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雪夜斷魂槍柴房破窗灌進的寒風裹著雪粒子,將林紅玉額角的冷汗凝成冰棱。
她蜷在草垛后的陰影里,聽著庭院中積雪被皮靴碾碎的咯吱聲越來越近,
右手死死攥住半截生銹的柴刀——這是三日前兄長林沖被押走時,
從囚車縫隙拋給她的最后一件東西。"林家娘子,何苦躲著舊相識?
"高衙內拖長的尾音混著酒氣穿透門板,十二支火把突然將柴房照得雪亮。
紅玉瞥見領頭侍衛腰間的鎏金魚袋,那是殿前司禁軍才有的標識,
瞳孔猛地收縮:這些絕不是尋常追兵。破門聲炸響的剎那,
她踹翻草垛掀起的煙塵里寒光乍現。銹柴刀割開第一個闖入者的腳筋,那人慘叫著撲倒時,
紅玉已旋身撈起他脫手的鋼刀。刀鋒擦著第二人喉頭掠過,溫熱血珠濺上她凍結的睫毛,
恍惚間又見半月前那個雪夜——兄長提著滴血的槍尖沖進祠堂,
將染紅的家傳槍譜塞進她懷中:"紅玉,這最后一式'盤龍飲雪',
你萬不可翻開......""抓活的!"高衙內的尖叫刺破血色。紅玉后頸寒毛倒豎,
急退半步避開斜刺里劈來的鐵鏈,卻撞進第三人的擒拿圈。鋼刀脫手墜地的脆響中,
她突然看清對方胸甲暗紋:竟真是殿前司的玄豹營!生死一瞬,
記憶里兄長演示的槍招如電光劃過。她并指為槍戳向那人腋下鐵甲縫隙,
趁其痛呼彎腰的剎那,染血的指甲已勾住他腰間火藥筒引線。轟然爆響震塌半邊屋梁時,
紅玉裹著火星滾出柴房,懷中的槍譜被熱浪掀開半頁,缺失的第九頁切口處,
赫然殘留著半枚暗紫色官印。"追!她往馬廄去了!"高衙內的咆哮混著馬蹄聲碾過雪地。
紅玉翻上廄中唯一未中毒倒地的黑馬,突然勒緊韁繩。馬鞍皮囊里露出一角泛黃信箋,
朱砂寫就的"青州觀音院"在雪光中妖冶如血——這分明是七日前暴斃的禁軍教頭王進,
最后一次來府中與兄長密談時揣在懷中的密函!身后箭雨破空聲迫近,
她揮刀斬斷馬廄頂懸掛的草料鐵鉤。傾瀉而下的凍硬草料砸翻追兵時,
黑馬已載著她撞開側門。汴京東郊的官道在暴雪中模糊成白茫茫一片,
唯有掌中槍譜第九頁的殘印烙得她生疼——那印紋的形狀,
正與三司使蔡京書房里那方"鹽鐵專營"的紫玉虎符嚴絲合縫。
第二章:樊樓胭脂虎樊樓飛檐下的青銅鈴鐺叮咚作響時,紅玉正蜷在三層閣樓的梁架上。
她盯著下方往來如織的錦繡袍角已有兩個時辰——那些捧著鎏金食盒的小廝,
總會在此處拐向東北角的暗梯。第三十七個食盒經過時,
她終于看清盒蓋內側的朱砂印記:形如倒懸的蓮花,與王進密函邊角的火漆紋樣分毫不差。
"啞姑,掌柜喚你去擦地!"龜公的喝罵從底層傳來。紅玉垂下頭,
讓散落的發絲遮住眼角那道未愈的刀傷,攥著抹布的手指在粗布裙上蹭了蹭。
三日來她裝作被毒啞的流民,在樊樓后廚的潲水桶邊蜷縮,
終于等到賬房先生將檀木匣送進暗梯。此刻她跪在二樓雅間"醉蓬萊"外的回廊上,
濕布擦過青磚的每一寸縫隙,耳中卻灌滿門內的算盤聲。
"......上月漕運的冰耗子錢短了三百貫,
定是那啞婢偷——"話音被瓷器碎裂聲打斷。紅玉指尖一顫,
抹布里裹著的細鐵鉤已滑入掌心。透過雕花門縫,她看見賬房先生癱在潑滿茶漬的波斯毯上,
東家沈萬山正用鑲翡翠的護指刮去賬冊上的墨跡。"蠢材,冰窖第三窟的暗賬也敢往明面寫?
