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等到頌芝送人出去時,薛還靄將人拉到宮墻斜角,四處看了看并無人聲,況且也沒有人會注意一個太醫和宮女的行蹤。
“……我放在娘娘宮中的藥包,你記得在小廚房煎熬成湯給娘娘服下。”薛還靄話說的隱蔽。
頌芝本是疑惑,帶著絲詫異,許是想不出為何要把她拉到這來;聞言圓溜溜的眼睛瞪大,常年跟在年世蘭身邊的大宮女稍一下便轉過彎來。
“不可能!”嬌小個頭的頌芝聲音可不小,她不可置信的失聲道。
薛還靄心一慌,想到她這可是頂著被皇帝發現暗中處理的風險來開藥,忙不迭將手擺在頌芝嘴邊,沒有捂上去,但也表了態。
這事兒不能聲張。
頌芝眨眨眼,午后的陽光灑落在她們身上,溫煦和睦,但口中聊的卻是陰暗潮濕的秘事。
“是皇后娘娘?”
……
薛還靄屏息不敢說話。
“……端妃?”頌芝半信半疑。
還是靜默。
扎著兩把頭的姑娘急了,上手推搡著薛還靄,“你啞巴了?!”
許是這些日子來的相處,薛還靄純良且冷靜的性子在頌芝心里扎了根,再加上年世蘭的器重,這廝好歹是獻上些能改善身體的藥的,導致她對其下意識親近不少。
雖然實際是太醫院經驗老道、醫術高明的御醫都不敢給華妃開方子,太后皇帝沒想到一個小蝦米就這樣誤打誤撞。
到最后薛還靄也是沒說明原因,只是言辭閃爍的讓頌芝煎藥時避著點人,索性是為娘娘好。
臨走前,頌芝拎著薛還靄被她扯掉的月白玉佩,狠狠瞪了其一眼離開了。
——
翊坤宮,夜間服侍時。
年世蘭懶散的松下發髻,發散的眼神無意間瞥到什么。
頓了頓,好聽的聲音微啞,像蒙了層灰塵:“這玉佩哪來的?”
只見梳妝桌上赫然躺著一枚格格不入的奇形怪狀的玉塊兒。
說是玉佩,實則與經典圓形或是花紋不同,這塊白玉有五個突出的小角,圓潤可愛,比起吉祥如意的玉佩,更像是一塊小孩兒的玩具。
年世蘭嗤笑一聲:“這是哪家孩子丟了不要的,給你拾去了。”
頌芝微不可察的抖了抖,囁嚅道:“……這是薛太醫落在奴婢這兒的,方才奴婢不小心放在桌上礙了娘娘的眼,奴婢該死?!?/p>
說著伸手便去拿。
沒想到,正享受宮女拿齒梳梳開一頭烏發的年世蘭,驀地一傾身,素手捏起綁著玉星星的黑繩,沒有收起力道的宮女惹來一聲輕顫。
“……嘶,”年世蘭的頭發被扯斷了一截。
“奴婢該死!奴婢該死!”小宮女抬起稚嫩的臉,恐懼的一下又一下地磕著頭,她粉白色的裙擺散落在地板上。
本要發作的年世蘭轉眼看向小宮女,像是想起什么,又忍住了。
頌芝極有眼色的上前:“行了行了,趁娘娘心情好,趕緊下去吧?!?/p>
待支走了不相干的人,年世蘭才收回一直輕撫玉質星星的手,余光一掃:“他當真這么跟你說的?”
頌芝:“是,娘娘,難道咱們宮里當真有……?”
年世蘭冷笑一聲:“就算真的有,等本宮逮到那群狗膽包天的人,凌遲處死都不為過!”
想到這十幾年來,自從第一胎落了后便一直沒有動靜的身子,年世蘭艱難壓抑心中的怒火。
修剪得宜的漂亮指甲掐在精致的木桌上,死死用著力氣。
“……那些藥,每日午后送過來。”
白日,御書房內。
身著明黃色錦袍的中年男子輕撫微須,手上捏著官員呈上來彈劾年羹堯的折子,儒雅帶著些皺紋的臉平淡無波,垂著眼看不清眼底的神色。
低眉順眼恭候在桌邊的蘇培盛端上來一盞菊花茶,說道:“皇上,折子也批了些時辰了,喝點茶降降火吧?!?/p>
胤禛聲音聽不出喜怒,淡淡的說起:“蘇培盛,你說這年羹堯近些年愈發猖狂,是嫌朕給的賞賜不夠,想要越俎代庖嗎?”
話落,折子狠狠摔在桌上,上方赫然書寫了近些日子年羹堯依仗軍功,愈發放肆,不僅本人目無尊上,他手底下的也緊跟著狐假虎威,一時間冤假錯案頻發。
胤禛后退一步坐下,深呼了幾口氣,眼神一轉,落在桌上顯目的湯盅上。
蘇培盛緊接著解釋:“這是方才華妃娘娘送來的參湯,說是給皇上您補補身子?!?/p>
胤禛聞言煩躁的皺起眉頭,沒多說什么,起身離開御書房,看也未看那清香四溢的參湯一眼。
——
薛還靄步履匆匆,她喘著氣攔住一位宮人,“請問啟祥宮怎么走啊?”
被攔住的小宮女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溫聲為她指明方向,謝過人以后,薛還靄朝著目標加快速度。
想也知道,敢對華妃下藥的,除了皇帝還有太后這個前宮斗冠軍默許,所以若是治好了華妃的不孕癥后,頭一個被問責的就是她這個新手太醫。
但又不能不治,薛還靄手提藥箱,跨過啟祥宮的宮門,與聽見宮人通報而前來迎接的曹琴默撞了個正著。
姿色平庸的冷靜婦人抱著一個女童朝她冷淡的頷首。
不治的話估計第二天薛還靄就因為右腳踏入翊坤宮被拖下去人道毀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