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確定他是馮劍？”
翠萍被他這么一問，也不敢肯定了，“長得很像，不過他倆發型不太一樣，穿的衣服也不像，給人的感覺也很不一樣……”
余則成有些急切，“你跟他在哪里認識的？你們什么關系？”
翠萍還懵懵懂懂，“在延安，我們在自由戀愛。”
余則成聞言忍不住大笑起來，他神經過于緊張了，李涯那個人眼光奇高，怎么會和這樣一個粗魯的女人自由戀愛？
肯定是翠萍認錯人了……
翠萍有些莫名，“你笑什么？”
“沒什么……快睡吧！”
翠萍白了他一眼，拉上被子睡了。
接下來的一個多月里，翠萍的很多行為總是讓余則成頭疼不已，他跟上級反應，要把翠萍送回去。
剛開始說的時候調令沒下來，等他倆磨合好不再吵架了，調令下來了。
余則成不想面對翠萍難過的眼神，于是便找借口來站里借錢。
借完錢走到走廊，他忽然發現站長辦公室亮起了燈，難道站長回來了？
余則成上樓打算跟站長打個招呼，門只開了一個小縫隙，多年的工作經歷讓他察覺到一絲不對勁兒。
悄悄探頭一看，馬奎正在里面看文件。
余則成想起馬奎白天說的話，心中敬佩起這個作死的男人，查案能查到頂頭上司頭上，除了他估計也沒誰了。
“馬隊長！”
馬奎嚇了一跳，見來人是余則成方才松了口氣，他把文件藏到身后。
“則成啊，這么晚了還沒回家呢?！?/p>
“燈開著，我以為站長回來了呢，你怎么在這？”
馬奎為自己的行為辯解，“我在檢查。實不相瞞，我是受總部督察室密派。 ”
余則成用看傻子一樣的眼神看著他，“站長不在，你就這樣檢查？”
馬奎冷著臉，“想告發嗎？ ”
“我會的。如果你確是總部督察室的密派，我想站長不會介意你檢查他的辦公室?！?/p>
馬奎冷哼，“別以為自己很聰明，先看看這個吧！”
馬奎把文件夾送到余則成面前。
余則成簡單地翻看幾眼立即合上，“上級對我的調查，這很正常，我不能看?！?/p>
余則成把文件夾還給了馬奎。
馬奎有些破罐子破摔了，“好，你匯報吧，不是我們戰斗力不強，都是這么內耗了?！?/p>
余則成提醒他，“鎖好，快緊走吧。”
馬奎打量著余則成，沒想到他會這么說。
……
余則成神色凝重的靠在辦公室的沙發上，
馬奎給他看的文件讓他非常不安，雖然他只是掃了一眼，但多年的訓練，讓他練就了過目不忘的技能。
延安有個軍統 特務“佛龕”，“佛龕”知道左藍，他們在延安邊區政府交際處見過面，也知道他和左藍過去是戀人，這個佛龕會是誰？
余則成忽然想起了翠萍說的那個馮劍，難道那個人真的是李涯。
當初青浦特訓班因為上海淪陷，11月被迫轉移，他聽呂宗方提起過，李涯因為在行動班表現優異，上面特批他參加了金山衛戰斗。
在那場戰斗中李涯立過功，因此深受他們班主任余樂醒的重用。
41年李涯被余樂醒介紹給了吳敬中，去了重慶，他和李涯因為工作性質不同，沒多少交集。但是，大家當時都在重慶，他和左藍的事情，李涯未必不清楚。
那張照片是呂宗方留給他的，背面似乎寫的有字……
燒香晉佛！
余則成紛亂的思緒一下子明朗了，他可以確定了，那個佛龕就是李涯，馮劍是他在延安的化名。
余則成連忙往家趕，他要向翠萍打探那個馮劍的情況。
余則成到家的時候，翠萍還在收拾站長太太送來的東西，見他回來，頭也不抬的問了句，“你怎么才回來？”
余則成壓低聲音，“翠萍，我們去樓上，兒有話問你?！?/p>
翠萍見他不像在開玩笑，放下手中的東西，跟著他上了樓。
余則成翻出來那張照片，用極其認真的語氣問翠萍，“你說的那個馮劍是不是跟照片上的這個人長得很像？”
“對??！我之前不都說了嘛?！?/p>
余則成看著照片背后的紅色圈，在燈下照了照。
他確定了，李涯一定是佛龕！
翠萍不明白他這是在干嘛，用疑惑的眼神看著他。
余則成扭頭對翠萍說，“這個人是我以前的同學，他是潛伏在延安的特務，真名李涯，代號佛龕，馮劍只是他的化名?！?/p>