"沈萬山抬腳碾碎算珠的聲音,讓紅玉想起那夜高衙內踩斷兄長槍桿的脆響。
她盯著東家腰間晃動的雙魚玉墜——墜子內側分明刻著半枚虎符紋路,
與槍譜殘頁的官印正好能拼合。三更梆子敲響時,紅玉摸進了暗梯下的密室。
十二本賬冊在月光下泛著幽藍,那是摻了銀朱防偽的官契用紙。
當她翻到記錄"青州觀音院香油錢"的條目時,窗外突然傳來弩機繃緊的咯吱聲。
"好個梁上胭脂虎。"沈萬山陰惻惻的笑聲伴著六名刀手破窗而入。紅玉旋身踢翻燭臺,
爆燃的鮫油火光照亮她手中展開的賬冊:"建中靖國元年三月,
款七百斤——不知這童貫二字傳到官家耳中......"沈萬山的護指驟然彈出三寸鋼刃,
卻在刺向紅玉咽喉的瞬間僵住。紅玉袖中抖落的碎瓷片正抵著他頸側動脈,
而另一塊瓷片已深深嵌入密室暗門——那里卡著本應射穿她心臟的弩箭,
箭翎上還沾著高俅府獨有的金絲膠漆。"十二個時辰。
"紅玉將賬冊殘頁按在沈萬山滲血的脖頸上,染血的指尖在墻磚寫下:"重修樓契,五成股。
"她轉身時,刻意讓懷中的半塊雙魚玉墜滑落在地。墜子滾過潑滿銀朱的賬冊,
殘缺的虎符紋路正與七日前燒毀的密函嚴絲合縫。
第三章:紅羅銷金窟樊樓頂層的檁木還泛著新漆的桐油味,
紅玉指尖劃過梁柱上暗藏的九曲銅管——這是仿制水運儀象臺的傳聲機關,
此刻正將一樓大堂的喧嚷清晰遞送上來。她望著腳下川流不息的江湖客,
忽而將手中青瓷盞傾斜三寸,酒液順著瓦當滴落,
正巧澆在某個伸手摸向鏢師包袱的地痞頭頂。"千鐘粟的規矩,偷盜者斷指。"她輕叩銅管,
樓下立刻傳來鐵鏈絞動聲。十二名黑衣伙計從描金屏風后閃出,將慘叫的地痞拖向暗門,
門檻上蜿蜒的血痕轉眼被潑灑的黃酒蓋住,混著大堂蒸騰的羊肉香氣,
竟似開封府最熱鬧的殺豬巷。樓梯轉角突然爆發的金鐵交擊聲讓紅玉眉梢微動。
她提著裙裾踏過新鋪的波斯毯,
金絲楠木的暗格在她足底咔嗒輕響——這是二層"黃金臺"的機關鎖,
唯有持特制銅錢者方能觸發密室。此刻密道口歪倒著兩個遼商打扮的漢子,
他們脖頸插著的燕尾鏢還沾著御街老字號"張記鐵鋪"特有的青綠色銅銹。
"姐姐的機關未免狠辣。"軟糯女聲從梁上飄下,一截紅綢卷走了遼商懷中的密信。
紅玉頭也不抬地甩出袖中銀針,叮叮兩聲將紅綢釘在朱漆柱上,
露出信箋邊角暗繪的狼頭紋——正是三日前滄州鹽船上失蹤的西夏軍械圖副本。
"三娘若想要這圖,何不用日月雙刀來換?"紅玉指尖輕撫柱上刀痕,
那是七日前扈三娘突襲時留下的。被道破身份的梁上客嗤笑一聲,紅綢驟然爆裂成漫天碎片,
卻在觸及紅玉發梢時被突然降下的鐵柵欄盡數截斷。機關齒輪轉動聲中,
紅玉拾起飄落的半片紅綢,
其上用茜草汁寫的"曾頭市"三字正與她袖中火藥桶拓印的地形圖重疊。暮色初降時,
三樓"不羨仙"的蘇合香混著南海龍涎裊裊升起。紅玉倚在檀木柜前,
看伙計將最后一批胡椒灌入刻有禁軍編號的陶罐。窗外忽然掠過數點黑影,她反手按下機關,
整面貨架轟然翻轉,露出背后淬毒的弩箭陣列。瓦片碎裂聲與悶哼同時響起,
