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遇寒風呼嘯,卷著細碎的雪花拍打在沈昭的臉上。
十六歲的將軍府大小姐裹緊了狐裘披風,踩著厚厚的積雪穿過京城最破敗的西巷。
她本不該來這種地方,但聽聞這里有位老醫者擅長治療凍傷,
而府中老管家的小孫子正高燒不退。"小姐,我們還是回去吧,
這地方..."身后的丫鬟翠兒瑟縮著脖子,話未說完就被一陣微弱的呻吟聲打斷。
沈昭循聲望去,在巷角的垃圾堆旁,一個瘦小的身影蜷縮在那里,幾乎被雪掩埋。
她快步走過去,拂開積雪,露出一張青紫交加的少年臉龐。"還活著!"沈昭驚呼,
手指探到少年微弱的鼻息。少年約莫十二三歲,破爛的單衣下肋骨分明,嘴唇烏紫,
右腿上一道傷口已經化膿。"小姐,不過是個小乞丐..."翠兒勸阻道。沈昭充耳不聞,
解下自己的披風裹住少年:"幫我把他背回去。""這怎么行!將軍知道會責罰的!
""父親教導我們見死不救非君子所為。"沈昭杏眼圓睜,語氣不容反駁,"你若不愿幫忙,
我自己來。"翠兒知道小姐的倔脾氣,只得幫忙將少年扶上沈昭的背。少年輕得可怕,
沈昭甚至能感覺到他骨頭的形狀。她咬緊牙關,一步步踏著積雪往回走。回到將軍府偏院,
沈昭命人燒熱水、取藥,親自為少年清理傷口。膿血沾污了她繡著梅花的衣袖,
她卻渾然不覺。"小姐..."少年在熱敷中微微睜眼,聲音細如蚊蚋。"別說話,
你安全了。"沈昭用溫熱的帕子擦拭他臉上的污垢,露出一張雖然瘦削卻輪廓分明的臉,
尤其是那雙眼睛,黑得純粹,像是能吸進所有光亮的夜空。三天后,少年終于能坐起身來。
沈昭端著藥碗進來時,他立刻掙扎著要下床行禮。"躺著別動。"沈昭按住他的肩膀,
"你叫什么名字?"少年搖頭:"沒...沒有名字。"沈昭驚訝:"那家人呢?
""都死了。"少年聲音平靜,眼神卻黯了黯,"旱災...然后是瘟疫。"沈昭心頭一緊。
她望向窗外,暮色四合,最后一縷夕陽正沉入遠山。"那以后你就叫'暮'吧,楚暮。
"她輕聲道,"暮色之后,必有黎明。"少年——現在該叫楚暮了——怔怔地望著她,
嘴唇顫抖著說不出話來。沈昭不知道,這一刻,她的身影連同她的聲音,
已經深深烙在了少年心上。又過了半月,楚暮的傷好了大半。這天清晨,沈昭推開偏院的門,
發現楚暮跪在院中,額頭觸地。"你這是做什么?"沈昭嚇了一跳。"小姐救命之恩,
楚暮無以為報。"少年抬起頭,眼神堅定,"請允許我成為您的侍衛,以性命守護您。
"沈昭失笑:"我堂堂將軍府大小姐,還需要你一個孩子保護?""我會長大的。
"楚暮認真地說,"而且我現在就能為您做很多事。"沈昭本想拒絕,
卻在看到少年眼中的執著時改變了主意:"好吧,不過你得先跟著府里的武師學功夫。
"楚暮重重磕了個頭:"謝小姐成全。"從那天起,楚暮開始了嚴苛的訓練。
天不亮就起床練基本功,白天跟著武師學習劍術,晚上偷偷加練到深夜。
沈昭時常能看到他在校場揮汗如雨的身影,少年單薄的身體逐漸變得結實挺拔。
一年后的春日,沈昭在花園里賞花,突然聽到身后有異響。她猛地轉身,只見楚暮手持木劍,
將一條毒蛇挑飛出去。"你什么時候跟著我的?"沈昭驚訝地問。"從小姐出房門開始。
"十五歲的楚暮已經比沈昭高了半個頭,卻依然恭敬地低著頭。沈昭這才注意到,
楚暮走路幾乎沒有聲音,像一只貓。她突然意識到,這個曾經奄奄一息的小乞丐,
已經成長為一個出色的護衛了。"以后光明正大地跟著吧。"沈昭笑道,
"我準你做我的貼身侍衛。"楚暮單膝跪地:"誓死保護小姐。"時光如流水,
五年轉瞬即逝。沈昭已二十一歲,出落得更加明艷動人。登門求親的貴族子弟絡繹不絕,
卻都被她以各種理由婉拒。而楚暮,已經長成挺拔如松的青年,武藝精湛,沉默寡言,
寸步不離地守護在沈昭身邊。這日,沈昭應邀參加宰相府的賞花宴。宴席間,
宰相之子趙明德屢屢靠近,言語輕佻。沈昭礙于場合不便發作,只得借故離席。"小姐,
該回府了。"楚暮在花園小徑上攔住她,眼神警惕地掃視四周。"再等等,
現在離席太失禮了。"沈昭嘆氣,"那個趙明德真是..."話音未落,一支暗箭破空而來。
楚暮反應極快,一把將沈昭拉到身后,箭矢擦著他的手臂飛過,留下一道血痕。"有刺客!
