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書館搬遷項目的第二次協調會定在下午兩點，林宇提前二十分鐘抵達會議室時，發現蘇瑤已經坐在窗邊第三把椅子上。
陽光穿透她面前那杯拿鐵，在會議記錄本上投下晃動的光斑。
"低因咖啡。"他把紙杯往她手邊推了五公分，"上次你說喝不慣美式。"
蘇瑤抬頭時發絲掃過書單，林宇注意到她今天換了薄荷綠的發繩。
上周暴雨夜她就是用這種發繩束起濕發，在后座留下淡淡的迷迭香氣息。
"謝謝。"她翻開工作日志，露出夾層里并排的三顆薄荷糖，"其實不用特意..."
會議室門被猛地推開，周寧抱著三本精裝畫冊闖進來，漆皮高跟鞋在地面敲出急促的鼓點。
"民生銀行那個急案需要確認字體版權！"她把畫冊砸在林宇面前，封面《城市公共空間設計年鑒》的金色標題正好擋住蘇瑤的視線。
林宇伸手去接周寧遞來的U盤，指尖觸到粘膩的觸感——是顆融化過半的薄荷糖。"你的糖..."話音未落，周寧已經剝開糖紙塞進嘴里。
"兩點零七分了。"蘇瑤突然出聲提醒，指尖點在會議記錄本的時間欄上。林宇這才發現她將八支彩色水筆按色譜順序排列在右側，最外側的墨綠色筆帽有細小的齒痕。
項目主任推門而入時帶進一陣熱浪，周寧突然傾身越過會議桌："蘇小姐的薄荷糖能分我一顆嗎？今天忘帶戒煙糖了。"
蘇瑤抽動筆記本的動作讓薄荷糖滾落到地磚縫里，林宇看到她的睫毛快速顫動三次——上周核對書目清單時，她每次遇到缺漏書籍都會重復這個表情。
"這是無糖型。"她終于撕開新的包裝，"家母需要控制血糖..."
"正好幫我也控控糖分。"周寧搶過薄荷糖的動作像截獲證據的偵探，"林組長要不要來顆？看你從早上開始撓脖子。"
林宇的指尖僵在鎖骨位置，今早特意穿的高領襯衫下，昨夜試喝常規咖啡引發的紅疹正在灼燒。
投影儀啟動的嗡鳴聲中，他看見蘇瑤將剩余的薄荷糖全部收進手提包內層。
會議進行到搬遷方案展示環節時，林宇發現自己的U盤和周寧的調換了。
本該播放效果圖的屏幕上，突然跳出過去三個月的咖啡訂購單——周寧昨天要的清單用紅色標記了所有低因咖啡訂單，最早可追溯到蘇瑤首次來公司對接那天。
"看來林組長對拿鐵情有獨鐘。"周寧的聲音混在中央空調送風聲里，"每次有圖書管理員的會議，采購單就會多十二杯低因拿鐵。"
蘇瑤整理書單的手頓了頓，墨綠色水筆在紙上洇出個小圓點。
林宇拔出U盤的動作太急，金屬接口劃破虎口。血腥味漫上來時，他聽見自己說："王組長孕期進入第十六周了。"
這個蒼白的謊言被淹沒在項目主任的掌聲里。新方案獲得通過，眾人起身時，周寧突然按住蘇瑤正要合上的工作日志："能借用下《貓咪掌柜》的ISBN編碼嗎？"
攤開的紙頁上，最新借閱記錄里赫然列著《食物過敏診斷學》和《免疫系統應急護理》。
林宇看著蘇瑤用墨綠色水筆圈出編碼，筆尖在"過敏"二字上懸停半秒。
散會后，林宇在消防通道堵住周寧："采購單的事..."
"行政部說低因咖啡豆是你自費補貼的差價。"周寧晃著手機屏幕，訂單備注欄里"避免接觸過敏原"的說明清晰可見，"下個月換供應商的通知郵件，應該已經發到你郵箱了。"
林宇摸到口袋里的抗組胺藥片，鋁箔包裝的撕口處還留著昨夜慌亂時咬出的齒痕。
回到工位時，他看見蘇瑤遺落的會議記錄本靜靜躺在鍵盤上。
翻開的那頁寫著："7月19日14:30，歸還《過敏原與日常生活》，索書號R593.1/82。"墨跡未干的編碼旁畫著只簡筆小貓，爪子里攥著顆薄荷糖。
電腦突然彈出新郵件提示，圖書館發來的最新書單里，《咖啡因代謝研究》的借閱記錄后緊跟著蘇瑤的工號。
林宇抓起還剩半杯的低因拿鐵，發現杯底沉著顆完全融化的薄荷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