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御花園的梅枝承著新雪，錦玉攥著賜婚圣旨的手指節(jié)發(fā)白，石榴紅廣袖拂落枝頭積雪。
"蕭然，你當(dāng)真不愿娶我？"玉扳指硌得掌心發(fā)疼，
蕭然盯著她發(fā)間搖晃的東珠步搖："末將不喜女子穿金戴銀。
""去年生辰你說我戴珍珠好看！""不喜女子舞刀弄槍。""上月你還教我挽劍花！
""不喜......""蕭定北！"錦玉突然逼近，鳳尾花細(xì)貼著他突起的喉結(jié)，
"你摸著佛骨檀珠說謊，也不怕遭報應(yīng)？"蕭然后退半步，腰間佩劍撞得梅樹簌簌落雪。
他望著錦玉發(fā)紅的眼尾，舌尖抵住上顎："公主當(dāng)知，蕭家兒郎的婚約在沙場，不在宮闈。
""好得很！"錦玉將圣旨擲進(jìn)雪堆，金線牡丹繡鞋碾過明黃綢緞，
"本宮這就找十個八個稱心的去！"朱紅斗篷旋出凌厲的弧度，
發(fā)間步搖纏著梅枝扯落半幅青絲。申時三刻，朱雀大街炸開驚雷。"聽說了嗎？
錦玉公主在教坊司點(diǎn)了兩個琴師！""何止！說是用八寶香車接進(jìn)府的，
車?yán)镲h出來的帕子都熏著龍涎香！"將軍府書房，蕭然捏碎第三只茶盞。
窗外北風(fēng)卷著閑言碎語往耳朵里鉆："那白衣琴師生得可俊，
給公主喂葡萄都用手帕墊著......"梆子敲過三更，雕花窗忽地被推開。
錦玉踩著月色翻進(jìn)來，腕間金鈴叮當(dāng)響，石榴紅裙裾掃過案頭兵書，
露出綴著夜明珠的翹頭履。"公主這是走錯......"錦玉抬腿壓住他腰腹，
金絲絳勒著玄鐵腰帶咔嗒作響："夫子沒教過你？"她俯身咬開他襟前盤扣，
"箭在弦上......"蕭然喉結(jié)滾動，看著錦玉扯落滿頭珠翠。青絲如瀑垂落肩頭時，
佛骨檀珠突然崩斷，一百零八顆菩提子噼里啪啦砸在青磚上。"末將不……！
"錦玉捂住他的嘴，腕間金鈴震得人耳熱，"蕭定北，你真當(dāng)我看不出…？
"燭火爆了個燈花，將軍緋紅的耳垂映著晃動的床帳。窗外積雪壓斷梅枝，
驚起兩只交頸的白頭翁。2殘雪未消的官道上，錦玉捏碎袖中鎏金暖爐，
任由滾燙香灰灼紅指尖。蕭然玄色大氅翻卷如鷹隼，卻始終不敢回望城樓上那抹石榴紅。
北疆的風(fēng)裹著砂礫拍打軍帳，蕭然盯著輿圖上的赤水河，指尖無意識摩挲腰間玉扣。
"報——"親衛(wèi)捧著漆盒撞進(jìn)來，"京城八百里加急！"蕭然割開火漆的手頓了頓，
錦帛展開竟飄出幾片海棠花瓣。副將伸頭偷瞥，只見潦草八字：新得琴師，善譜破陣曲。
狼毫筆咔嚓斷在掌心，墨汁濺得沙盤里赤水河泛起黑浪。蕭然突然抓起令旗："傳令右翼，
今夜子時放白磷火燒敵艦。"三日后捷報與緋聞同時抵京。
茶樓說書人拍響醒木："要說蕭將軍這招妙啊！白磷遇水反熾，
狄人三十艘艨艟全喂了赤水河龍王！"二樓雅間，錦玉倚著波斯絨毯，
赤金腳鏈纏在青衣琴師腕間："賞。"更漏滴到亥時，暗衛(wèi)跪在公主府邸。
錦玉散著鴉發(fā)靠在軟枕上，聽窗外細(xì)雨打芭蕉。"將軍可受傷？""左臂箭傷已愈，
就是......"暗衛(wèi)咽了咽口水，"燒船那夜，將軍帳中折了五支紫毫筆。
"錦玉撫著尚未顯懷的小腹輕笑，珊瑚護(hù)甲勾斷琴弦："告訴禮部，本宮明日要觀胡旋舞。
"朔北的雪混著血水結(jié)冰時，公主府收了位西域胡旋郎。
朱雀大街的銅駝都在震舌："那妖孽眉骨淬著星芒，赤足金鈴踏得鼓點(diǎn)比戰(zhàn)報急！
軍帳里蕭然撕碎塘報，羊皮地圖被匕首釘在立柱上："取本將鐵蒺藜來。
"當(dāng)夜狄軍大營鬼哭狼嚎。"將軍在雪地埋鐵蒺藜，狄人馬蹄全廢了！
"炊兵添著柴火說得唾沫橫飛，"要不說咱們將軍是玉面修羅呢！"錦玉聽著密報，
