹起她的裙擺，
程遠忽然大聲喊道："林小滿！""干嘛？"小滿也喊回去。"我愛你！
"程遠的聲音消散在風中，卻清晰地刻進小滿心里。麗江古城的夜晚，
他們跟著當地人跳不知名的舞蹈。小滿手腳不協調，踩了程遠好幾腳，他卻笑得比誰都開心。
"你跳得像只企鵝。"程遠在她耳邊說，換來一記肘擊。最后一站是西安。站在大雁塔下，
恰逢國慶慶典，夜空綻放出絢麗的煙花。小滿仰頭看著，忽然感到程遠從背后抱住了她。
"還怕嗎？"他輕聲問。小滿轉身面對他，煙花在他眼中映出斑斕的色彩："不怕了。
"回家后，他們如期舉行了婚禮。小滿穿著白色婚紗走過紅毯時，看到程遠眼中閃爍的淚光，
忽然想起日照海邊他背著自己的樣子，想起大理的風，想起麗江婚禮結束后的第三天，
小滿在晨光中醒來，發現自己蜷縮在程遠懷里。他的手臂壓得她半邊身子發麻，
均勻的呼吸聲在她耳邊起伏。她小心翼翼地挪開身子，卻還是驚醒了淺眠的程遠。"幾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