"楚暮拔劍出鞘,護在沈昭身前。樹叢中竄出三個黑衣人,刀光劍影間,楚暮以一敵三,
劍法凌厲。沈昭也不是弱質女流,抽出腰間軟鞭加入戰斗。就在他們即將擊退刺客時,
沈昭背后突然傳來破空聲——第四名刺客從假山后射出毒箭!"小姐小心!
"楚暮不顧身前刀劍,轉身撲向沈昭。毒箭深深扎入他的后背,同時,
一柄長劍刺穿了他的肩膀。"楚暮!"沈昭驚呼,鞭子如靈蛇般卷住偷襲者的喉嚨。
府中侍衛聞聲趕來,刺客們見勢不妙,迅速撤退。楚暮跪倒在地,嘴唇迅速泛紫。
"箭...有毒..."他艱難地說,眼神卻依然緊盯著沈昭,
確認她安然無恙后才允許自己倒下。"堅持住!"沈昭聲音發顫,
和侍衛一起將楚暮抬上馬車。回府路上,她緊緊按住他不斷滲血的傷口,淚水模糊了視線。
"小姐...別哭..."楚暮虛弱地抬手,想為她擦淚,卻在半途無力垂下。
將軍府最好的大夫忙了一整夜才穩住楚暮的傷勢。沈昭守在床前,親自為他更換額上的冷帕。
月光透過窗欞,落在楚暮蒼白的臉上,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輪廓。沈昭突然發現,
這個朝夕相處的侍衛,不知何時已經長成了如此英俊的男子。
"為什么那么傻..."她輕聲責備,"明明可以躲開的。"昏迷中的楚暮眉頭微蹙,
喃喃道:"昭...昭兒...不能...受傷..."沈昭愣住了。
楚暮從未如此親昵地稱呼過她,即使在夢中。她的心突然跳得厲害,
手指不自覺地撫上他緊鎖的眉頭。三天后,楚暮終于醒來。
睜開眼的第一件事就是尋找沈昭的身影。當看到她就伏在床邊小憩時,
他眼中流露出難以掩飾的柔情。"小姐..."他輕聲喚道,聲音沙啞。
沈昭立刻驚醒:"你醒了!感覺怎么樣?還疼嗎?"楚暮搖頭,掙扎著要起身行禮。
沈昭按住他:"別動,傷口會裂開的。""屬下失職,讓小姐受驚了。"楚暮自責道。
"胡說!"沈昭眼眶發熱,"若不是你,現在躺在這里的就是我了。"她頓了頓,
聲音低了下來,"你...在夢里叫了我的名字。"楚暮身體一僵,
耳根瞬間通紅:"屬下...僭越了...""我很喜歡。"沈昭突然說,
嘴角揚起明媚的笑容,"以后沒人的時候,你可以這么叫我。"楚暮震驚地抬頭,
對上沈昭含笑的眼眸,心跳如鼓。他不敢揣測這話背后的含義,
只能笨拙地點頭:"是...昭...昭兒小姐。"沈昭噗嗤一笑:"去掉'小姐'。
"楚暮的耳根更紅了,他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五年來小心翼翼藏在心底的感情,
此刻幾乎要沖破胸膛。但他不敢,不敢奢望,不敢僭越。沈昭看著他窘迫的樣子,
心中泛起一陣柔軟。這個為她擋箭的男人,明明武功高強,此刻卻像個不知所措的少年。
自己這些年來為何總是拒絕那些王孫公子——因為她早已習慣了身邊這個沉默卻可靠的影子,
習慣了被他專注的目光追隨,習慣了他不求回報的守護。"等你好了,"沈昭輕聲說,
"陪我去城外的梅林走走吧,就我們兩個人。"楚暮的眼中瞬間亮起光彩,
如同初見那日的暮色中突然點亮的星辰。---第二章:心意初萌楚暮的傷勢比想象中嚴重。
那支毒箭上的毒性劇烈,雖經大夫全力救治,余毒仍未清盡。連續三日高熱不退,
沈昭幾乎寸步不離地守在他床前。"小姐,您去歇息吧,這里有老奴照看。
"老管家第五次勸道。沈昭搖搖頭,擰干帕子敷在楚暮滾燙的額頭上:"他為我擋箭,
我豈能置之不顧?"夜深人靜,房中只剩燭火偶爾發出的噼啪聲。沈昭困倦地伏在床邊,
