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籍修復室特有的陳舊紙漿味在中央空調系統里蔓延，林宇推開圖書館負一層的防火門時，后頸已經泛起細密的紅疹。
三十七小時前更新的咖啡供應商數據庫顯示，本該今天到貨的低因咖啡豆還滯留在海關貨柜。
"《過敏藥理學發展史》在B區第三排。"蘇瑤的聲音從兩列移動書架間傳來。她今天戴著醫用口罩，發梢沾著古籍修復用的糨糊，米色連衣裙外罩著深藍工作圍裙。
林宇的指尖在書脊上擦出白痕，過敏原檢測指南旁邊緊挨著《咖啡烘焙工藝》。
他聽見身后傳來手推車的吱呀聲，蘇瑤正將受潮的民國食譜搬往除濕間，最上層的《滬上茶點錄》書頁間還夾著半片除霉濾紙。
“林組長需要手套嗎？"她突然停在兩米外的安全距離，握著推車把手的手套是左手棉質、右手橡膠的奇怪組合。
他搖頭時汗珠滑進衣領，今早搬運常規咖啡豆時揚起的粉塵正在血管里暴動。
書架投下的陰影里，蘇瑤工作圍裙口袋露出半截《急性過敏急救手冊》的書角。
周寧的電話在此時切入："新供應商的檢測報告顯示..."背景音里有打印機吞吐紙張的聲響，"他們用的脫因工藝會殘留0.3%的咖啡因。"
林宇用肩膀夾住手機，伸手去夠頂層那本《免疫系統應急護理》。
袖口滑落時露出小臂內側的抓痕，昨夜在睡夢中撓破的紅腫正在潰爛。
"也就是說..."周寧的語調像手術刀切開奶油，"你這兩個月喝的低因咖啡..."
古籍修復室的警報器突然尖嘯，林宇手一抖碰倒了書架上的除濕劑罐子。
蘇瑤沖過來的速度超出預期，橡膠手套按住翻倒的硅膠顆粒時，圍裙口袋里的手冊滑落在他腳邊。
"乙醇揮發超標。"她快速關閉消毒柜電源，口罩隨著呼吸起伏，"麻煩幫我把手冊遞給王老師。"
林宇彎腰時感覺喉嚨開始腫脹，書頁間飄落的過敏原檢測單顯示著咖啡因陽性反應。
蘇瑤轉身調配除霉劑的瞬間，他迅速將檢測單塞進西裝內袋，那張紙上患者姓名欄的縮寫"LY"被汗漬暈開。
回到公司時，周寧正靠在咖啡機上吃抗敏藥。"行政部說舊供應商還能調最后五磅低因豆。"她把藥盒倒過來，和林宇口袋里的是同款氯雷他定。
儲物間堆滿的咖啡豆麻袋像沉默的證人，林宇解開最外層麻袋時，粉塵撲進鼻腔引發劇烈咳嗽。
黑暗中手機屏幕自動亮起，圖書館系統提示蘇瑤剛剛借閱了《職業性接觸性皮炎》。
"你知道工傷認定需要醫學證明吧？"周寧的聲音從貨架后傳來，她正在清點庫存標簽，"連續三個月的過敏原接觸記錄，加上故意隱瞞病史的事實..."
林宇的瞳孔在應急照明燈下收縮，他摸到內袋里的檢測單正在發燙。
上周在蘇瑤工作臺瞥見的借書清單突然串聯成可怕的證據鏈——那些過敏診療書籍的借閱時間，精確對應著他每次修改咖啡訂單的日期。
夜間十點十七分，林宇在空無一人的辦公室打開圖書館監控后臺。
蘇瑤正在古籍修復室整理清末醫案，鏡頭里她將《民國滬上過敏病例匯編》單獨放在推車頂層。
當他放大畫面時，發現她橡膠手套的腕部露出一截醫用繃帶。
電腦突然黑屏，跳出的郵件提示框顯示周寧抄送了人力資源部的工傷認定申請表。
林宇抓起還剩三分之一的水杯猛灌，卻忘記這是下午在圖書館接的甘草茶——蘇瑤調配的護嗓茶飲里，漂浮著他過敏的羅漢果籽。
窒息感襲來的瞬間，監控畫面里的蘇瑤突然抬頭望向攝像頭。林宇在徹底暈厥前看到她的口型，那似乎是句未出聲的"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