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石全身心投入新政推行,從晨曦初露到夜幕深沉,他都在書房研讀文書、謀劃舉措,常常廢寢忘食。長子王雱看在眼里,心疼不已。
王雱自幼聰慧,對詩書典籍過目不忘,對父親的新政理念不僅深刻理解,更是由衷支持。見父親為新政四處奔走,遭保守派刁難,他心中憤慨,決心為父排憂解難,助力新政推行。
一日傍晚,余暉灑在書房,王雱獨自踱步,眉頭緊鎖,苦思如何幫父親化解困境。突然,他靈光一閃,想到若掌握保守派官員的不法證據(jù),就能在朝堂有力回擊,為新政掃除障礙。
從那一刻起,王雱瞞著父親,利用人脈四處探尋消息。他身著素色長衫,穿梭于汴京的大街小巷,不放過任何可能的線索。
有一天,汴京細雨綿綿,王雱裹著褪色青衫,帽檐壓得極低,悄悄尾隨樞密副使張方平的馬車。車輪碾過積水的聲音中,他聽到車內(nèi)傳來骰子落碗的脆響,還夾雜著西夏香藥的氣味,這已經(jīng)是本月第三次跟蹤張方平了。
在雨幕中,馬車停在了“德云軒”茶肆后門。王雱閃身躲進對面布莊,透過雨簾,看到張方平的心腹幕僚李順抱著兩箱朱漆木匣下了車。等茶肆二樓雅間亮起燭火,他借著檐角垂下的藤蔓爬上二樓。從竹簾縫隙望去,只見李順正將文書鋪在檀木案上,說道:“將軍放心,這批河西戰(zhàn)馬下月初三從朔州入關。”
王雱瞳孔猛地一縮,燭火映照下,文書上西夏的狼頭印清晰可見。他伸手摸向懷中的密折,就在這時,后頸突然一涼,一柄短刀抵住了他的咽喉,一個聲音冷冷說道:“王大公子好興致,雨夜聽墻根?”
張府地牢里,火把的光將王雱的影子投在石壁上,宛如困獸。張方平把玩著從他懷中搜出的密折,鎏金護甲劃過“私通敵國”幾個字,冷笑道:“你父親推行保甲法,可知道民間傳唱‘生兒莫養(yǎng)王相公,養(yǎng)兒終作刀頭鬼’?”說著,他突然將密折扔進火盆,火苗竄起的瞬間,王雱看到折子邊緣繡著的金線牡丹,那是母親繡給他的平安符。
皮鞭抽打在背上,劇痛中王雱聽到張方平在耳邊冷笑:“你以為變法派贏定了?昨夜玉津園的梅花開了,你猜陛下賞的是誰的詩作?”他強撐著抬頭,看到墻上懸掛的西夏彎刀,刀柄上的松石在火光中泛著幽藍。
暴雨夜,王雱被拖到西跨院枯井旁。李順往他嘴里塞了一團浸過烈酒的布帛,說道:“公子莫怪,小人只是奉命行事。”繩索套上脖頸的剎那,王雱突然咬住舌尖,借著血腥味爆發(fā)出一股蠻力,將李順撞向井欄?;靵y中,他扯斷繩索,踉蹌著沖向角門,背后傳來羽箭破空的聲音……
王雱一刻不敢耽擱,回到家中,將收集到的證據(jù)仔細整理成冊。每一頁都凝聚著他的心血,每一條記錄都是對不法官員的有力控訴。
整理完畢,他懷揣著冊子,滿心歡喜地奔向父親的書房,腳步輕快急切,仿佛看到了新政光明的未來。
此時,殘陽如血,余暉透過書房窗隙,灑在王安石堆滿新政文書的案幾上。王安石正緊鎖眉頭,深陷于新政推行的困境,眼神滿是疲憊與憂慮,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仿佛一道道難以跨越的溝壑。
聽到門響,王安石微微抬頭,見王雱匆匆進來,他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聲音沙啞地問:“雱兒,何事如此匆忙?”
