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是一月，海市的冬天天寒日短，晚上刮起的風刀子似的割人。
焦陽把圍巾纏緊，又把羽絨服上的帽子戴起來擋風，還是冷得直打哆嗦，只能在酒店的門口來回的跺著腳。
“陽子，給，喝口熱水。”
他的眼前出現一個面色黝黑、身材高壯的中年男人，穿著一身體面的保安制服，是今天酒店的值班保安邵剛。
焦陽忙不迭的伸手接過水杯，感激的看了來人一眼。
“你小子傻不傻，這大冷的天來這么早！”
邵剛說著遞了根煙過去。不是啥好煙，十來塊錢一包。這種煙味道嗆，抽起來特解乏。他們這種搞夜間工作的經常抽。
焦陽咽下嘴里的熱水，擺擺手說，“戒了。”
“戒啦？”邵剛不大相信。抽了這么些年有幾個能說戒就戒的。
“真的？”
“真戒了，你想想上次見我抽煙都什么時候的事兒了。”
他本來也不愛抽煙，平時都是為了解乏才抽上幾口。
邵剛一回憶還真是，最近幾次聚餐都沒見焦陽接誰的煙。他把煙收起來，又給焦陽添了點熱水，問他說，“你在這站了快二十分鐘了，人怎么還沒來？“
“別提了，我接單的時候那邊說已經吃完了，讓我趕緊的。我緊趕慢趕的來了，誰知道還沒結束呢。”
焦陽說起來也心塞。
“嘿，你個傻實誠的，那些個大老板哪個吃完飯不都得寒暄半天。前天晚上也有一個小年輕是這么給坑了的，在門口站了老半天，回去就生了病，感冒轉肺炎，花了三千多！賺的錢都不夠看病的零頭。”
邵剛絮絮叨叨的為那代駕抱不平。
焦陽笑了下說，“我抵抗力好，抗凍，以前還冬泳過！”
這就是吹牛了。
他哪是冬泳，就年少逞能，大冬天的跳河里救了個人，沒差點兩人都淹死了。后來得了肺炎，治了個把月才痊愈。但焦陽從不和人說真相，就非說自己身體好，冬泳過，得來了多少欽佩的目光。
話落，他把手里的杯子還給邵剛，接著道，“今天這位是老顧客，平時都挺準時的，今晚肯定是有特殊情況。”
邵剛聽了，連忙說，“那你快給他打個電話問問怎么回事。大冷的天，再這么等下去，人一準得生病。你家里可有倆孩子，小心著點。”
“打了，沒人接。我再等會兒，要是人還不出來，這活兒我就不做了。”
“天氣預報上說凌晨一點有場大雪。要不，你去我那屋坐坐？”邵剛提議。
焦陽搖搖頭說，“別了，回頭別被誰看見。”
他倆其實是同事，都在這酒店工作，還同屬于保安部。邵剛在警衛組，焦陽是內保組。兩人都清楚恒正的管理有多嚴。
酒店規定，員工下了班后只能作為客人入內，否則一律嚴懲。焦陽今晚要是跟著邵剛進去，萬一被有心人抓住小辮子，兩個人都得倒霉。
邵剛一想也是，點了下頭說，“成，你自己有分寸就行。我先進屋了啊。”
他可受不了這凍。
焦陽應了一聲，沖他擺擺手。
又等了七八分鐘，他冷得實在撐不住了，正準備取消訂單時，聽到一個耳熟的聲音喊他。
“小焦，快，過，過來，扶著我點。”
焦陽甩了下腿，連忙朝出聲的人跑去，小心的將對方的胳膊搭在了自己肩上。
“關老板，您這可讓我好等。要是再不出來，我就凍成一冰雕了。”
關老板的半個身子壓著他，一聽這話就笑了，打了個酒嗝說，“放心，哥、哥不會虧待你，回、回頭給你一個大、大紅包！”
他喝了很多的酒，一打嗝，嘴里的菜味、酒味混合在一起，全噴到了焦陽的臉上，難聞的要死。
焦陽忍著沒露出嫌棄，語帶關切的說道，“您喝得也太多了，回去記得喝點解酒茶，省得明天頭疼。”
關老板哈哈笑了，用力的拍了下焦陽的后背，“你小子就是招人、喜歡！貼、貼心！比我媳婦都知道關心人！”
在這樣的冬夜里，他不由想起了第一次見到眼前青年的情景。
怎么說呢？震驚，特震驚！小伙子長得好呀，一米八的個頭，精致的五官，帥氣的短寸發，站在燈光底下抽著煙，一抬眼瞥他，半邊身子都要酥了！
要不是對方走過來問是不是他找代駕，關老板還以為這是哪個新晉的明星在拍戲呢。
焦陽知道這人就愛嘴上花花，也不放在心上，正要扶關老板上車，對方卻攔住了他，示意他先去幫忙送一下今天的貴客。
焦陽小跑著過去，手還沒伸出去，旁邊就有人接了他的活，是個長得很斯文俊秀的男人。
對方狠狠瞪了他一眼，轉頭對著身邊醉意十足的男人恭敬的說，“霍總，我扶您走。”
焦陽被瞪的不明所以，不免多看了對方兩眼。
瞧著有點眼熟。他想了想，是個明星啊！他還看過這人的戲！
明星作陪酒局不是個新鮮事。焦陽聳了聳肩，識相的收回手回到關老板身邊。
兩人上車后，他搓熱手發動車子。
關老板坐上去后往后背一靠，扯開了脖頸上的領帶，忍不住說起飯桌上的事情。
他一喝醉就藏不住話，所以司機安排的都是能信任的人，偶爾也會找代駕，這時候一準要焦陽過來。
“今天高興！”
焦陽從后視鏡里瞄了他一眼，順著話問道，“啥事這么高興？”
關老板嘿嘿笑了，“談成了一筆大生意！”
不等焦陽繼續問，他就絮絮叨叨的說了起來。
“接了恒正國際的一個單子，今晚簽了約！知道這單能讓我賺多少嗎？”他豎起一個手指，聲音陡然提高了兩倍，“一千萬！完成了這一單，我們公司在海市也能排得上名了。接軌國際，走向世界不是夢！”
他的臉上不知是喝酒還是激動的原因，通紅一片。
“哎，恒正知道誰家的嗎？霍家的產業，國際大公司，市值一萬八千億、美元！嗝——，我今天就是和他們總裁一起吃得飯！霍總啊，三十好幾了，看著可真年輕……ZZZZ……”
關老板就這樣歪著頭睡著了，震天響的呼嚕聲在車里回蕩。
焦陽把車里暖氣調高，稍稍加快了速度。
關老板住的地方說遠不遠，說近也不近，半個多小時的路程。焦陽看了下時間，已經十二點了，做完這單就該收工了。
他打了個呵欠，拿出他爸給準備的茶葉放在嘴里嚼了起來。茶葉的苦澀刺激著焦陽的味蕾，讓他瞬間精神了很多，不禁想起了關老板口中的那位霍總。
算算年齡，那位得有三十五六了，看著還真年輕的，難怪有這么多的明星前仆后繼。
焦陽微不可察的笑了一聲，低聲哼起了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