五具尸首栽進后院馬槽,他們懷中的火折子還印著童貫私軍的虎頭徽。"東家,
北門漕運的劉押司求見。"賬房先生捧著禮單戰戰兢兢稟報。
紅玉瞥見禮單夾縫里透出的半片暗紫色官印,忽然輕笑出聲——那印紋缺口處,
正與槍譜殘頁嚴絲合縫。她將禮單擲入熏爐,看火舌舔舐"青州觀音院"五個小字,
輕聲哼起幼時兄長教過的邊塞小調。爐灰騰起的剎那,八十里外禁軍大營的晚炊煙柱里,
已然混入了樊樓特供的安神香料。
第四章:雁翎甲風波樊樓地窖的陳年酒香混著新漆的桐油味,
熏得魯智深手中禪杖的鐵環叮當作響。他仰頭灌盡第七壇玉髓春,
蒲扇大的手掌拍在榆木酒桌上,震得燭火驟暗:"灑家吃遍三十六座軍州,
就沒見過摻水的樊樓!"酒壇碎片飛濺處,十二名黑衣伙計已封住八方退路,
袖中機簧聲如毒蛇吐信。紅玉倚在二樓朱漆欄桿上,指尖輕彈剛開封的泥壇。
琥珀色的酒液劃出弧線,正巧落入魯智深張開的酒碗,分毫不濺:"師兄這飲法,
倒像七年前在渭州拳打鎮關西的模樣。"她話音未落,禪杖已挾風雷之勢劈碎欄桿,
碎木紛飛中露出她腰間半截槍套——那纏金線的鱷魚皮鞘,
正是林沖當年任八十萬禁軍教頭時御賜的雁翎甲邊角料所制。魯智深醉眼驀地清明,
禪杖變劈為挑,杖頭月牙刃勾向槍套系帶。紅玉足尖點地急退,身后八面銅鏡突然翻轉,
將地窖三十六盞油燈的光束聚成刺目金芒。魯智深暴喝一聲扯下袈裟遮眼,
卻聽鐵鏈絞動聲自頭頂壓下——竟是紅玉早先布置在梁上的九連環捕獸夾!"著!
"禪杖脫手飛出,精準砸中機關樞紐。捕獸鐵齒擦著魯智深頭皮掠過時,
紅玉已抽出槍套中的斷刃。那半截槍頭雖銹跡斑斑,
豁口處卻殘留著紫黑色的血痂——正是林沖在山神廟斬殺陸謙時崩裂的缺口。"好個母大蟲!
"魯智深劈手奪過酒保端來的新壇,仰頭飲盡后突然將空壇砸向東南角的酒架。
三百個酒甕應聲碎裂,漫溢的酒液中,紅玉瞥見某個陶甕底部黏著的青州觀音院火漆殘片。
她瞳孔驟縮,斷刃已抵住魯智深咽喉:"師兄毀我三十壇御酒,
是要替大相國寺的腌臜事滅口?"魯智深突然哈哈大笑,禪杖月牙刃輕輕挑開斷刃。
他從懷中摸出半塊焦黑的腰牌,牌面"殿前司"三字被刀痕生生削去,
露出下面暗刻的西夏狼頭紋:"灑家那夜在菜園子埋人,見令兄槍尖挑著的賊廝,
脖頸也有這般狼頭刺青。"地窖忽然陷入死寂,唯有酒液滴落聲清晰可聞。
紅玉腕間貔貅佩突然嗡鳴——這是遇到西夏秘毒時的警示。她猛然揮袖掃落燭臺,
爆燃的酒焰照亮魯智深僧衣下擺:那里沾著星點銀朱,正是樊樓賬冊特用的防偽印泥。
"好師兄,且看這份下酒菜。"紅玉甩出袖中密信,信紙在觸及酒焰的瞬間顯出血色字跡。
魯智深瞇眼辨認那歪扭的"曾頭市"三字時,窗外忽傳來弩箭破空聲。
他禪杖橫掃擊落三支毒箭,卻見第四支直取紅玉后心!斷刃凌空劈開箭桿的剎那,
藏于箭翎中的紫色粉末漫天飄散。紅玉旋身扯過酒簾屏息,聽得魯智深悶哼一聲,
左臂僧衣已被腐蝕出蜂窩般的孔洞——正是三日前滄州鹽船上失蹤的西夏毒蒺藜!
