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老婆和孩子
沈?qū)幖钨康匾幌卤牬罅搜劬Γe愕地望向眼前的男人。
秦勉的臉離她很近,從她這個角度瞅去,能看到他眼中帶著一絲玩味的笑意。
……
沈?qū)幖芜@回是真的無語了。
她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盡量控制住語氣問道:“秦總,您是不是有什么妄想癥啊?”
秦勉似笑非笑:“不然你臉紅什么?”
聞言,沈?qū)幖蜗乱庾R摸了摸自己的臉,還真是有點熱。
窘迫感將她占據(jù)。
“這是條件反射外加正常的生理現(xiàn)象好吧。”她微抿唇,反駁道,“而且像剛剛這種情況,差點摔倒就算了,還跟異性發(fā)生了肢體接觸,無論是誰都會臉紅吧?”
“不錯。”
秦勉微微笑著,弄得她有些莫名,到最后才說:“至少你還把我當(dāng)作是一個異性。”
沈?qū)幖握娣耍瑳]好氣地問:“不把你當(dāng)做異性難道把你當(dāng)做是同性?”
想了想,她又補了一句:“或者人妖?”
秦勉思考了下,似是氣笑了:“也是。”
經(jīng)過這么一番莫名其妙的對話,沈?qū)幖伟底韵露Q心一定要少說話,以免這個自戀的家伙又生出什么錯覺,所以后來兩人在車上就沉默了下來。
本就靜謐的車內(nèi)似乎更安靜了。
這讓沈?qū)幖胃械椒浅2蛔栽冢脦状蜗霃埧谡f話,但最后都死命忍住了。
因為接段封封花了挺長時間,他們到達(dá)嘉華酒店的時候已經(jīng)快七點了。
到了飯店,一看見沈?qū)幖危陶弑阌松蟻恚旖j(luò)地帶著他們到靠窗的座位。
落座后,對面的秦勉問:“你經(jīng)常來這里?”
“偶爾吧,這里很貴的。”沈?qū)幖卧捓镱H有種自嘲的意味,“我可不是您這種高收入人群,偶爾來一次就夠了。”
“也不算什么高收入人群,就只是普通金融民工而已。”秦勉要笑不笑地看著她。
沈?qū)幖握^續(xù)說下去,一旁的段封封已經(jīng)耐不住了,輕輕拉了拉她的衣角:“寧寧姐,我好餓啊,我們能不能先點了菜再說?”
她一頓,立馬閉上了嘴巴,朝一旁的侍者招了招手。
侍者安靜地走到他們身邊,給他們送來菜單,而后斟好水。
沈?qū)幖蜗胫凑诵械哪康木褪呛莺菰滓活D秦勉,便也沒客氣,點了好幾道自己喜歡吃的菜。
點完菜,沈?qū)幖温宰艘粫海鹕砣ハ词珠g,等回來的時候,菜已經(jīng)上齊了。
沈?qū)幖问炀毜劁侀_自己面前的餐布,還沒來得及動手,卻見秦勉將最中間的松鼠桂魚挪到了他的面前。
“稍等一下。”
秦勉緩緩?fù)炱鹦淇冢冻銮迨莸氖滞螅仁怯玫恫姘阳~肉弄成小塊,接著戴上一次性手套,又去拿白瓷碟中的魚塊,想將魚塊中的魚刺全都挑出來。
沈?qū)幖瓮σ馔獾模龥]想到他會這么體貼,畢竟她手臂才剛剛拆了石膏,挑刺什么的確是有些不方便。
她抬頭看了眼秦勉,眼眸低垂,一挑一落一放,挑魚刺的動作干凈利落。
他有一雙相當(dāng)漂亮的手,皮膚白皙,手指修長且骨節(jié)分明,能清晰見得凸起關(guān)節(jié)和手背青筋,極富力量感。那雙手就算僅僅只是在挑魚刺,都會令人產(chǎn)生一種賞心悅目的感覺。
大概弄了幾分鐘,秦勉把那盤挑好魚刺的魚肉放到她和段封封面前。
一小塊兒一小塊兒的魚肉,被他非常齊整地擺放在白瓷小碟上,外形十分美觀,再淋上糖醋汁,酸甜的醬汁包裹著魚肉,光是聞著都能讓沈?qū)幖瘟骺谒?/p>
"吃吧。"秦勉摘下一次性手套,放在一邊,看到沈?qū)幖紊点躲兜谋砬椋α诵Γ岸继幚砗昧恕!?/p>
“哦,好。”沈?qū)幖文闷鹂曜樱皖^開吃。
說是一起吃飯,但秦勉似乎不怎么餓,都沒怎么動筷。
沈?qū)幖魏投畏夥獾故浅缘媒蚪蛴形丁?/p>
段封封正是長身體的年紀(jì),每次放學(xué)回來都餓得能吞下一頭牛;而沈?qū)幖蝿t是因為中午偷懶沒做飯吃,就吃了點水果燕麥,到這個點已經(jīng)是饑腸轆轆。
再加上桌上都是她喜歡的菜,可不得大吃特吃。
沈?qū)幖温耦^苦吃了好一會兒,想要拿過杯子喝水時,才發(fā)現(xiàn)對面的秦勉正在看著她。
她臉一熱,停下了動作,對上他的眼睛:“你看我干嘛?”
