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大校園匿名論壇，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帖悄然浮起。
【技術交流區】標題：有點奇怪，最近總偶遇裴神，他是不是在觀察什么？
主樓：坐標生物樓和藝術樓之間的小路，還有圖書館三樓靠窗那排……感覺裴神出現的頻率有點高？不是上課時間啊。他老是一個人站著，也不看手機，就……看著某個方向？錯覺嗎？
1L：沙發！啥情況？裴神微服私訪？
2L：樓主想多了吧，教授在校園里走動不是很正常？
3L：附議樓上，裴神那種級別，觀察啥需要親自出馬？一個電話的事兒。
4L：可能是我想多了……匿了匿了。
5L：等等，我也覺得有點怪！昨天下午在藝術樓門口看到他了，站在那里好久，跟在等人似的……
6L：樓上+1！前天中午在學生一食堂也看到過，他居然在排隊買飯！旁邊好幾個女生都炸了！
帖子很快沉了下去，沒掀起什么水花，被淹沒在無數八卦和學術討論中。
但對姜寧來說，這種“偶遇”帶來的窒息感。
卻在接下來的幾天里，被無限放大，幾乎成了懸在她頭頂的劍。
每一次撞見，都像是一次小型的心臟驟停。
去工作室的那條林蔭小道。
她特意繞開了主路，選了這條更偏僻、平時幾乎沒什么人走的羊腸小徑。
可剛走到一半，前面那棵老樟樹下。
頎長的身影背對著她，正微微仰頭，似乎在看樹干上糾纏的藤蔓。
又是裴恒。
他安靜地站在那里。
周身散發著一種遺世獨立的清冷氣質，與周圍寂靜的環境融為一體。
心臟猛地一縮。
姜寧幾乎是立刻轉身，用最快的速度原路返回。
每一步都帶著逃離的倉皇。
寧愿多繞十分鐘的路，去走那條人潮擁擠的主路，也絕不敢從他身邊經過。
在學校附近那家她新找的咖啡館兼職。
這家店環境安靜，顧客不多。
她喜歡在這里處理木料和刻刀留下的細小傷口。
用咖啡的香氣沖淡木屑的味道。
她負責吧臺后面的工作，調配咖啡，清洗杯具。
隔著磨砂玻璃和吧臺綠植的縫隙，她看到裴恒推門進來。
他沒有走向點單處，甚至沒點單。
只是找了個靠窗的單人位坐下，拿出了一本書。
一整個下午，他就坐在那里，除了偶爾翻動書頁，幾乎沒有其他動作。
可姜寧能感覺到，那雙深邃的眼睛，總是不偏不倚地，落在吧臺的方向。
穿透玻璃，穿透綠植，仿佛能直接看到她。
姜寧感覺自己后背的汗毛都快燒起來了。
她把帽檐壓得更低，恨不得整個人縮進咖啡機后面，變成一個隱形人。
動作都變得僵硬起來，打翻了一個裝滿方糖的玻璃罐。
清脆的響聲引來店長皺眉的目光。
她只能低著頭，手忙腳亂地收拾殘局。
她開始盡可能地減少出門次數。
除了必要的工作室和兼職，幾乎都窩在宿舍。
走路永遠低著頭，貼著墻邊走，像個活在陰影里的幽靈。
“寧寧，你老實交代！”
張月一把按住正準備爬上床的姜寧，瞇著眼，審視著她。
“你最近怎么回事？魂不守舍的，走路都快撞墻了！”
她捧起姜寧的臉，仔細看了看。
“是不是……談戀愛了？”
張月賊兮兮地湊近。
“還是被哪個不長眼的帥哥給盯上了，嗯？”
“沒、沒有！”
姜寧觸電般地搖頭，幅度大得驚人。
“月月你別胡說！”
她用力撥開張月的手，手腳并用地爬上床，飛快拉上了床簾，把自己藏進狹小的空間里。
臉頰卻燙得嚇人，連帶著耳根都燒起來了。
她知道，月月沒說錯。