半夢半醒間,聽到楚暮在夢中囈語。
"玉牌...北境...父親..."他的聲音支離破碎,眉頭緊鎖,
"不要...別殺..."沈昭頓時清醒過來。玉牌?北境?楚暮從未提起過自己的身世,
只說家人死于災荒。她輕輕握住他不安分的手:"沒事了,你安全了。
"楚暮的手比她想象中更為粗糙,掌心布滿厚繭,是常年練劍留下的痕跡。
這雙手曾為她擋下多少危險?沈昭心頭涌起一陣酸澀。"昭兒..."楚暮突然輕聲呼喚,
手指無意識地收緊,與她十指相扣,"別走..."沈昭屏住呼吸。
這是第二次聽他這樣喚自己。在清醒時,他永遠恪守本分,稱她"小姐",
行禮時永遠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唯有在高燒昏迷時,那些被壓抑的情感才會悄然流露。
"我不走。"她輕聲回應,拇指輕輕摩挲他的手背。窗外,一彎新月悄然升起,
灑下清冷光輝。第七日清晨,楚暮的高熱終于退了。沈昭端著藥推門而入,
發現他已經靠坐在床頭,正試圖自己換藥。"別動!"她快步上前,"傷口會裂開的。
"楚暮立刻停下動作,垂眸道:"小姐,屬下已經好多了。""躺下。"沈昭命令道,
將藥碗放在一旁。楚暮順從地躺回去,卻在她伸手解他衣帶時渾身僵硬。"小、小姐,
這不合規矩...""閉嘴。"沈昭耳根發熱,手上動作卻不停,"你這傷是為我受的,
我看看怎么了?"衣衫解開,露出纏滿繃帶的上身。沈昭小心翼翼地揭開肩部的紗布,
一道猙獰的傷口顯露出來,周圍皮膚仍泛著不正常的紅色。她咬住下唇,
用沾了藥汁的棉布輕輕擦拭。楚暮倒吸一口冷氣,肌肉繃緊。"疼嗎?"她放輕動作。
"不疼。"他聲音沙啞,眼睛死死盯著床頂,不敢看她。沈昭注意到他耳尖通紅,
忽然起了逗弄的心思。她俯身靠近,故意讓呼吸拂過他頸側:"真的不疼?
"楚暮整個人僵住了,喉結上下滾動:"小姐...請別..."看著他窘迫的樣子,
沈昭忍不住笑出聲:"好了,不逗你了。"她認真地為傷口上好藥,重新包扎,
"大夫說余毒未清,你還需靜養半月。""太久了。"楚暮皺眉,
"我不能離開小姐身邊這么久。""誰說要離開了?"沈昭端起藥碗遞給他,
"這半月你就住在我隔壁廂房,方便我...方便大夫照料。"楚暮驚訝地抬頭,
第一次直視她的眼睛。那雙總是低垂的眼睛此刻明亮如星,盛滿難以置信的驚喜。
沈昭突然發現,他的眼珠在陽光下呈現出一種深邃的琥珀色,像是陳年美酒,令人沉醉。
"屬下...遵命。"他接過藥碗,指尖不經意間擦過她的手背,兩人同時觸電般縮回手。
藥碗差點打翻,楚暮眼疾手快地接住,一飲而盡。沈昭看著他滾動的喉結,心跳莫名加速。
"對了,"她轉移話題,"你在昏迷中說了些夢話,提到玉牌和北境...那是什么?
"楚暮的手頓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茫然:"我不記得了...可能是胡亂囈語吧。
"沈昭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沒有追問。接下來的日子,楚暮的傷勢逐漸好轉。
沈昭每天都會來查看他的恢復情況,有時帶一本詩集讀給他聽,有時只是靜靜地陪他坐著。
起初楚暮總是誠惶誠恐,后來也慢慢習慣了這種親近。這天傍晚,沈昭端著晚膳推門而入,
發現楚暮正站在窗前,夕陽為他挺拔的身影鍍上一層金邊。"你能下床了?"她驚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