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生見她這表情不由得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有一種在被算計的感覺,他不悅的朝她吼了一嗓子:“你又在憋著什么壞水?”
滿囤不答話,只看著他笑,那笑帶著幾分曖昧又帶著幾分得意,直叫人心里發怵。
福生白了她一眼:“別笑了,傻子,你雞餓了,趕緊喂去?!?/p>
聞言,滿囤才注意到剩下的幾只雞在“咯咯”的叫,她心底的情愫和美好愿景瞬間被憤怒代替,邁腿大步沖到了他面前,氣呼呼的瞪著他:“你還好意思提這些雞,要不是你,我的雞能白白的給了別人嗎?你說你,沒事去招惹他們干什么?有力氣沒處使還不如幫著家里多做些活呢,你要不想讓我嫁出去就直說,我給家里干一輩子活......”
福生歪著頭,用小拇指掏了一下兩邊的耳朵,一臉的不以為意。
小時候,他故意說些不中聽的,她也不生氣,像沒事人一樣繼續忙手里的活,活像個沒心沒肺的干活機器。還以為她早就改了嘰嘰喳喳的毛病呢,這會兒話這么多,看來,是真心疼那幾只雞。
攏共就八只,讓他們抓走了三只,滿囤當然心疼,她可是每天精心喂養了大半年啊,都生出感情了。那些雞本來養肥了是要拿來換錢的,自個都不舍得吃,這下好了,白白便宜了那些個‘土匪’。
滿囤見他那副模樣就知道他是一句都沒聽進去,惱的不行。憋足勁,右腳用力一跺,把地上的灰塵揚起老高,伸出肉乎乎的手指著他:“你這是什么態度?別以為……”
“讓開,別擋道!”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福生給打斷了,并且很不客氣的推了她一下,越過她徑直進了里屋。
滿囤氣得啞言,此刻恨得牙癢癢卻忽又在心里盤算起怎么把他收服了。
之后的幾天,福生便會發現,滿囤的眼睛像長了腿,他走到哪她的視線就跟到哪。那眼神,赤裸裸的,時而迷離,時而熱烈,看得他渾身不自在。
這會兒,福生正在院子里把新砍的生柴碼起來,天太熱,他便把上衣脫了蓋在肩膀上。不一會兒滿囤就湊了過來,也不幫忙,就站在那盯著他上身看。
福生怒了,回過頭瞪著她:“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羞恥心?”
滿囤卻笑得無邪:“咋了,我就看看,又沒動手,你這么小氣做什么?一個大小伙子怎么跟個姑娘似的還怕人看?!?/p>
對她的調侃福生卻不生氣,只微微瞇起雙眼,把視線落在她的臉上。滿囤似乎嗅到了一股不懷好意的氣息,不及她多想,福生便一手捏開她的嘴,一手把那件滿是汗味的上衣粗魯的往她嘴里塞。
他掐著她的下巴,厲聲警告道:“給我收起你的那些壞心思,不然我有的是招讓你老實?!?/p>
滿囤一開始還本能的掙扎兩下,這會兒卻是出奇的安靜,只睜大眼睛仰望著他,眸中似有水光流轉,隱隱還藏著委屈和不滿。福生愣住了,原本因得意而上揚的嘴角瞬間僵硬,心口像是被什么狠狠撞擊了一下,整個人陷入慌亂。
他把塞在她口中的衣服拿出來緊緊攥在手里,躲開她的視線,嘴角扯出一抹無所謂的笑:“就是鬧著玩而已,你哭什么?”
