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歉！”趙元溪語氣十分嚴(yán)厲。
子嬰委屈地癟嘴，可他不敢違背大母的話，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對樞道歉。
樞害怕地連連擺手，不敢發(fā)一言，褚上前幾步，拉著樞的衣領(lǐng)，“夫人不要生氣，只是個不值錢的小玩意，小公子喜歡就拿著。”
所有人都在此刻都在看著趙元溪，不理解她為何發(fā)怒。
趙元溪陰沉著臉，一個草馬的確不是什么值錢的東西，但子嬰小小年紀(jì)就知道搶人東西，讓她仿佛看到了十幾年后，已經(jīng)長大成人的子嬰，仗著自己的身份恃強(qiáng)凌弱的模樣。
盡管子嬰現(xiàn)在只是一個孩子，卻也讓趙元溪更加生氣，甚至讓她心中隱隱產(chǎn)生了一絲厭惡。
那是對于這個時代的厭惡。
可看到子嬰害怕的模樣時，趙元溪還是收斂了怒氣。
她撿起地上的草馬還給樞，緩聲道，“東西雖不值錢，但那也是樞的東西，子嬰有點被慣壞了，若是下次他還搶你東西，你盡管告訴我，我會罰他。”
教孩子要趁早，不然等他長歪了就麻煩了。
子嬰感覺渾身一涼，縮了縮脖子，怕怕地揪著大母的衣角，仿佛在祈求著大母的原諒。
趙元溪卻沒再看他，只是走的時候還是牽住他的手。
自己家的熊孩子，總歸不能丟了。
子嬰感覺鼻子酸酸的，有點想哭，又哭不出來，可手被大母牽著，心底的害怕漸漸平息，他終于能騰出腦子，分析這件事。
他一直在雍城內(nèi)城住著，在那里他自然是想要什么，就能拿什么，宮人即便有意見，也不敢反對。
可現(xiàn)在他不在雍城里，這些人也不是他的奴隸。
“大母，我知道錯了！”他轉(zhuǎn)頭又對樞鄭重道歉，“對不起，我不該搶你東西。”
趙元溪神色緩和了些，拍了拍子嬰腦袋。
“沒，沒關(guān)系的，你喜歡這個草馬，我可以送你。”樞漲紅著臉，這個草馬是他準(zhǔn)備拿回家送給弟弟妹妹的，這也是為何他剛剛舍不得。
可看見小孩因為搶了自己的草馬被大母訓(xùn)斥，樞其實是后悔剛剛小孩眼巴巴看著草馬的時候，他沒能主動送給他。
子嬰沒敢接，轉(zhuǎn)而看著自己的大母。
趙元溪長嘆一聲，不禁反思自己是不是太嚴(yán)格，子嬰畢竟還只是個孩子！
她忍不住扶額，感覺自己有成為熊孩子家長的潛質(zhì)了。
“喜歡的話，就收著，現(xiàn)在這是樞給你的禮物，你可以收下。”
子嬰這才接過那草馬，猶豫片刻后，朝樞拱手行禮道，“多謝。”
趙元溪被子嬰這副樣子給逗笑了，確實還只是個孩子。
聽到大母的笑聲，子嬰不理解，歪頭疑惑地看著大母。
于是，趙元溪再一次被可愛暴擊。
小小的教育危機(jī)暫時就這么解除了。
褚家。
結(jié)束完地里的指導(dǎo)工作，趙元溪便跟著褚回了褚家，剛進(jìn)門就看到立在院中的荷，院子的另一邊則多了個男人。
男人約莫三四十歲，留著一圈大胡子，身體格外強(qiáng)壯，渾身肌肉虬結(jié)，不像是木匠，倒像個屠夫。
褚介紹道，“這就是我阿兄櫟，阿兄這是我昨日同你說的那位趙夫人。”
“昨日想見你沒見到，本以為還得等幾天，好在我運氣還不錯。”趙元溪笑道。
櫟臉上沒半分喜色，只一臉嚴(yán)肅地問，“不敢，夫人找我是有什么事嗎？”
“這個轆轤是你親手做的？”趙元溪直接問。
“是。”
“有誰教你嗎？據(jù)我所知這是楚地常見的東西，你在秦國應(yīng)該見不到。”
櫟神色冷了些，眉頭緊皺，“我曾去過楚地，覺得這東西方便取水，便給家里做了一個。”
“也是你自己親手改造的？”
“是！”