"速取地窖第三窟的綠礬油!"紅玉厲喝聲中,十八道機關門轟然閉合。
她扯下魯智深半幅袈裟浸入解毒藥酒,布料上漸次浮現的輿圖輪廓,
竟與槍譜第九頁殘印完全重合。魯智深盯著自己臂上潰爛處,
忽然甕聲道:"這番卻欠你條命,
灑家半月后要去青州..."話音被驟然響起的梆子聲打斷。
紅玉望著解毒后袈裟上清晰的虎符紋路,將染毒的箭桿投入酒壇。藍火騰起的瞬間,
她摸到箭尾凹槽內嵌著的半粒舍利子——這分明是相國寺智清長老佛珠上的寶物。
第五章:御街飛虎局御街青石板縫里滲出的晨露還泛著血色,
紅玉垂首跪在貢酒潑灑的狼藉中,
額前碎發遮住她緊盯地面的視線——三丈外那灘正在凝結的琥珀色酒液里,
倒映著高俅心腹張都監抽搐的手指,指縫間半枚鎏金腰牌正滲出詭異的靛藍色。"大膽民女!
竟敢損毀御賜貢酒!"六扇門總捕的鋼刀架在她頸側,刀刃卻微妙地避開了要害。
紅玉耳廓微動,捕捉到西南角茶樓二層傳來的機括輕響,那是她布下的改良連弩正在校準。
"民女冤枉。"她顫聲抬頭,露出脖頸處偽造的淤青,
袖中暗藏的磁石卻悄然吸動張都監腰牌。當啷一聲,腰牌滾落至總捕靴邊,
露出背面陰刻的西夏文字——正是三日前魯智深所中毒蒺藜上相同的狼頭紋。
圍觀人群突然騷動,十八名乞丐從四面涌出,齊聲高喊:"張都監私通西夏!
"混亂中紅玉袖箭射斷茶樓幌繩,浸泡過霹靂珠粉的布幡轟然墜落,
火星濺在張都監衣擺暗藏的火藥引線上。沖天火光里,她翻滾至貢車底部,
指甲摳開車轅暗格,拽出整卷畫押供詞——每張血指印旁都摁著青州觀音院的蓮花印。
"證據在此!"紅玉嘶喊著將供詞拋向半空,早有準備的說書人立即謄抄傳播。
當總捕翻開她提前塞入袖中的蔡京門生懺悔書時,紅玉已退至胭脂鋪廊柱后。
柱面銅鏡映出對面酒樓窗內寒光一閃,她猛然扯動腰間絲絳,街心牌樓突然降下鐵網,
罩住某個正欲放冷箭的遼商。"姑娘好手段。"茶攤老翁遞來陶碗,
渾濁茶湯里沉著她昨夜投入水井的解毒藥渣。紅玉抿唇輕笑,
碗底忽現半枚帶齒痕的銅錢——正是樊樓黃金臺密室的鑰匙紋樣。
她指尖撫過錢孔邊緣的細微劃痕,這分明是林沖舊槍在雁翎甲上刮擦的特有痕跡。
暮鼓響起時,紅玉站在樊樓頂閣,看著御街清理血漬的雜役中混入三名禁軍教頭。
她展開從張都監靴筒暗層搜出的密信,
火漆印下壓著半根相國寺的香灰——恰與魯智深所中毒箭尾部的舍利子成分相同。
信紙在燭火上烘烤,漸漸顯出一行小字:"觀音院地宮,存甲胄三千。"窗外忽有夜梟啼鳴,
她將密信折成紙鳶擲出。紙鳶掠過汴河時,某艘漕船悄然升起繪有狼頭紋的燈籠,
船底吃水線卻異常淺——正如七日前失蹤的那批霹靂珠重量。紅玉摩挲著袖中半塊虎符,
聽到樊樓地窖傳來悶響,那是新到的三百壇御酒正在被替換成摻入安神散的藥酒。
第六章:水泊借東風蘆葦蕩里蒸騰的霧氣裹著血腥味,晁蓋肩頭滲血的麻布已被浸透。
他盯著百丈外官道上逡巡的火把長龍,
攥緊的樸刀在船板上刮出刺耳鳴響:"那販棗子的白勝定是反水,灑家要剜出他的心肝下酒!
