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藥劫
黑市的入口像頭張開的巨獸嘴巴,兩側插著的火把吐著幽藍的火苗——那是用西方夜魔花的汁液浸泡過的,能照亮隱形的陷阱。林風跟著蘇瑤往里走,鼻尖依次掠過硫磺味、鐵銹味、還有股甜膩的香氣,像是東方的沉水香混了西方的曼陀羅。玄火狼緊貼著他的腿,喉嚨里發出警惕的呼嚕聲,尾巴卻忍不住去掃路邊攤位上掛著的肉干——那肉干顏色發紫,細看竟是用機械蜘蛛的腿肉腌制的。
"低頭,別亂看。"蘇瑤的聲音從圍巾里悶聲傳來,她不知何時換上了兜帽斗篷,只露出半張臉。林風照做,卻瞥見腳邊爬過一只拳頭大的甲蟲,外殼上嵌著東方法符和西方齒輪,正用觸須推著顆人類眼球大小的珠子——那是黑市常見的「謊言之種」,種下后能讓人說出半真半假的話。
"往左走,找掛著藥葫蘆的攤位。"蘇瑤拽了拽他的袖子,避開一群用觸須交談的章魚人。前方果然有個木制攤位,招牌上畫著陰陽魚與十字架的混合圖案,攤位后坐著個戴著圓框眼鏡的老者,左手搗藥杵是東方的玉制,右手攪拌棒卻是西方的金屬螺旋狀。
"來者何人?"老者頭也不抬,搗藥聲突然變了節奏,竟暗含《黃帝內經》的韻律。蘇瑤掀開兜帽一角,露出耳尖的淡金紋路:"銀蕨草在月光下會唱歌。"
老者手抖了下,抬頭時瞳孔竟是豎瞳——分明是妖族。他掃了眼林風手臂上若隱若現的鱗片,又看了看縮在林風身后的玄火狼,忽然笑了:"光精靈的小娘子和帶龍鱗的小子,稀客啊。坐吧,想換什么?"
攤位下突然鉆出個侏儒,頂著一頭彈簧般的卷發,用扳手敲了敲林風的膝蓋:"這狼崽子需要火靈石吧?我這兒有次品,三塊中品靈石換一塊。"他的牙齒是齒輪做的,說話時發出咔嗒聲。
蘇瑤按住林風準備掏靈石的手,從兜里摸出個小瓶,里面裝著淡金色的液體:"用這個換。"林風認出那是她的圣露,每次使用都會讓星輝印記加深。侏儒眼睛一亮,伸手來搶,卻被老者用搗藥杵敲了手背:"急什么,先看看客人需要什么。"
"我們要治外傷的藥,能壓制龍血反噬的。"蘇瑤掀開林風的衣袖,露出已經結痂的機械毒傷,"還要給狼崽子的火靈石,最好是溫和型的。"
老者湊近查看傷口,突然倒吸一口涼氣:"這是機械蜘蛛的「銹蝕咒」,尋常草藥可治不好。"他轉身在架子上翻找,林風這才看清架子上擺滿了奇奇怪怪的瓶子,有的裝著會飛的藥粉,有的泡著長角的眼球,還有的插著東方符紙與西方禱文混搭的標簽。
"給你這個。"老者遞來個青瓷瓶,瓶身上貼著張符,卻用拉丁文寫著"愈合","里面是九轉金瘡膏,混了光精靈圣露和機械族的潤滑油——別問成分,能保命就行。"他又扔給侏儒一塊暗紅色的石頭,"普通火靈石太烈,給狼崽子用這個「赤鱗巖」,每月喂一次就行,省著點。"
蘇瑤剛要開口問價格,攤位后方的簾子突然被掀開,走出個裹著黑袍的人,兜帽下露出尖長的耳朵——是血魔族。林風本能攥緊拳頭,鱗片在皮下蠢蠢欲動,卻被蘇瑤用 elbow 輕輕頂了頂。
"別沖動,這里有規矩。"她低聲說,眼睛卻盯著血魔族手里的水晶球,那球體里漂浮著幾縷金色發絲,"血魔族的「記憶商人」,用記憶換情報的。"
"光精靈的小姑娘,"血魔族開口,聲音像砂紙磨過金屬,"我有你想知道的事——關于你母親的。"
蘇瑤身體猛地繃緊,林風感覺到她的指尖在發抖。玄火狼察覺到敵意,喉嚨里發出警告的 growl,卻被侏儒扔來塊肉干堵住嘴。
"說吧,要什么?"蘇瑤的聲音還算平穩,手指卻悄悄摸向腰間的齒輪匣子。
血魔族晃了晃水晶球:"用你的一段記憶換。比如......你第一次覺醒血脈時的感受?"
林風剛要阻止,蘇瑤已經閉上眼:"可以。但我要先確認情報真假。"
血魔族伸出爪子般的手指,按在蘇瑤眉心。林風看見金色光芒從蘇瑤額頭溢出,鉆進水晶球里,發絲突然開始飄動,像是活了過來。血魔族發出嘶嘶的笑聲:"你母親確實是光精靈最后的守護者之一,她藏的玉簡里缺的那一角......在玄風長老手里。"
"不可能!"蘇瑤睜開眼,"玄風長老是青云宗的人,怎么會......"
"青云宗?"血魔族冷笑,"小姑娘,你以為東域的宗門就那么干凈?玄風那老東西,百年前就和星靈族做過交易,用青龍幼崽的血換了延長壽命的秘法......"