往炭盆里扔了顆香榧。火苗竄起時，
她正教胡旋郎用黛筆描花鈿："這忍冬紋要描得纏纏綿綿......"八百里外，
蕭然接到密信時，盯著忍冬花紋的箭囊發(fā)怔——那是離京前夜，錦玉窩在他房中繡的。
"幼稚。""前隊變后隊，取火油來燒山。"沖天火光映亮雪崖時，副將看見將軍在笑。
那笑法讓人脊背發(fā)涼，活像閻王殿偷跑出來的羅剎。開春捷報抵京那日，
錦玉在公主府放紙鳶。線軸突然脫手，她輕撫微隆的小腹："混賬東西，
再不回來......"東風(fēng)吹散未盡之語，紙鳶飄飄蕩蕩掛上梅枝。3申時二刻，
朱雀門的日影斜過宮墻，蕭然望著步輦上垂落的石榴紅紗，恍見那夜被自己扯斷的床幔流蘇。
"恭賀蕭將軍凱旋。"她頷首時步搖未動，仿佛眼前真是尋常朝臣。
"殿下近日...可還安好？""腰封改八回，食錄添三頁。不錯。"步輦忽地晃動，
錦玉扶案時廣袖掃落蜜餞匣子。蕭然本能地箭步上前，
卻在觸及鎏金簾幔時僵住——匣中滾出的酸杏核，恰如那夜她情動時咬碎的干棗。
"末將還需面圣。"他猝然轉(zhuǎn)身，走出十步又停住，背對著她啞聲道："殿下，
可還愿…?"金鑾殿的龍涎香裹著藥香，蕭然跪在玉階前，玄甲上的麒麟目映著日光，
恰與御座扶手的鎏金獸首相望。"赤水河這把火燒得好。"皇帝屈指彈了彈捷報，
震得案頭安胎藥方滑落半角。"北狄王庭遞的降書，比當(dāng)年你父親繳獲的戰(zhàn)旗還長三寸。
"蕭然卸甲擱在玉階："臣交還虎符。""斗膽求陛下賜婚。"七個字碾碎在玉階上，
震得琉璃瓦嗡嗡作響。"蕭家小子，你可知這丫頭今晨吐得昏天黑地，
還非要親自盯尚服局改駙馬朝服？"蕭然霍然起身。
皇帝卻將虎符塞進(jìn)他染血的護(hù)腕："兵符留著，當(dāng)朕給外孫當(dāng)抓周禮。"朱筆忽地指向殿外，
"還不快滾？那丫頭吐得膽汁都要出來了，還死撐著穿束腰！"宮廊柳絮撲了滿身，
蕭然攥著虎符奔向那抹石榴紅。忽見錦玉扶著廊柱嘔酸水，腰間玉帶早不知丟在何處，
石榴紗軟軟裹著微隆的小腹，在風(fēng)里蕩出他夢過千百回的弧度。
"蕭定北..."她抹著淚花抬頭，"本宮新裁的留仙裙......""好看得很。
"他打橫抱起人往偏殿沖。皇帝倚在窗邊咂了口安胎藥，
忽然將捷報疊成紙鳶——正是蕭然七歲時，給錦玉扎的那只斷線鳶。
1棠華卷錦玉倚著金絲軟枕，看乳娘將裹在杏黃襁褓里的女兒遞來。小團(tuán)子剛吃飽奶，
粉嘟嘟的臉蛋蹭著錦玉，忽然打了個奶嗝。"蕭定北你瞧，小棠兒......"話音未落，
玄色身影已閃到榻前。蕭棠忽然抓住父親手指，琉璃似的眼睛映著雙親身影。
蕭然低頭輕蹭女兒額間花鈿，聲音悶在錦玉肩窩："昨日棠兒抓周，
為何把琴師送的玉簫擺進(jìn)去？""那不是......""還有胡旋郎打的赤金鈴鐺。
""蕭定北！"錦玉突然翻身將他壓在榻上，石榴紅寢衣散開半幅，"你再翻舊賬，
本宮明日就召......"未盡話語被吞入唇齒，羅帳纏作一團(tuán)。
驚得巡夜宮娥紅著臉快走，卻聽殿內(nèi)突然傳來輕笑："駙馬這身茜色肚兜，
倒是比當(dāng)年白衣琴師......""錦玉！"五更梆子響時，小棠兒躺在父母中間，
小手攥著父親一縷黑發(fā)，母親腕間金鈴纏著女兒腳踝。
蕭然望著帳頂突然道："給棠兒的襁褓要改用云錦，
上次琴師......"錦玉抓起玉枕砸過去。晨光漫過描金窗欞時，將軍背上挨著繡鞋印，
手里還攥著要扔出窗的玉簫——只是那簫管內(nèi)側(cè)，分明刻著"蕭定北贈蕭棠周歲禮"。
2棠華卷晨光剛?cè)炯t金鑾殿的琉璃瓦，五歲的蕭棠已經(jīng)蹲在御書房梁上。小團(tuán)子腰佩木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