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灼華這副雙標的態度讓巫棠都震驚了一下。
他之前是聽裴喻說過他的媽媽很欣賞裴殊槐,但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貶低自己的兒子,是他著實沒有想到的。
看裴喻淡然的表情和裴殊槐不耐煩的樣子,顯然,這種事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了。
“阿姨,學長畫的并不差!而且就我半年前看到他的畫和現在對比,確實是進步了很多!”
巫棠皺著眉,漆黑的瞳孔蒙上了層怒火,認真的反駁著裴灼華。并沒有因為對方是圈內知名藝術家而產生一絲一毫的懼意。
早就在圈內被捧習慣了的裴灼華也生氣起來,攥著手機的指尖驟然收緊,聲音尖銳:
“這也能說畫的不差,那你的審美真是有問題了!真是白長了這么一張臉。”
“而且,他到現在打開知名度了嗎?殊槐在他這個年紀的時候,可是已經解決了很多棘手的案子了!幾乎每個人都對他贊不絕口,可是裴喻呢?出了這個圈子還有幾個人認識他?”
這種強詞奪理連系統都無語起來:【……有這么做對比的嗎?】
而裴殊槐,在聽到裴灼華這么對巫棠說話后,原本懶洋洋半闔的眼睛猛地睜開,漫不經心的霧色瞬間凝成了寒潭。
“夠了。”
他走過來,將少年擋在了身后,嗓音里沒有了往日慵懶的尾調,聽上去冷極了。
裴灼華心里一慌,這才想起了剛才聽到的兩人戀人的關系,急忙想解釋:“殊槐……”
“你要是懷疑裴喻不是你親生的,那就去醫院測一測,我也懷疑裴喻怎么會攤上你這樣的媽。”
裴殊槐本身就對這個‘親人’沒什么好感,從小到他,他都沒缺過夸贊,因此格外討厭這種為了夸他而貶低別人的行為。
再加上剛才的事,說話更是毫不客氣:
“還有,別老質疑別人的審美,在我看來你的畫爛的和裴喻的不相上下。”
這句話不是說謊,他本身就不懂欣賞這些東西,在他眼里除了巫棠的畫外剩下的和廢紙都沒什么區別。
但聽到這話的裴灼華卻大受打擊,一連往后退了幾步,直到被裴喻接住,聲音溫和的囑咐:“媽,你小心一點。”
可她到此刻也沒感激自己的兒子,反而是突然暴起,對著他拳打腳踢起來:
“都怪你!你怎么這么沒用!明明是我的兒子但沒一點我的基因……”
場面一度變得混亂,直到裴灼華被安保人員帶走。
這個時候,裴喻的胳膊上已經滿是抓痕了,但他很冷靜,先微笑著給場館里的人道了歉,然后才走到巫棠和裴殊槐身邊說,
“不好意思,打擾到你們看展的心情了。”
“沒關系,學長你不要被影響到才是。”
巫棠望著他,面露擔憂。
“謝謝你小棠,不過不用擔心,我已經習慣了。”
裴喻無所謂的聳了聳肩,嘴角還帶著溫和的弧度,只是仔細看去,眼底帶著破碎的光,近乎自暴自棄的說:
“反正我確實不如小舅舅厲害,母親會覺得蒙羞也是應該的。”
“那是她不正常。”
裴殊槐有些煩躁的重重嘆了口氣,認真的建議到:
“之后有空記得帶她去看看心理醫生,哪有把畫家和偵探放一起做對比的。”
“嗯,我明白了。”
裴喻無奈的笑了笑,然后表示不耽誤兩人看展的時間了。
三人在他的畫前面告別,約好畫展結束一起吃飯,然后,巫棠帶著裴殊槐,繼續往自己的畫前面去了。
少年的天賦異稟,所以哪怕在上大學之前毫無名氣,但他的畫前還是圍了不少人。
甚至有幾個富商已經動了收藏這幅畫的念頭。
裴殊槐還沒走過去時,就聽到他們商量著出價,有些不滿的皺了皺眉。
同時,也在心里開始期待那幅畫的樣子。
可等真正走到畫前時,他的眼里只剩下了驚疑不定。
因為畫上的不是別人,正是在巫棠家發現的第一個死者,曾經跟蹤了少年兩個多月的跟蹤狂。
而畫面的內容,是那位跟蹤狂慘死的樣子。
用了大片大片的暗紅色顏料當做血跡,離得近了,好像已經聞到了濃郁的血腥味,仿佛一抬手就能沾到濃稠的血一樣。
整幅畫充斥著令人心悸的氛圍,暗沉的色調如陰霾般籠罩,渲染出死亡的恐怖與絕望。
縱使裴殊槐在此之前已經知道,巫棠的畫和他本人的風格天差地別。
可真正看到他用曾經不好的經歷當靈感時,還是感到了一絲違和。
就好像……
少年完全沒有害怕那件事一樣,甚至還在期待它的發生。
“裴先生?”
見他半天沒有說話,巫棠忐忑的叫了一聲。
少年望著他,漆黑的眸子里帶著期待和不安,輕聲開口:
“你是不喜歡這幅畫嗎?”
裴殊槐回過了神,眼神復雜的看了少年一眼,然后搖了搖頭:
“沒有。”
“是嗎?”
巫棠睫毛輕顫,原本總愛彎起的嘴角僵硬地扯出了個弧度,然后吐出三個字:
“你騙人。”
少年的尾音里帶著些許哽咽,讓裴殊槐的思路一下被徹底擾亂。
“是因為不喜歡我用這個素材嗎?”
巫棠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層霧氣,有些委屈的看著他:
“可是那段時間這具尸體一直纏著我,一閉眼他就出現在我的腦海里,怎么忘都忘不掉。”
“我不敢睡覺,因為夢里也全都是它。他渾身都是血,說他的死都怪我,說就算做鬼也不會放過我。”
裴殊槐一愣,猛地反應過來,那段時間是巫棠剛搬到自己那邊的日子。
被跟蹤狂跟蹤了兩個多月、目睹了家里死人、又要搬去和完全不熟并且性格冷漠的人做舍友,每天小心翼翼,精神壓力一定很大。
而當時的他,完全忽視了這點,只覺得有個還算滿意的舍友。
“當我反應過來時,他的樣子就已經出現在了畫紙上。”
巫棠低下了頭,睫毛上還凝著顆將落未落的淚珠,在場館冷白的燈光下折射出細碎的光。
那副充滿血腥詭譎氣息的畫,和他單薄的身影形成了詭異的反差,黑曜石般的瞳孔里蓄滿驚慌,“你會因為這件事討厭我嗎?”
裴殊槐心里一軟,愧疚感鋪天蓋地的襲來,讓他動作輕柔的將人攬進了懷里,認真而又堅定地說:
“不會。”
“畫什么東西都是你的自由。”
少年的臉埋在他的胸膛,裴殊槐并不能看到巫棠此刻的表情。
因此敏銳的偵探,并不知道,懷里微微發抖的少年,在無人看到的地方,眼神里一瞬間閃過絲毒蛇吐信般的冷光。
——
【年糕:裴殊槐看老婆自帶濾鏡:他那么可愛他懂什么!一幅畫而已,肯定是意外啊!還有,那群審美有問題的離他老婆的畫遠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