“欺負我好玩嗎?”滿囤癟著嘴,努力隱忍著不讓眼淚流下來,可聲音里卻帶著顫抖的哭腔。
福生見了心底更加的慌亂無措。除了小時候自己被鐮刀割到手那回,這是他第二次見她哭。這幾年吵吵鬧鬧的習慣了,以前又趕又罵的也沒見她委屈成這樣,現在倒是叫他不知該怎么辦了。
沉默半晌,他忽的就有了主意,上前一步湊近了她:“你看吧,今日就叫你看個夠,我不生氣,也不說你一句。”
他靠得很近,那結實的胸膛都快懟到了滿囤臉上。他的胸口一起一伏,脈搏隱隱跳動,看得滿囤一陣暈眩。要不是這會兒低著頭,臉上的笑意都被他發現了。
福生果然說到做到,這一日都沒再穿上衣,雖對滿囤追隨的目光感到不適卻也沒再吭一聲。滿囤便會錯了意,以為他對自己的感情有了變化。不成想,第二日他就翻了臉,再沒在她面前光過膀子,還防她防得特別緊,擺明是把她當成了女流氓。
滿囤覺得苦惱,又不敢和人說,畢竟她還是個未出嫁的姑娘,到底還是知道羞臊的。
這天下午,李大拿父子倆突然登門。
林二狗沒起身迎,瞧見李大拿把一包白糖放在桌上,臉上也沒笑意。因為林二狗深知,李大拿和自己一樣,都是吃不得一丁點虧的人,能讓他主動送禮,絕非是什么好事。
李大拿一進屋就笑嘻嘻的說:“老林,抽著呢!給我也來一點。”他邊說邊拿起了桌面上的煙袋,熟練的往自己的煙壺里加煙絲。
林二狗吐出一口濃濃的白煙霧,淡淡的問:“今兒來有啥事?”
李大拿不經意的回:“能有啥事,就是來跟你嘮嘮嗑。”
林二狗瞅了一眼桌上的白糖,似笑非笑的說:“嘮嗑還送禮呢?有啥話就直說,別整那彎彎繞繞的?!?/p>
李大拿一雙眼睛算計的看了一眼院子里正在給大白菜翻面的滿囤,又裝出一副不太好意思的樣子對林二狗說:“你家福生和她……究竟能不能成?”
林二狗瞬時明白了他的用意,擺著臉把白糖往他面前推:“這你拿回去,我家用不上?!?/p>
李大拿的臉先是一冷,很快便恢復了笑意,將白糖又推了過去:“咋個用不上?誰家做饅頭包子的時候不得放點,這可是上乘貨,你且留著?!?/p>
不等林二狗拒絕他又湊過去小聲嘀咕道:“這小姑娘留在你家都留成老姑娘了,你家福生要是無意何不讓給有意的人呢!老哥我們來商量一下嘛,若是連帶著那塊田一起,我可以……”
一說到田林二狗就火了,激動的往桌上一拍怒斥道:“好你個李大拿,前幾日才抓了我家雞,今日又來惦記我家的田了,仗著個村委的身份就當起土匪來了是不是?”
李大拿拉長脖子埋怨道:“你個老林,性子咋這么急,也不等人把話說完,你要是能把我后面的話聽了說不定不但不生氣還會樂呢!”
見林二狗沒吭聲他又壓低聲音繼續說:“我給你這個數,人和田一起?!?/p>
滿囤聽見拍桌子的響聲就回過頭去看了,林二狗的話令她警覺的豎起了耳朵,可李大拿的聲音太小了,除了看到他比劃了個八的數字以外,什么也聽不到。
她仔細觀察著林二狗的反應,只見林二狗沉默了一會兒,然后不知道說了句什么,李大拿就起身和柱子離開了。經過身邊時,她看到了柱子臉上有藏不住的笑意。滿囤雖沒聽見他們的談話內容,但從幾人神秘又鬼祟的樣子便猜出,這父子倆絕對是密謀著什么她不知道的大事,且這事和自己有關。
滿囤禁不住好奇就問了一嘴,結果被林二狗大罵一通,說她不懂感恩,不安分之類的話。福生恰好在這時回來了,見滿囤委屈巴巴的杵在那不敢吭聲就對他爹喊了一句:“青天白日的又沒喝酒撒什么瘋?”
福生被林二狗叫到他屋里說話去了,滿囤很想知道他們說的什么又不敢去門口偷聽,在院子里踱了好一會兒,到底經不住好奇輕手輕腳的往里走。可她剛要跨過堂屋的門檻便聽到屋門被用力關上的聲音,嚇得她慌慌張張忙跑回院子里裝模作樣的又去擺弄那些晾曬著的大白菜。
沒過一會兒福生就出來了,看樣子不太高興,只斜睨了她一眼便又出了門,一直到天黑飯做得了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