"紅玉單膝跪在漕船舵盤后,指尖捻開火浣布邊緣的焦痕。
這是三日前樊樓地窖暗格里取出的秘藏,此刻正裹著七壇偽裝成桐油的猛火油。
她忽將布角浸入水中,看那焦痕遇水反而泛起磷光,
映出布面暗繡的觀音院平面圖——正與魯智深袈裟上的虎符紋路重疊。"好漢且看東南風。
"她突然揚手,漕船帆索應聲而斷。傾倒的桅桿砸向追兵小艇的剎那,
劉唐已揮斧劈開船底暗層,三十根浸油的蘆葦管浮出水面。紅玉甩出火折子在管口一掠,
火龍霎時竄向官軍船隊,火舌舔舐的軍旗顯露出童貫私軍的蟠龍紋。"你這婆娘端的歹毒!
"阮小二大笑著拋來鐵錨,紅玉旋身踢向錨鏈,精鐵鎖鏈橫掃過兩艘逼近的哨船。
當先的都頭舉盾格擋,
盾面鎏金虎頭卻被鏈頭暗藏的倒刺勾住——正是八十萬禁軍演武場丟失的制式兵器。
濃煙中忽有冷箭破空,紅玉扯過火浣布凌空一卷,箭簇扎入布面竟無半點火星濺出。
她借勢將布匹甩向蘆葦叢,潛伏的官軍踩中布下鐵蒺藜時,
對岸驟然響起法鑼——竟是偽裝成做法事的羅剎卷女子,將摻入硫磺的紙錢漫天拋灑。
"接住!"紅玉將火浣布卷拋向晁蓋,布軸中暗藏的青州地形圖展露一角。
吳用眼疾手快按住即將墜水的公孫勝,卻見那道人拂塵纏住布匹一抖,
內層赫然用硝石粉寫著"滄州鹽船可借"六個血字。追兵的慘叫漸息時,
紅玉已駕小舟隱入荷塘。她伸手摘取敗葉上一塊帶血的鱗甲,
甲片邊緣的西夏鏨花工藝刺痛指尖——這正是三日前御街飛虎局中,
那遼商鐵網里遺漏的殘片。荷葉深處忽然漂來半截燒焦的令旗,旗桿上纏著的金線,
分明產自樊樓三日前到貨的蘇杭綢緞。五更梆子敲響前,
紅玉在汴河岔口拋下最后三捆火浣布。布匹順流漂向曾頭市方向時,
她望著對岸忽明忽暗的漁火,
從袖中摸出半枚帶齒痕的銅錢——這是今晨從燒毀的官船殘骸里拾得,錢孔邊緣的磨損,
恰與林沖舊槍在雁翎甲留下的刮痕吻合。晨霧散盡時,某艘滿載香燭的商船悄然泊近樊樓。
紅玉驗看貨箱夾層的硝石粉時,
忽然嗅到熟悉的安神香——這分明是昨夜摻入禁軍藥酒的同源配方。
她指尖撫過箱底暗刻的蓮花印,忽然想起火浣布遇水顯形的觀音院地圖,
那地宮入口處正缺了半枚虎符印記。第七章:機關算盡樊樓后廚蒸籠騰起的白霧里,
紅玉正捏著銀針試第三屜蟹黃包。針尖在觸及某個褶皺時突然泛黑,她眼皮未抬,
反手將銀簪刺入送膳丫鬟的云頭履——鞋底夾層漏出的砒霜粉,
正與五日前滄州鹽船上失蹤的那批官藥同源。"東家饒命!"丫鬟癱跪時袖中寒光乍現,
三枚柳葉刀直取紅玉雙目。案板突然翻轉,淬毒暗器釘入背后檀木屏風,機關齒輪轉動聲里,
十二把精鋼鉤鎖從梁上垂下,將丫鬟倒吊在半空。蒸籠蓋掀開的剎那,
八十個包子露出的硝石芯,正拼成青州觀音院的蓮花印。"這酒敬你的忠心。
"紅玉端起丫鬟呈上的玉壺春,仰頭飲盡時袖中貔貅佩驟響如蜂鳴。她含笑拭去唇角酒漬,