秦勉抿起一側(cè)嘴角,微微笑著說:“你這是有幾天沒吃飯了?”
他這么一說,旁邊坐著的段封封捂嘴一笑,沈?qū)幖螀s暗暗松口氣,大咧咧地問:“反正你請客,我多吃點怎么了?”
“行,那你多吃點。”秦勉的聲音很溫和,“不夠可以再加。”
沈?qū)幖卫洳欢∫艘幌拢瑓葏鹊恼f了句:“也沒到這種地步……”
為了挽回自身形象,沈?qū)幖螞Q定收斂一點,正當(dāng)她要放下筷子的時候,忽然聽見一道清麗的女聲在身后響起:“Iverson,真的是你啊?”
“Nancy。”看見來人,秦勉帶笑的表情中露出一絲驚訝。
沈?qū)幖雾樦囊暰€望去,看到一個穿著牛仔短裙套裝,梳著高馬尾的女士正朝他們走來。
秦勉起身,對那位女士笑道:“來吃飯?”
“嗯,我們2組今晚在這里聚餐。”說完,高馬尾女士快速地打量了一下沈?qū)幖危謷吡艘谎鄱畏夥猓罱K目光回歸到秦勉身上。
她笑問:“這兩位是?”
秦勉正要開口,沒想到段封封眼轱轆轉(zhuǎn)了轉(zhuǎn),搶先一步回答:“他的老婆和孩子。”
沈?qū)幖涡睦镆惶瑒偤冗M(jìn)嘴里的一口水險些噴出來,咳嗽兩聲后,趕緊正色道:“段封封!”
見她表情嚴(yán)肅,段封封吐了吐舌頭,沒敢再搗亂。
秦勉倒是非常淡定,先是向沈?qū)幖谓榻B了兩句,而后對高馬尾女士說:“這是我朋友,沈?qū)幖危€有這位小朋友,也是我的好朋友,段封封。”
“寧嘉,封封,你們好。”Nancy露出一個自然大方的笑。
沈?qū)幖螌ι纤囊暰€,微微頷首,算是打了招呼。
打過招呼,Nancy問:“Iverson,我們2組組員幾乎都在,你要不要過去跟他們打聲招呼?”
秦勉望了一眼她所指的方向,笑道:“不了吧,我估計他們這會兒不會太想見到我,畢竟這個月的例會上,我批評了他們很多次。”
Nancy笑靨如花:“怎么會,他們對你都很仰慕的,大家都說能被你批評是他們的榮幸,能被你罵才證明自己得到了認(rèn)可。你別說,就連我都想代替他們被你罵一頓呢,我也想得到你的認(rèn)可。”
“Nancy,你這玩笑可開大了。”秦勉依舊禮貌地笑著,“我可從沒在會上批評過女下屬,更何況,你是二組成員,在我看來,能否得到Rowett的認(rèn)可對你來說才是最重要的,畢竟你們二組的年度考核成績由他來決定。”
雖然眼前這兩人明面上是在禮貌客氣地交談著,然而落在沈?qū)幖窝劾铮@實則是女人的含情調(diào)笑和男人的進(jìn)退有度。
整段對話成了兩人欲說還休的一出好戲,而她和段封封則是這出戲中亮得晃眼、最令人出戲的兩個大燈泡……
三言兩語之下,秦勉被Nancy說動,跟著她走到另一桌跟公司同事打招呼。
他彬彬有禮地與同事一一握手交談,而后不知是說了句什么,把他們逗得不行,一桌子人笑得前仰后合。
因為離的遠(yuǎn),沈?qū)幖慰床磺宄孛愕拿寄可袂椋馐沁@么遠(yuǎn)遠(yuǎn)望著,也能感受到他舉手投足間的閑適自得。
她忽然覺得玄妙。
原來十年過去,一個人的變化可以這般大。
記憶中的秦勉,總是穿著那件藍(lán)白相間的校服,安安靜靜地坐在學(xué)校涼亭里讀書,渾身散發(fā)著一種生人勿近的氣息。
可看看此時的他,身上是質(zhì)地柔軟考究的白襯衫和休閑褲,襯衫袖口是挽起來的,露出簡約精致的腕表。鎮(zhèn)定自若的眼神,波瀾不驚的微笑,除了那張依舊英俊的臉,他跟十年前,很是不同……
……
高一開學(xué)那天,是沈?qū)幖纬錾詠砀械阶铋_心的一天。
開心的理由既復(fù)雜又簡單。
沈素華在南安一中任教多年,在南安市教育界內(nèi)頗有名望。
她們母女倆住的教師公寓樓在一中校園附近、教育局對面,周圍的街坊鄰居大多都是教職工,樓里學(xué)術(shù)氛圍尤其濃厚。
