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訓練場上的喧囂漸漸沉寂。
食堂里，晚飯的香氣早已散去，只剩下碗筷碰撞的零星回響。
新兵們胡亂扒拉完最后幾口飯，眼神里還殘留著白天疊被子時的亢奮與疲憊交織的復雜情緒。
短暫的休息時間，連隊組織觀看了七點整的新聞聯播。
電視屏幕上主持人字正腔圓地播報著國內外大事，但對這群剛穿上軍裝的年輕人來說，那些遙遠的新聞遠不如身邊發生的點滴來得真切。
不少人看似盯著屏幕，心思卻早已飄回了宿舍那塊逐漸成型的“豆腐塊”上，或者在偷偷回味林恒那石破天驚的“打水”操作。
林恒坐在隊伍里，神色平靜。
白天的“疊被子風波”對他而言，不過是利用現有規則解決問題的一次小小嘗試。
退役兩年養成的閑散，并未完全磨掉他骨子里的軍人思維——觀察、分析、尋找最優解。系統的存在，更是讓他時刻保持著一種旁觀者般的清醒。
【日常任務：觀看新聞聯播（已完成）。獎勵：精神+0.1】
微不可察的光幕提示在眼前閃過，林恒的嘴角幾不可察地動了動。
蚊子腿再小也是肉，這種潛移默化的提升，正是他現在所需要的。
新聞結束，隊伍被帶到了宿舍樓前的空地上。
夜風微涼，吹散了白天的燥熱。
連長閆光站在隊伍前方，月光勾勒出他硬朗的輪廓。
他那雙在白天顯得格外嚴厲的眼睛，此刻在夜色中似乎柔和了些許，但聲音依舊沉穩有力。
“全體都有！立正！”
唰！
隊伍瞬間站得筆直，盡管動作還帶著新兵特有的生澀。
閆光目光掃過一張張年輕卻略顯疲憊的臉龐。
“今天，是大家入伍的第一天。感覺怎么樣？”
隊伍里一陣低低的騷動，沒人敢大聲回答。
閆光頓了頓，繼續說道：“我知道，很多人不適應。覺得累，覺得苦，覺得規矩多。疊個被子都讓你們叫苦連天。”
他這話一出，不少新兵都下意識地挺了挺胸，尤其是九班的兵，臉上更是露出了幾分自豪。今天下午，他們可是靠著“集體智慧”提前完成了任務！雖然那智慧主要來自林恒。
“但是，我要告訴你們！部隊，就是這樣一個地方！它會磨掉你們的嬌氣，鍛煉你們的意志，把你們從一塊塊形狀各異的石頭，打磨成堅硬的鋼鐵！”
“三個月的新兵連，只是開始！未來的路還很長！我希望你們每個人，都能咬緊牙關，堅持下去！不要辜負你們家人的期望，不要辜負你們自己的選擇！”
一番簡短卻有力的講話，讓不少新兵心里熱血翻涌。
“好了，時間不早了。今天就到這里，點名！”
各班班長依次上前報告人數。
“九班應到十人，實到十人，報告完畢！”楊磊的聲音洪亮。
“嗯。”閆光點點頭，“各班帶回，早點休息，明天，有新的挑戰等著你們！”
“是！”
班長們領命，各自帶著隊伍返回宿舍。
九班宿舍里，氣氛比白天輕松了不少。經歷過“疊被子”事件，大家對林恒的態度明顯親近了許多。雖然林恒話不多，但沒人再把他當成一個純粹的“刺頭”或者“怪人”。
熄燈號準時響起。
黑暗籠罩了宿舍，只剩下窗外透進來的微弱月光。
白天積攢的疲憊如同潮水般涌來，大部分新兵很快就發出了均勻的呼吸聲。趙新那龐大的身軀在狹窄的床鋪上翻了個身，發出一陣輕微的“嘎吱”聲，嘟囔了一句夢話，像是在抱怨明天的訓練。
只有林恒，依舊保持著清醒。
他并非失眠，而是習慣。軍營的作息如同刻在他骨子里的生物鐘，即使退役兩年，這種警覺性也未曾完全消失。更何況，系統的存在，讓他時刻需要分出一部分心神。
他閉著眼睛，意識沉入腦海中的光幕。
【宿主：林恒】
【軍銜：列兵】
【體能：10（普通人平均5）】
【精神：6（普通人平均5）】
【技能：《基礎內務整理精通》（系統獎勵）】
【隨身空間：1立方米（初始）】
【當前任務：新兵營綜合考核名列前茅（階段性）。】
【任務獎勵：視最終排名發放。】
看著體能后面那個刺眼的“10”，林恒心中微動。
這是他完成“順利入伍”任務后的獎勵，直接將他的基礎體能翻了一倍。
雖然距離系統描述的“普通人三倍”還有差距，但已經能讓他明顯感覺到身體的變化——力量更足，耐力更好，反應更快。
至于那個《基礎內務整理精通》，就是他能輕松疊出“豆腐塊”的真正原因。系統直接將標準和技巧灌輸進了他的腦海，打水只是他為了掩人耳目，順便幫戰友一把的臨場發揮。
“名列前茅嗎……”林恒思忖著，“看來，接下來的訓練，不能只滿足于合格了。”
他需要更優異的表現，才能獲得更好的獎勵，更快地提升自己。
夜色漸深，林恒調整呼吸，很快也沉沉睡去。
軍營的第一個夜晚，在寂靜中悄然流逝。
……