將空杯擲向墻面銅鏡——鏡面碎裂處露出暗格,內藏的藥酒正沸騰著靛藍氣泡,
與魯智深所中劇毒同色。瓦片碎裂聲自屋頂炸響,七名黑衣刺客破洞而入。
紅玉旋身踢翻湯鍋,滾燙的羊骨湯潑向刺客面門,手中菜刀已劈斷首當其沖者的腕筋。
第二人鋼刀劈來時,她突然扯動灶臺鐵鏈,整面墻的碗柜轟然傾倒,
三百個瓷盤化作暴雨梨花。刺客格擋的瞬間,
紅玉指尖銀針已刺入其頸后——正是改良自林沖槍譜中的"回馬槍"手法。
混戰中倒吊的丫鬟突然掙斷繩索,染血的裹腳布甩向紅玉咽喉。紅玉后仰避讓時,
貔貅佩不慎墜地,在青磚上磕出清脆鳴響。丫鬟見狀狂笑:"任你機關算盡,可識得此物?
"她扯開衣襟露出滿身毒皰,膿液滴落處青煙升騰——竟是西夏死士慣用的尸毒!
紅玉疾退至水缸旁,舀水潑向墻角的硝石堆。遇水爆燃的白霧里,她甩出灶中燒紅的鐵釬,
精準穿透丫鬟琵琶骨。垂死的刺客撞翻腌菜壇,
壇底黏著的半張輿圖飄落——正是火浣布上缺失的觀音院地宮水道圖。"好個連環計。
"紅玉踩著漸熄的毒火拾起貔貅佩,玉紋中嵌著的試毒石已變成暗紫色。
她忽將佩飾浸入藥酒,看液體漸次澄清,
倒映出窗外某個倉皇逃遁的身影——那人的鹿皮靴上,分明沾著樊樓特供安神香的灰燼。
三更梆子響過,紅玉立在重布機關的密室中。墻面上釘著七具刺客的夜行衣,
每件內襯都繡著不同徽記:童貫私軍的虎頭、曾頭市的狼牙、甚至還有半枚相國寺的蓮花紋。
她將染毒的銀針投入火盆,藍焰騰起時,
忽見某件黑衣袖口殘留著雁翎甲的金線——正是林沖舊甲被剝落的織錦。
窗外漕船號子隱約傳來,紅玉摸出半塊帶血槽的銅錢。這是從刺客胃中剖出的暗器,
錢孔邊緣的磨損,恰與魯智深遺留的禪杖鐵環紋路相契。她將銅錢彈向新制的九轉玲瓏匣,
機括咬合的咔嗒聲里,匣面浮出個帶齒痕的"青"字,如毒蛇吐信般指向北方的星宿。
第八章:鹽鐵生死簽鹽山峭壁上的晶簇在月光下泛著慘白,紅玉的鹿皮靴碾碎滿地硝石,
靴底暗藏的磁石正微微震顫——這是三日前從刺客銅錢中熔出的精鐵屑在共鳴。
她盯著十丈外晃動的西夏商隊火把,忽然解開發髻,任青絲裹住腰間特制的牛皮囊,
那里面三百枚鐵蒺藜正泛著與鹽晶同色的冷光。"姑娘好膽色。"張清從鹽柱后轉出,
手中拋接的鵝卵石忽然化作流光。紅玉旋身避讓,飛石擦過她耳際釘入鹽壁,
爆開的晶粉里竟藏著細如牛毛的毒針!她甩出腰間鐵鏈勾住巖縫,借力蕩向半空時,
袖中機關弩連發十二箭,箭箭射斷商隊馬匹的鞍韉系帶。受驚的馬匹撞翻鹽車,
傾瀉的粗鹽里滾出成捆的雕翎箭。紅玉足尖點中某支箭尾,借勢躍上鹽山高處,
卻見張清的第二枚飛石已至面門。她猛然扯動暗藏的鐵索,整片鹽壁轟然坍塌,
飛石沒入崩落的鹽塊中,露出后方藏著鐵弩車的巖洞。"好個雌螳螂!"張清大笑聲中,
五枚飛石呈梅花狀襲來。紅玉不退反進,鐵鏈橫掃鹽堆激起彌天白霧,