翠萍上前奪過余則成手中的照片，“這怎么可能呢？馮劍絕不會是特務，你肯定是搞錯了！他的理想是希望所有的孩子們都能過上好日子……”
“翠萍同志，我還跟站長說過，紅色方面一定會完蛋……你不要感情用事！”
翠萍看著余則成認真的神情，心里明白他說得應該就是事實了。
她在天津這些日子，也瞧出來余則成是個有本事的同志，心眼子比馬奎都多，不可能會猜錯，渾身沒了力氣似的癱倒在床上，輕聲說了句：“冤家……”
余則成嘆了口氣，“真是冤家！”
消沉了一會的翠萍，用手抹掉眼角的淚，“我要去延安殺了他！”
“那可不行！為了確保我的身份不被暴露，你回去要在我老家務農三年……”
翠萍瞪大了眼睛，“袁政委沒說啊！”
余則成一臉為難的看著她。
翠萍不說話了。
“這事兒我會上報組織，你就別管了?！?/p>
……
余則成和翠萍在門口等著車來接，邊上是翠萍的行李。
沒想到馬奎開車趕到到了，一下車他就笑著對翠萍說：“弟妹，要走了？”
余則成有些詫異，“馬隊長，怎么來了？ ”
馬奎笑道，“送送弟妹。”
他拿出一個紅包遞給翠萍，“堂兄大喜，這是我和你嫂子的心意。”
翠萍看向余則成。
余則成知道馬奎的意思，于是對翠萍說：“收下吧，別忘了天津的馬大哥。”
翠萍接過紅包，笑著道了聲謝，“謝謝馬大哥和嫂子?！?/p>
她穿著素凈的旗袍，臉蛋也養白嫩不少，瞧著真有軍官太太的感覺了。
軍用吉普車來了，余則成和馬奎把翠萍和行李送上了車。
余則成問司機：“北洼的長途汽車站，知道嗎？ ”
“知道，余主任您放心。 ”
翠萍坐在車里真的流淚了，她朝窗外的余則成揮手，“你可要照顧好自己……”
余則成看到翠萍流淚，臉上也有些動容。
馬奎也感慨道：“這才叫夫妻呢?！?/p>
余則成看著車走遠后跟馬奎道了聲謝。
馬奎滿臉真誠，向前跨了一步，抬手輕輕拍了拍余則成的肩膀，“則成，跟我還客氣啥。咱兄弟倆，可別來這些虛的。”
余則成微微頷首，神色間滿是悲戚，輕輕嘆了口氣，聲音低沉，“本來戴局長出了這檔子事，我心里就像壓了塊大石頭，沉甸甸的。如今她這一走，唉……”
馬奎聞言，微微瞇起眼睛，目光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其實戴局長蒙難，真正難過是咱們兄弟啊。你看那陸橋山，他是老廣，跟鄭介民又是同鄉，他的心思和咱們可不一樣?！?/p>
余則成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眼神中透露出對局勢的揣測?！按骶珠L這一去，軍統怕是要改姓鄭了?！?/p>
馬奎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那是委員長要操心的大事，不過依我看，很大可能不是姓鄭而是姓毛?！?/p>
余則成聽聞此言，不由得一怔，臉上閃過一絲驚訝之色，隨即作恍然大悟狀。
“哦，瞧我這記性，差點忘了馬隊長曾經給毛主任做過侍衛?！?/p>
馬奎挺了挺胸膛，臉上露出些許得意之色，不過還是故作謙虛地擺了擺手，“那都是過去的事兒了，不值一提。”
余則成目光微微閃動，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看似隨意地試探道：“要是我沒猜錯的話，當初老哥你去南京暗殺呂宗方，應該就是毛主任親自交代的差事吧?！?/p>
馬奎的眼神瞬間警惕起來，他迅速環顧了一下四周，確認無人后，才微微松了口氣，盯著余則成，認真地說道：“你知道也好，但站長快回來了，有些話，最好先爛在肚子里。”
余則成微微點頭，臉上露出心領神會的表情，“昨天晚上的事兒，我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