“嘀嘀嘀——嘟——！！！”
第二天，天還蒙蒙亮，一陣尖銳刺耳的起床號聲猛地劃破了營區的寧靜。
那聲音，像是用盡了全身力氣，粗暴地鉆進每一個熟睡者的耳朵里，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唔……”
“什么聲音……”
“我的媽呀……”
宿舍里瞬間響起一片痛苦的呻吟。
新兵們昨天大多興奮得半夜才睡著，此刻正睡得香甜，突然被這魔音穿腦，一個個感覺靈魂都被拽出了身體。
趙新猛地從床上坐起，肥胖的臉上寫滿了茫然和困倦，眼睛瞇成一條縫，半天沒找到焦距。
“幾點了這是？”他含糊地問。
徐東揉著眼睛，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睡眼惺忪地看向窗外，外面依舊是灰蒙蒙的一片。
“感覺……天都沒亮透啊……”
“快起來！穿衣服！集合了！”隔壁床鋪傳來焦急的聲音。
整個宿舍瞬間陷入一片混亂。
黑暗中，摸索衣服的聲音，穿錯鞋子的抱怨聲，慌亂的腳步聲，夾雜著此起彼伏的哈欠聲，構成了一曲手忙腳亂的晨間交響樂。
“我的腰帶呢？”
“誰踩我腳了！”
“燈！誰開一下燈啊！”
“快快快！要遲到了！”
每個人都感覺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鉛，身體也因為缺乏睡眠而酸軟無力，動作遲緩而笨拙。
然而，就在這一片雞飛狗跳之中，一道身影卻顯得格格不入。
林恒。
在起床號響起的第一個瞬間，他就已經睜開了眼睛。
那雙眼睛里沒有絲毫新兵的迷茫和困倦，只有一片清明。
幾乎是條件反射般，他迅速坐起，掀被，下床。
動作流暢，悄無聲息。
黑暗并沒有對他造成任何阻礙。他準確地找到了自己的衣物，手指靈活地扣上紐扣，系好腰帶，穿上作訓鞋。每一個動作都如同演練了千百遍，精準而高效。
當其他新兵還在和自己的衣服較勁時，林恒已經穿戴整齊，甚至還有時間將自己的被子稍微整理了一下，雖然遠達不到“豆腐塊”的標準，但也比其他人那亂糟糟的一團要強得多。
“磨磨蹭蹭干什么呢！都幾點了！”
就在這時，宿舍門口傳來一聲冰冷的低吼。
楊磊的身影如同鐵塔般杵在那里，臉色鐵青，目光如同刀子一般掃過宿舍內的混亂景象。
他那張帶著疤痕的臉，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懾人。
“看看你們一個個的樣子！東倒西歪！衣衫不整！昨天剛教的規矩都忘了？！”
“五分鐘！還有五分鐘集合時間！誰要是敢給我遲到一秒鐘，讓九班在連長面前丟人！”
楊磊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毫不掩飾的怒火和警告。
“接下來三個月的新兵連，我保證！他會過得‘刻骨銘心’！”
“刻骨銘心”四個字，被他咬得極重，帶著一股子能讓空氣結冰的寒意。
嘶——！
宿舍里的新兵們，被這聲怒吼和赤裸裸的威脅嚇得一個激靈，殘余的睡意瞬間被驅散得一干二凈。
“快快快！”
“別磨蹭了！”
“楊班長發火了！”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身體的疲憊，所有人動作陡然加快，恨不得多長出幾只手來。穿衣服的速度提升了一倍不止，系鞋帶的手指都在微微發抖。
一片更加慌亂的忙碌中，沒人注意到，門口的楊磊，目光在掃過宿舍時，在一個角落停頓了片刻。
那里，林恒已經如同標槍般站得筆直，軍容嚴整，表情平靜，仿佛早已準備就緒，只等著出發的命令。
楊磊的眉頭幾不可查地挑了一下。
又是這小子……
昨天是疊被子，今天是起床集合。
總能快人一步，而且，是從容不迫的那種快。
這絕不是一個普通大頭兵能有的素質。
楊磊心中那份“有點意思”的評價，再次加深。
他沒有多說什么，只是冷哼一聲，轉身，如同門神般守在樓梯口，盯著手表，計算著時間。
宿舍里的新兵們，則如同被猛獸追趕的羚羊，一個個跌跌撞撞地沖出宿舍門，朝著樓下狂奔而去。
而林恒，則不緊不慢地跟在人流后面，步伐沉穩，與其他人的慌亂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清晨的寒風中，新兵營的第二天，就在這緊張而混亂的氛圍中，拉開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