毒針觸及磁石靴底紛紛偏移。她突然甩開牛皮囊,三百鐵蒺藜順著鹽坡滾向商隊,
西夏人的慘叫與馬匹嘶鳴響徹山谷。混戰中紅玉貼上巖壁,
指尖撫過鐵弩車上的暗紋——這分明是八十萬禁軍演武場丟失的軍械。她旋動機括,
車弩突然轉向,精鋼箭矢呼嘯著穿透三輛鹽車。爆裂的車廂里飄出靛藍色硝粉,
正是霹靂珠缺失的關鍵原料。張清的飛石突然轉向,擊斷紅玉頭頂懸著的鹽鐘乳。
她翻滾避讓時,懷中的半塊虎符不慎跌落,與鐵弩車暗格里的凹槽嚴絲合縫。
機關啟動的轟鳴聲里,整座鹽山開始傾斜,西夏人的火把墜入暗河,
照出河底沉著的三百具鐐銬——正是半月前滄州失蹤的鹽工骸骨。"這賭局灑家認輸!
"張清甩來羊皮卷,紅玉接住時嗅到熟悉的安神香氣。卷上鹽鐵路線圖某個標記處,
殘留著青州觀音院的蓮花火漆。她反手擲回卷軸,袖箭卻射穿某輛鹽車的夾層,
二十袋標注"童樞密使"的私鹽墜入暗河,河面騰起的紫煙正是西夏毒蒺藜的解藥配方。
五更梆子響起時,紅玉立在鹽礦最高處。她展開從鐵弩車暗格里取出的布防圖,
硝石粉勾勒的筆跡里藏著半幅曾頭市地形。當晨光染紅鹽晶,
她忽然瞥見地圖邊角的缺口——那形狀恰與林沖雁翎甲內側的槍痕完全吻合。
礦洞深處傳來鐵器碰撞聲,紅玉將染毒的箭頭按在巖壁。箭頭遇鹽析出的神秘符號,
正與她昨夜在樊樓密室見過的西夏諜文相同。她輕撫袖中剛得的半枚兵符,
里混入了三長兩短的鷓鴣啼——這是羅剎卷傳來的暗號:曾頭市火藥庫已布下八十處引火點。
第九章:虎符驚變西軍大營的校場積雪被馬蹄踏成黑泥,紅玉裹著貂裘立在高臺陰影中。
她指尖摩挲著半塊虎符的缺口,
耳畔傳來假虎符交接時的金鐵錚鳴——童貫義子捧著的贗品在月光下泛著詭異青芒,
竟是用滄州鹽船上失蹤的西夏精鐵所鑄。"末將愿效忠樞密使!
"叛將的鎧甲碰撞聲里混著安神香的余味。紅玉忽然掀開貂裘,
露出腰間八十枚霹靂珠串成的腰帶。當童貫義子高舉假虎符的剎那,她甩出袖中磁石,
假符猝然飛向演武場的鑄鐵大盾——磁石相吸的刺耳摩擦聲中,
盾面顯露出暗藏的西夏狼頭徽!校場嘩變驟起。三千鐵甲的長槍陣突然轉向,
紅玉縱身躍上點將臺旗桿,改良連弩的機括聲壓過北風呼嘯。她射斷帥旗繩索的瞬間,
真虎符已嵌入旗桿頂端的凹槽,機關觸發時整根鐵木旗桿轟然傾倒,
正砸向叛軍陣前的火藥箱。"護駕!"童貫義子的嘶吼被爆炸聲淹沒。
紅玉在氣浪中翻滾至馬廄,
染血的指尖勾住某匹戰馬的鐵銜——這馬嚼子內側竟刻著樊樓特供的蓮花印!
她劈開馬鞍暗層,取出半卷浸透火油的軍糧調配圖,
圖中"青州觀音院"的朱批與霹靂珠腰帶上的硝石味如出一轍。混戰中有冷箭破空而來,
紅玉扯過叛將尸首格擋。箭簇穿透鎧甲時,她瞥見箭翎上沾著的銀朱,
正是樊樓賬冊防偽特用的配方。反手將染毒箭矢擲回敵陣,
卻在半空被張清飛石擊碎——碎石中迸射的鐵屑,竟與鹽山生死簽那夜磁石吸附的殘渣同源!
