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獲頗豐，李默剛準備轉化道行，就聽到身邊出現了輕微的腳步聲。
立刻轉頭看去，在宗祠后的陰影中，好像有什么東西在動。
這里不止這三只狼妖？難道還有？
李默暗自盤算了一下，體內的仙炁還夠出一劍，要是真還有妖魔，怕是要搏命了。
月光下，一個中年男人從陰影中走了出來。
“別動手，我沒有惡意，你應該還記得我吧，李大人。”
身穿著黑衣，佝僂著的腰，眼窩深陷，整個人瘦得像是根竹竿。
“你是....季連捕頭？”李默借著月光看清了來人的臉。
季連，季氏案卷宗的書寫者。
“是我，半年不見，沒想到李大人武道修為已經突破初境。”
“半年前你失蹤了，沒死？還回了季家村，到底怎么回事？”
李默并沒有對季連卸下防備，隨時準備調動仙炁。
一個失蹤半年的人物，此刻突然出現，怎么想也有哪里不對勁。
“說來話長，離開江流縣非我本意，實是再待下去，總捕頭就要滅我的口了。”
總捕頭？他說的是趙廣！
李默眉毛一挑。
“三年前，我季家村出了命案，死的是我季氏族長一家，我得知后第一時間請命回村調查，哪知這一查，把我自己陷進去了。”
“這不查不知道，一查之下，我才發現，縣長大人及總捕頭已與妖魔做起了交易。”
“交易？！”李默皺起了眉頭。
妖魔有靈智，確實存在溝通的可能，但與人絕無可能和平共處，何談交易？
若是畜生會說話，人會和畜生交易嗎？
季連臉上泛起苦笑。
“江流縣，十年以來，每年死于妖禍的人數大人可知曉？”
“三千之數。”這點李默清楚，前身雖然不經手妖魔的案子，但每年人口統計也有參與。
大抵就是這么多。
“這和你說的交易有何干系？”
“呵，大人又可知臨縣，每年要死多少人？我告訴你，情況最好的，也要死上一萬人。”
差這么多？
李默有些驚訝，他還真不了解其他縣城的情況。
“若李大人是武德城主，治下有縣少死這么多人可會關注？”
答案自然是會。
這是政績，縣令于泰安在江流縣任期已有七年，大乾國每八年考較一次，其中治下人口增量便是重要指標之一。
“你想說什么？”
李默隱隱猜到對方所說的交易是什么，可他還是難以置信地開口問道。
“大人已經想到了，不是嗎？”
“保持人口的增量遙遙領先的辦法，就是在人口登記載冊時做手腳，季家村便是第一個作為試點的村子。”
“家家戶戶，四取其一，這就是三年前，我在村中發現的真相。”
四取其一？李默想起了村口那個老頭說過的話，腦子里像是有道驚雷炸響。
“季家村，每戶不過四人，第四個人會失去自己的名字，不被縣里記錄在冊，妖魔餓了，就先吃這些人。”
“所以，江流縣便成了武德城明面上，治下妖禍慘案發生最少的縣，一派蒸蒸日上，平靜祥和的光景。”
“其實最開始，我沒多想，只當是普通的妖禍，可查著查著就發現不對勁，這妖魔下山誰都不殺，怎么偏偏把村長一家吃了個干凈？”
“代理村長又支支吾吾，我便斷定有什么內情，可我那次出來只帶了方求同捕快一人，均是未入武的武者，便暗自打算回到縣中上報。”
“可沒想到，方捕快當夜如廁，恰好撞破了代理村長與妖魔商議的場面，次日我發現了他的尸體，知道大事不妙，便偷偷離開了。”
“縣長和總捕頭得到我提交的卷宗后，卻并沒有選擇上報凈庭司，那時我便猜到了，一切都在兩人意料之中。”
“那代理村長也是縣長的親信。”
聽到這兒，李默皺起了眉頭。
他聽得出來，季連沒有說謊，但有一點說不通。
作為縣長的于泰安不可能放任他季連活那么久，他半年前失蹤，但季家村若是按照他的說法……
“你跟他們同流合污了是嗎？季連！”
季連面色慘敗，靠在宗祠墻壁上，慘笑出聲。
“是，李大人說得沒錯，季某違背祖宗了，我不想死。”
“季氏案結案之后，我為了活命，便主動幫縣長壓下了所有聲音，也被委任成了季家村試點的管理者。”
“每月定時定量，給妖魔送去定好的份額，成了個搧客。”
“村子里的村民都不想有輪到自己的那一天，就拼命地生，幾乎毫無停歇，所幸青山狼妖數量不多，勉強可以維持平衡。”
“可半年前，平衡被打破了。”
季連像是想到了什么東西，面露恐懼。
“青山出了個妖王，還是個雌的，狼妖的數量開始大幅增加，喂不飽了，根本喂不飽！”
“季家村一月之內少了過千條人命，這要是妖魔放開了吃，不出兩年，這片地界就寸草不生了。”
“要說縣長大人心夠狠，偽造了宗族遷徙的假象，實則準備將季氏徹底充當妖魔的養殖場。”
“讓妖魔，放開吃，吃個干凈，在凈庭司巡查使到來之前，最好吃的一個不剩。”
李默看著對方，面無表情。
“你跟我說這些，是希望我做什么？”
季連的所作所為不值得同情，甚至李默已經動了殺意。
為了活命，殘害同族，喂養妖魔。
不論怎么看這家伙都已經有了取死之道。
縣長于泰安和總捕趙廣也不是什么好貨色。
李默本對這方世界沒什么歸屬感，僅僅以旁觀者的角度，便已經難壓怒火。
“季某自知罪無可恕，半年前，我發現妖王誕生之后，便悄聲離開了縣城，回到季家村，殺死了村長并取而代之，與妖魔周旋。”
“昨夜，縣里傳來口信，說你在縣里參與殺死了青山狼，今日便會騙你上門送死，此是常有之事，此地妖魔與縣令媾和，送來一人，便讓季氏晚死一人。”
“可沒想到，李大人你已入了初境。”
說到這，季連俯身跪地，叩頭。
“入了境的武者便有了跳出掌控的實力。”
“季某有不情之請，想請大人前往武德城，揭露縣令及總捕頭二人的罪行，救我季氏！”
前往武德城，揭發縣長？
此去路途少說半月，一路妖魔叢生，且不談危險與否。
等再回來，縣里又是何等模樣，誰又知道。
這三頭狼妖被他斬殺，青山上的其余妖魔過些時辰必然就要有所察覺，到時與縣令通個氣，怕是等他舉報回來，縣里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弄不好，所有的黑鍋都會被扣在他的頭上。
李默前世有經驗，職場如沙場，一旦領導想要弄死你，有得是辦法。
要想破局，只有兩個辦法，要么低頭認錯，要么反過來弄死領導。
他收劍回鞘，站在原地，神色間不見絲毫同情。
而李默的選擇是第三種，他準備掀翻桌子。
在此之前，他要眼前跪倒在地上的季連給自己交上一份投名狀。
“你們村中，除了這三只妖以外，還有多少只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