樓里的孩子幾乎都是重點高中重點大學(xué)的尖子生,個頂個的優(yōu)秀,唯獨沈?qū)幖危瑥男〕煽兤狡剑€特別淘氣。
大家都在說,沈素華學(xué)識淵博,卻生了沈?qū)幖芜@么個淘氣蠢笨的女兒,一定是她那個出身農(nóng)村的丈夫拖累了她的基因。
因此他們生出來的孩子,也就是沈?qū)幖巍沼衅つ遥瑳]有智商。
面對流言蜚語,沈素華總是一笑置之,她對自家女兒沒有那么高的要求,只希望沈?qū)幖文軌蚪】悼鞓贰?/p>
可沈?qū)幖尉幘幉环猓踔心菐啄辏T足了勁兒,想要證明給那些說閑話的人看看,她沈?qū)幖我彩强梢詰{借著優(yōu)異成績考上重點高中的。
但是吧,有時候比起努力,天賦顯得更為重要。
雖然最終沈?qū)幖问且詨|底的成績考上了一中,但她覺得好滿足好開心啊,開心得都要飄起來。
開學(xué)那天,沈素華要主持年級會議,抽不開身,沈?qū)幖伪悛氉詠淼叫掳嗉増蟮馈?/p>
點完名之后,班主任問,誰能夠替他去教務(wù)處跑一趟,把新生手冊拿回來。
沈?qū)幖纹綍r經(jīng)常隨母親來一中玩,對哪里都很熟,便高高地舉起了自己的右手。
九月份的南安暑氣已散,天高氣爽。
沿路的黃花風(fēng)鈴木蔥蘢繁茂,微風(fēng)吹過,樹枝隨之搖曳,路面浮現(xiàn)出一片片斑駁的樹影。
沈?qū)幖斡煨烨屣L(fēng),踩著樹影一路向前,直至到達(dá)小徑的盡頭,她在抬頭的瞬間,看到了靜坐于素心亭里的清冷少年。
那少年身穿校服,獨自坐在石凳上,低頭翻閱手中的輔導(dǎo)書,黑色碎發(fā)松散的垂在額前,露出他清雋好看的側(cè)臉。
明明是開學(xué)第一天,就有人那么努力地在學(xué)習(xí)。
沈?qū)幖渭群闷嬗峙宸_步不自覺地放慢了。
由于看書看得認(rèn)真投入,少年并未注意到旁邊有人經(jīng)過。
正因此,沈?qū)幖稳滩蛔⊥低档赜^察了一下他的側(cè)臉。
鼻梁高挺,劍眉如墨。
真好看……
就在這時,原本投入于書本的少年似乎察覺到了她的視線,抬頭望了過來。
她就這么猝不及防地跌進(jìn)了他的眼中。
少年有著一雙非常漂亮的眼睛,雙眸在濃密的睫毛下,清清冷冷的,眼角淚痣點綴一旁,如墨般鮮明顯目。
沈?qū)幖毋躲兜乜粗粫r間竟然忘記了呼吸。
少年也同樣定定地望著她,薄唇抿得緊緊的,眉頭微皺。
不知道他是不是發(fā)現(xiàn)了自己在偷看他。
沈?qū)幖嗡⒌哪樉图t了,額間也滲出了幾點汗,她在少年冷淡的目光中加快腳步,跑向教務(wù)處。
一邊跑她竟然還在一邊走神地想,他的眼睛可真好看……
領(lǐng)新生手冊的人可真多,沈?qū)幖闻旁陉犖槟┪玻贌o聊賴地等著。
等了十幾分鐘終于輪到自己,登記時她無意間抬頭看了一眼墻壁上的白色掛鐘,距離她出教室門竟然已經(jīng)過去了快半個小時。
班主任不會以為她借著拿新生手冊逃出校門玩了吧?
沈?qū)幖伪鹱郎夏切┦謨裕s緊下樓。
辦公樓已有將近二十年的歷史,樓梯是螺旋式的,很難走,再加上有一大疊手冊擋住視線,沈?qū)幖沃荒芤徊揭徊降赝屡玻瑳]想到就要走到平地時,腳下一個不小心,踩空了兩級階梯……
“啊!”她趔趄幾步,在慌亂中穩(wěn)住身體重心,隨后迎面撞到了一個人的身上。
如同火星撞地球般,懷里的書冊隨著慣性飛了出去,散落一地,她在慌亂中抱住那個人,最終與他一齊摔倒在水泥地上。
沈?qū)幖误@魂未定地睜開眼,急忙從那人身上爬起來,只見他自顧自站起來,對著反光的窗戶看了一眼自己嘴邊的傷口,最終,目光的焦點定在她身上。
也是在這時,沈?qū)幖慰辞辶四侨说哪槨>谷皇撬∷匦耐だ镬o坐讀書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