黎明前最暗的時刻,紅玉踩住叛將咽喉。槍尖挑開其護心鏡時,
鏡背黏著的半張輿圖飄落——正是曾頭市火藥庫的通風道詳圖。
她將真虎符按在叛將滲血的胸甲上,精鋼甲片遇血顯形,漸漸浮出童貫私軍的虎頭符號,
那虎睛處的缺口恰與林沖槍譜第九頁殘印吻合。"謝姑娘留全尸。"叛將咬碎毒囊前,
紅玉已剜出其后槽牙暗藏的水晶片。對著晨曦細看,
水晶中微雕的西夏文字正拼成"青州地宮開"五字。校場清理戰場的鐵蹄聲里,
她將水晶片嵌入虎符缺口,
河方向傳來三聲鷓鴣啼——這是羅剎卷的暗號:八十車霹靂珠原料已偽裝成香燭送入觀音院。
第十章:金明池殺局金明池的龍舟殘雪泛著青灰,紅玉指尖拂過尚食局送來的青瓷盞,
盞底殘留的杏仁霜混著鶴頂紅特有的苦杏味。她突然將銀針插入身旁的鱖魚腮部,
針尖遇毒泛黑的剎那,
整條魚的鱗片竟如活物般豎立——這是三日前滄州快馬送進的西夏冰鮮秘技。
"傳各宮試菜嬤嬤。"紅玉抖開特制圍裙,九十九枚銀針在朝陽下排成北斗陣。
當崔念四捧著御賜金盤揭蓋時,針陣突然震顫如蜂群,其中三根銀針自發飛向翡翠羹,
針尾系著的紅絲線正與她改良連弩的機簧相連。"姑姑小心。
"紅玉假意攙扶踉蹌的試菜宮女,袖中磁石已吸走其腰間香囊。
囊中安神香灰摻著青州特產的硝石粉,正是霹靂珠火藥缺失的最后配方。
她余光瞥見龍舟殘骸處晃動的玄色衣角,忽然將毒羹潑向池面,錦鯉翻肚的瞬間,
九支弩箭自水車機關激射而出。刺客踏著凍僵的蓮葉逼近,刀刃映出紫宸殿的琉璃瓦光。
紅玉旋身扯動池畔彩綢,綢緞裹住刺客面門的剎那,暗藏的鐵蒺藜已嵌入其眼眶。
第二人劈開綢緞時,她足尖勾起尚食局銅鼎,
鼎中滾燙的駝蹄羹潑灑成幕——羹里混著的磁粉遇鐵器驟粘,刺客的鋼刀竟吸住同伴的鐵甲!
"好一招磁石燴。"崔念四的護甲突然爆開,內襯暗袋飄落的紙箋沾著池水,
顯出血寫的"觀音院"三字。紅玉甩出銀針將紙箋釘在龍舟殘桅上,
針尾紅絲線突然繃直——線那頭連著某位試菜嬤嬤的銀鐲,
鐲內暗藏的霹靂珠火藥正與她腰帶上的配方同源。混戰中池底機關隆隆作響,
紅玉躍上殘存的龍頭雕飾。刺客首領的彎刀劈碎木雕時,她袖中抖落的硝石粉遇火星爆燃,
火光映出對方耳后刺青——正是林沖槍譜殘頁上繪制的西夏死士標記。"謝姑娘成全。
"首領咬碎毒牙前,紅玉的銀針已挑出其舌底蠟丸。丸中密信遇血顯形,
繪制的皇宮水道圖某處,朱砂標記與樊樓賬冊記載的"香油錢"流向完全重合。
她將蠟丸殘渣彈入池中,驚起的病鯉額骨處,赫然鑲著童貫私軍的虎頭徽鐵片。暮鼓聲中,
紅玉立在重布機關的御膳房。墻面上釘著九具刺客的蒙面布,
布角都繡著不同字號的暗記:曾頭市的狼牙、觀音院的蓮花、甚至還有半枚相國寺的香灰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