大才呀！這不就是民間隱藏的手工藝人嗎？
“高昇，去將馬車中匣子里裝著的絹布拿過來。”趙元溪藏起心中的雀躍，立馬吩咐高昇。
拿到昨晚自己辛辛苦苦畫的圖紙，趙元溪將它展開，“我有兩樣?xùn)|西需要你做，若是能做出來的話，我重重有賞。”
聽到有重賞，櫟表情不變，低頭看手里的圖時，卻滿眼震驚。
他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巴，艱難發(fā)問，“夫人要做這個是為什么？”
“你常年在這地里頭干活，應(yīng)該能看出這兩樣?xùn)|西的用途，這個是曲轅犁，方便耕種用的，比直轅犁更輕便，操作起來也更省力，另一個是水車，可用于田地的灌溉。”
“夫人從何人手中得到的此物？”櫟十分激動，若非男女有別，他怕是得抓著趙元溪的手，來問出想要的答案。
趙元溪輕咳，“這是我畫的，不過這東西是我從古籍上看到的。”
誰能說秦朝之后的書，對于21世紀(jì)來說不是古籍呢？
“夫人可否告知，那古籍現(xiàn)在何處？”
“被燒了！”趙元溪直接睜眼說瞎話。
畫這圖的時候，她就已經(jīng)想好了說辭，反正這時代被燒掉的書籍不知道多少，那些書上記了些奇思妙想很正常。
高昇聞言卻有些訝異，秦王宮珍藏的古籍的確有很多，但太后連朝政都不管，怎么會去看與農(nóng)桑有關(guān)的書。
他曾在書庫打掃過很長一段時間，除了那宮中掌事，可以說沒人比他更了解秦王宮里的書，他可以保證秦宮內(nèi)絕對沒有這些圖。
高昇不解，太后為何要說謊？
櫟眼中閃過一絲失望，隨即正色道，“夫人放心，我會盡快將東西造出來的。”
趙元溪點頭。
櫟忙著研究新東西，進(jìn)了后院。
這下，趙元溪終于有時間做另外一件事，她朝荷眨了眨眼睛。
荷心領(lǐng)神會，從屋里抱出個木盆，盆里是已經(jīng)泡發(fā)好的豆子。
“昨日，我見你院中石磨，想起曾在北地吃過的一種食物，將這泡好的豆子研磨成漿后，加上我?guī)淼男|西，就可以做出來好吃的豆腐。”
豆腐的制作工藝并不難，趙元溪有個食品學(xué)院的朋友就是研究食品的，豆制品就是他的重要研究方向，從他那里，趙元溪知道了豆子的各種吃法。
現(xiàn)在食用豆子的方法主要是將它蒸熟后，拌些其他的食物一起吃，菽飯藿羹便是這么來的。
菽飯雖然能果腹，但吃多了容易消化不良、脹氣等不良反應(yīng)。
趙元溪甚至嚴(yán)重懷疑，就是因為豆子吃多了容易脹氣，那些貴族才沒將菽飯當(dāng)做貴族食物。
趙元溪詳細(xì)描述了豆腐的制作過程。
依著她的法子，褚和荷將豆子研磨成漿，隨著石磨轉(zhuǎn)動，乳白色的漿液流下來。
子嬰和褚家的其他兩個小孩，蹲在一起，看著木盆里不斷增多的豆?jié){。
“大母，這個很像羊乳，可以喝嗎？”子嬰眼巴巴地望著她，一副饞貓的模樣，哪里還有秦國公子的架勢。
“當(dāng)然可以，等會我就給你做！”
等豆?jié){熬好，過了幾遍紗布后，便拿到廚房慢火煮沸。
趙元溪取了幾個木碗，在碗中各自放了幾塊飴糖，將煮沸后的豆?jié){倒入碗中。
當(dāng)她把豆?jié){端出去，準(zhǔn)備給幾個小家伙喝的時，卻見原本乖乖蹲在一旁的三個娃娃，學(xué)著剛剛褚的模樣正在拉磨。
開始子嬰只是在旁邊指揮，后面看兩個人實在推不動，他終于忍不住上手。
一個在前面拉，另外兩個在后面推，石磨終于勉強(qiáng)轉(zhuǎn)動，三個孩子興奮得跟打了場勝仗一樣，高聲歡呼。
稚童的笑聲太過明媚，周圍的大人不禁也跟著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