她確實被“盯上”了，而且是被一個她最害怕、最不敢面對的人。
***
裴恒確實是故意的。
他站在生物樓的落地窗前，看著樓下那個匆匆跑過，幾乎要把頭埋進衣領里的小小身影。
那熟悉的倉皇姿態，讓他眼底掠過一絲無奈。
高中時就注意到了。
那個總是坐在角落里，安靜畫畫的女生。
敏感，怯懦，像只受驚的小兔子。
他以為她畢業后會去別的城市，沒想到命運又把她送回了他眼前。
重逢后，發現她一點沒變，還是那么容易被嚇跑。
甚至比以前更甚。
直接上前可能會把她嚇得徹底躲起來。
他需要一個契機。
一個不那么突兀的，能讓她稍微放下戒備，或者至少，無法再完全逃避的契機。
他需要讓她知道，他來了，并且不會再走。
機會很快來了。
圖書館三樓，藝術理論區。
他“恰好”在附近，注意到她在書架前踮著腳，笨拙地夠著什么。
姜寧踮著腳，努力去夠書架最高層的一本厚重的外文畫冊。
那本書放得太靠里了，她手指勉強碰到書脊，用力往外一抽——
沒拿穩！
沉重的畫冊帶著呼嘯的風聲，直直向下砸落！
姜寧嚇得倒吸一口冷氣，下意識閉眼縮頭，預備迎接疼痛。
預想中的重物落地聲沒有響起。
取而代之的，是一只骨節分明、干凈修長的手，穩穩地托住了畫冊的底部。
姜寧驚魂未定地睜開眼。
入眼的，是熨帖的白襯衫袖口，和向上延伸的、他冷峻到近乎完美的下頜線。
裴恒就站在她面前，手里拿著那本差點“行兇”的畫冊，垂眸看著封面。
他的出現無聲無息，卻帶著強大的存在感。
他把書遞給她，聲音平穩，沒什么起伏，卻像帶著電流，瞬間擊中了姜寧的神經。
“這本？”
他指了指封面上一行小字。
“研究生物形態與雕塑藝術的關聯？”
姜寧的心臟狠狠一跳！
像是被他一語道破了天大的秘密！
他怎么……他怎么知道？！
這確實是她最近在研究的方向，為了尋找新的創作靈感！
她猛地抬頭，撞進他那雙深不見底的墨色眼眸里。
那里面平靜無波，看不出任何情緒。
“謝、謝謝……”
姜寧幾乎是搶過那本書，抱在懷里。
她甚至不敢再多看他一眼，丟下一句含糊不清的道謝，轉身就跑，腳步踉蹌。
裴恒站在原地，看著那個幾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消失在書架拐角。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剛才接住書的手。
空氣中，似乎還殘留著她身上淡淡的、混合著木屑和皂角的干凈氣息。
眼底深處，掠過一絲無奈，和更深邃的興味。
看來，光是“偶遇”還不夠。
她這只小兔子，比他想象中更膽小。
要更主動一點，也……更直接一點才行。
姜寧一路沖回宿舍，反鎖上門，背靠著門板，努力平復自己的喘息。
她低頭，看著懷里那本厚重的畫冊。
書頁邊緣還殘留著他指尖的溫度。
還有他那句精準無比的話——“研究生物形態與雕塑藝術的關聯？”
他不僅認出了她。
他甚至……還對她的專業方向有所了解？
他是什么時候知道的？
是偶然聽說的，還是……特意去了解的？
這絕對不是巧合！
鋪天蓋地的恐慌和一種更加復雜難言的情緒，將她淹沒。
他到底……想干什么？
他這樣高高在上的人，為什么會一次又一次出現在她面前？
為什么會知道她在研究什么？
她完全無法理解。
這種未知，比單純的偶遇更讓她感到害怕和無措。
她該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