話音未落,整個黑市突然響起刺耳的警報聲。侏儒尖叫著鉆回攤位下,老者迅速收起藥瓶,用符紙蓋住攤位:"圣殿的人來了!快跑!"
蘇瑤拽著林風躲進巷子,頭頂傳來飛舟的轟鳴,探照燈的光束掃過地面,照出奔跑的人群中夾雜著機械傀儡與妖族。玄火狼突然咬住林風的褲腳,往相反方向拽——那里有個掛著狐貍燈籠的帳篷,門口站著個穿紅裙的女子,正朝著他們笑,眼尾上挑,露出尖尖的犬齒。
"小郎君,"女子聲音像蜜里調油,指尖甩出條絲帶,纏住林風的手腕,"來姐姐這兒躲躲呀,圣殿的人可找不到這兒......"
蘇瑤剛要阻止,卻見女子身后的帳篷里閃過一道銀光,竟是九尾狐的尾巴。她瞳孔驟縮,想起黑市的傳聞:九尾狐族擅長幻術與交易,尤其是夜璃——那個能讓人在幻境中說出真話的狐妖。
"夜璃大人?"蘇瑤下意識行禮,光精靈與九尾狐族曾有舊盟,"求您......"
"噓——"夜璃豎起手指,絲帶輕輕一卷,三人便消失在原地。再次睜眼時,已經身處帳篷內,四周掛著的不是尋常帷幕,而是用東西方法器串成的簾子:東方的招魂幡、西方的鎮魂鐘、星靈族的冥想鈴,還有機械族的齒輪風鈴。
"別擔心,圣殿的小崽子們進不來我的幻境。"夜璃遞來三杯茶,茶杯是東方的青花瓷,里面泡的卻是西方的薄荷葉,"先喝口茶壓壓驚......小郎君,你的龍血味道很特別呢。"
林風攥著茶杯沒敢喝,目光落在夜璃腰間的玉佩上——那是塊殘缺的混沌之輪碎片,水屬性的紋路與他玉玨里的龍鱗完美契合。蘇瑤顯然也看見了,茶杯在手中輕輕一顫,薄荷葉漂出杯口,落在碎片上竟化作光點。
"別緊張,這碎片是我從黑市淘來的舊貨。"夜璃咯咯笑了,尾巴輕輕掃過林風的腳踝,"我呀,就喜歡收集這些老古董......比如青云宗的秘聞,比如光精靈族的沒落史,再比如......"她突然湊近林風耳邊,"龍血與光精靈血脈混合的味道,簡直像陳年美酒呢。"
蘇瑤猛地起身,茶杯摔在地上碎成齏粉,光精靈血脈在她掌心凝聚成藤蔓:"你到底想干什么?"
夜璃攤開手,掌心躺著半枚紐扣,上面繡著青云宗的云紋,卻用暗線繡了機械齒輪:"不想干什么,只是想提醒你們——玄風長老的劍,最近在鑄造坊重新開過刃哦。"她眨眨眼,帳篷外的警報聲突然消失了,"好了,危險過去了。記住,下次來黑市,帶點有趣的情報當門票哦。"
離開帳篷時,林風發現手里多了塊糖果,糖紙是東方的宣紙,上面卻印著西方的星空圖。蘇瑤捏緊了拳頭,指甲幾乎掐進掌心:"她說的鑄造坊......可能是指西方的機械之城。玄風長老如果真的在 reforging 佩劍......"
"他手里有碎片,"林風摸了摸胸口的玉玨,想起血魔族的話,"混沌之輪的碎片,在他手里。"
蘇瑤點點頭,從兜里掏出老者給的青瓷瓶,往林風傷口上抹了點藥膏。清涼的感覺立刻蔓延開來,他看見結痂的傷口下,鱗片正在緩慢生長,卻不再像之前那樣灼痛——這藥膏里,果然混了能壓制龍血的東西。
"接下來怎么辦?"林風看向黑市出口,那里已經恢復了熱鬧,仿佛剛才的警報只是錯覺,"去西境找獅鷲商隊,還是......"
"先離開東域。"蘇瑤拉緊兜帽,"圣殿和青云宗聯手,東域已經沒有我們的容身之地。而且......"她摸了摸胸口,那里藏著光屬性碎片,"我能感覺到,其他碎片在西境方向。"
玄火狼突然仰頭嚎叫,聲音里帶著幾分悲愴。林風順著它的目光望去,黑市的某個角落,有個攤位正在焚燒記憶水晶,火焰中飄出的煙霧里,隱約有母親的臉。他攥緊了拳頭,指甲刺破掌心,龍血滴在地上,竟將石板燒出個小坑。
"走吧。"蘇瑤輕輕拽了拽他的袖子,"等我們集齊碎片,弄清楚真相......會讓他們付出代價的。"
林風點點頭,跟著她走向黑市出口。身后的夜璃帳篷里,傳來若有若無的歌聲,歌詞是東方的古曲,曲調卻是西方的挽歌。他摸了摸兜里的糖果,糖紙在掌心發出沙沙的響聲,突然想起母親臨終前的話:"去西境找銀蕨草"——現在他終于明白,銀蕨草不是普通的草藥,而是光精靈族最后的希望,也是他解開身世之謎的鑰匙。
夜色漸深,黑森林的霧氣再次涌來。林風回頭望去,黑市的火把已經變成幾點微光,仿佛隨時會被黑暗吞沒。但他知道,在這片黑暗里,還有像夜璃、像黑市老者那樣的人,在東西方勢力的夾縫中求生,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
而他和蘇瑤,不過是這盤大棋里的兩顆棋子——只是他們不打算做任人擺布的棋子,而是要成為執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