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掌柜被捕后,馬奎用金條利誘,用酷刑逼供,但還是沒撬開他的嘴。
站長這些天前往南京參加戴老板的葬禮,今天一回到站里就聽說了秋掌柜被捕的消息,心中大喜,親自提審。
秋掌柜沒有背叛自己的信仰,但是湯四毛卻沒有抗住嚴刑逼供。
秋掌柜強忍著身體的劇痛,向站長表示自己絕不會背叛自己的戰士,并用話暗示余則成,湯四毛只是報務員并不會對他產生威脅,隨后毅然選擇了咬舌自盡。
審訊室里,余則成強忍著淚水,心中悲痛萬分;陸橋山扭頭不看,臉上也露出一絲不忍;站長起身,默默地系好自己的風紀扣。
在歷史的長河中,有些人深陷腐朽信仰的泥沼,無可救藥地走向墮落。
但當他們目睹有人秉持著堅定純粹的信念,大義凜然、慷慨赴死時,即便被世俗塵封的心,也不禁為之一顫 。
這震撼,源自靈魂深處對崇高精神本能的敬畏與仰望,也映照出他們自身信仰缺失的蒼白與虛無。
余則成回到家中后,徑直走進衛生間,把頭扎進水盆中。
他緊閉雙眼,淚與水交融在一起。
半天,他猛地抬起頭,臉上的水不停地滴落,分不清是水還是淚。
他不能容忍自己袖手旁觀,他必須要為自己的戰友做些什么。
他要營救秋掌柜,一定要!
……
余則成坐在辦公桌前,正收拾著文件準備下班,突然,敲門聲響起。
余則成抬起頭,“進來?!?/p>
門開了,陸橋山笑瞇瞇地走了進來,身后跟著翠萍和兩個臟兮兮的大兵。
余則成看到翠萍,頓時又驚又喜,猛地站起身來,“翠萍?!?/p>
他快步上前,一把抱住了她,聲音有些顫抖,“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p>
身處無間,余則成獨自背負著使命的重壓,在黑暗中艱難潛行,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翠萍的歸來,如同微光透進無盡長夜,讓他終于有了可以分擔這份痛苦的人,這份分擔,是慰藉,更是支撐他繼續前行的力量。
翠萍問他:“你著急了吧?”
余則成松開她,雙手扶著她的肩膀,“能不急嗎,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陸橋山笑著指著兩個大兵說:“幸虧暫編三軍征糧隊的兄弟,跟土匪遭遇了,把人都救了下來?!?/p>
翠平接著說:“他們長官聽說我是天津站的太太,就讓這兩個大兄弟趕著大車送我回來了。”
余則成感激地看著兩個大兵,說道:“謝謝了兄弟?!彪S后從包里掏出一些錢,遞過去:“不多,買點煙酒,看得起我就拿著,拿著,一路上辛苦了?!?/p>
當兵的有些靦腆,連忙擺手不收。
翠萍拉著當兵的手,“救我一命就是親兄弟,拿著?!闭f著,硬是把錢塞到他們手里。
陸橋山笑著說:“我帶兩個兄弟去做個記錄,你們好好聊聊?!?/p>
說完,陸橋山帶著人出去了。
余則成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究竟怎么回事?”
翠萍沖他笑笑,“該著我不走唄,真好,又能繼續執行任務了?!?/p>
余則成緊張地看了看四周,“我的姑奶奶,你小點聲兒啊?!?/p>
兩人回到家,余則成坐在床邊,翠萍拿著毛巾擦著頭發。
余則成表情嚴肅地看著翠萍說:“從昨天到今天發生了很多事,第一,你失蹤了?!?/p>
翠萍不以為意,“我這不回來了?!?/p>
余則成神色凝重地說:“第二,我的上級被捕了,交通站徹底被摧毀了?!?/p>
翠萍一聽,臉色驟變,“那你得馬上離開,他可能叛變?!彼⒖唐鹕恚觳脚艿綇N房里去找手雷,嘴里念叨:“我的手雷呢。”
余則成擺了擺手,“我已經收起來了。他不會叛變的,今天在我面前,他咬下了自己的舌頭。”
翠萍不禁啊出了聲,眼中滿是震驚。翠萍咬著牙說:“我們去劫獄,救出你的上級,讓他告訴延安特務的事,手雷呢?”
余則成拉著翠萍的手,讓她坐下,耐心地說:“我們的工作不是拼命,而是潛伏下去,這比什么都重要。秋掌柜咬下舌頭的時候,我很難受,你要是也在場就好了,看到他嘴角里流的血,你會知道,我們的這種工作,就是跟死亡捉迷藏,不知道什么時候,死亡就一把抓住了你?!?/p>
翠萍看著余則成難過的樣子,心中不忍。
余則成轉身走到收音機旁,手在調試收音機旋鈕。
翠萍默默地把紙筆放在他面前。
收音機里傳來聲音:“研究所呼叫勘探隊,研究所呼叫勘探隊,近日高海拔區域氣候突變,勘探隊必須回到大本營……”
翠萍有些好奇,“怎么不說數了?”
余則成向她解釋,“這是在明碼呼叫,說明情況緊急?!?/p>
收音機繼續:“下面是研究所指示:2301、2377、0154、216、0491……”
余則成和翠萍都迅速拿起筆,認真地記著。
余則成記完后,開始翻書譯電。
翠萍則轉身到廚房,端了一杯咖啡上來,輕輕地放在余則成面前。
余則成看著譯好的紙條,臉色變得凝重起來,他拿上那張照片,“我要馬上出去一趟?!?/p>
翠平關切地看著他,叮囑道:“這兩天不順,你要當心。”
余則成看著翠平溫柔的目光,心中微微一動,愣了一下,接著回避開她的眼神,說道:“沒事,你跟站長太太打個電話,說說你的情況,省得她擔心。”
翠平撅著嘴說:“她送我那么多好綢緞,可惜了,該死的土匪。”
余則成開著車,行駛在街道上,不時地通過反光鏡觀察著后面的情況,神色警惕。
開到一處黑暗的地方后,余則成緩緩停車,下車后,他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然后步行往遠處走去。
余則成走進咖啡館,徑直來到前臺,點了一杯白蘭地,他端著酒杯,目光不經意間掃過咖啡館。
上次的那個中年男人正在角落里看著報紙,注意到余則成進來后,他微微抬了一下頭。
中年男人起身后,用眼神示意他,余則成不動聲色地跟了上去。
左藍從窗簾的縫隙觀察著外面的情況,見余則成進來,微微松了一口氣。
余則成走到左藍面前,神色凝重地說:“秋季同志為了打消我的顧慮,咬下了自己的舌頭。”
左藍聽到這話,有些吃驚。
余則成繼續說:“另外,延安有一個特務,是我在青浦特訓班時的同學。我估計他是44年去的,代號叫佛龕,真名李涯,在延安的化名叫馮劍?!?/p>
左藍皺了皺眉頭,“佛龕?呂宗方曾經提到過這個人?!?/p>
余則成點點頭,“這個人很危險,他認識你,而且還知道我們過去的關系?!?/p>
左藍一聽,臉上露出擔憂的神色,“那你現在的處境豈不很危險。”
余則成搖了搖頭,“這些我目前是能應付的,大不了我就承認我們過去好過,他們也不能把我怎么樣,現在最重要的是盡快控制住佛龕,再就是營救秋季同志。
照片上這個被圈出來的人就是佛龕李涯,你馬上把它轉送延安,我想,他對我們營救秋季同志會有很大幫助。”
左藍想了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不過,這需要跟上面商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