王雱滿臉興奮,幾步跨到父親面前,把證據(jù)冊遞到父親眼前,眼中閃爍著光芒,激動地說:“父親,您看!這是孩兒近日四處奔波收集到的保守派官員的不法證據(jù)。您瞧瞧,他們與豪強勾結(jié),欺壓魚肉百姓,簡直無法無天。只要把這些罪證公之于眾,定能讓他們在朝堂原形畢露,新政推行就容易多了?!?/p>
王安石緩緩接過證據(jù)冊,目光在一頁頁記錄上掃過,臉色漸漸凝重??赐旰?,他放下證據(jù)冊,抬頭看著王雱,輕輕嘆了口氣,語重心長地說:“雱兒,為父明白你想幫我分擔,這份心意我很欣慰。但朝堂斗爭遠比你想象的復雜,此事不是一紙罪證就能解決的。你雖出于好意,想打擊保守派推動新政,可此舉就像在火上澆油,可能引發(fā)更大的矛盾沖突,一旦局面失控,后果不堪設想,局勢會更難收拾。”
王雱心中不以為然,焦急地向前跨一步,雙手不自覺握拳,急切地說:“父親,此時不反擊,更待何時?您看那些保守派,處處針對新政,給您使絆子,讓您為新政殫精竭慮。孩兒好不容易收集到這些鐵證,能揭露他們的丑惡嘴臉。難道就眼睜睜看著他們阻礙新政,讓您的心血白費嗎?”
王安石神情凝重,長嘆一聲,緩緩走到椅子旁坐下,抬手揉了揉太陽穴,仿佛要驅(qū)散心頭的憂慮。然后,他抬頭注視著王雱,目光溫和而深沉,語重心長地說:“雱兒啊,朝堂政治斗爭并非你想的那么簡單。我們推行新政,是為了國家繁榮、百姓安居。若因一時憤慨采取過激手段,看似能打擊對手,實則可能引發(fā)一系列難以預料的后果,不僅不能根本解決問題,還可能讓新政陷入更艱難的境地,前功盡棄。我們需要通過合理穩(wěn)健的方式,一步一個腳印推行新政,讓新政的好處切實展現(xiàn)出來,才能讓人心服口服,新政才能長久推行?!?/p>
然而,王雱年輕氣盛,一心為父分憂,急于掃除父親前行的障礙,并未真正聽進父親的話。表面上,他乖巧點頭,做出領會的樣子,心中卻另有打算,想著如何瞞著父親按自己的想法使用這些證據(jù),幫父親扭轉(zhuǎn)局勢。
時光匆匆,沒過幾天,王雱終究按捺不住心中急切,私下將保守派官員的不法證據(jù)透露給了幾位堅決支持變法的官員。這些官員看到證據(jù),眼中閃過驚喜,覺得這是打擊保守派、推動變法的絕佳機會。
早朝時,他們抓住時機,以此為據(jù)對保守派展開凌厲彈劾。瞬間,朝堂氣氛劍拔弩張,緊張得仿佛空氣都要凝固。
保守派官員們被這突如其來的彈劾打得措手不及,臉上先是驚愕,接著惱羞成怒。保守派老臣張方平氣得臉色通紅,身軀顫抖,猛地向前跨出一步,用顫抖的手指指著彈劾他的官員,聲嘶力竭地呵斥:“你們血口噴人!這是污蔑,是惡意陷害!那個乳臭未干的王雱,竟敢私自收集這些所謂‘證據(jù)’,擾亂朝堂秩序,其心可誅!”
其他保守派官員也紛紛附和,言辭激烈地要求嚴懲王雱,以正朝堂綱紀。朝堂中的御史們見狀,也紛紛上疏彈劾王雱,指責他行為莽撞,不顧朝廷規(guī)矩,嚴重破壞了朝廷威嚴和秩序。
這時,王雱突然撕開衣襟露出鞭痕,大聲說道:“張大人可知這些罪證從何而來?”密函如雪花般散落,保守派私通西夏的鐵證在晨光中觸目驚心。
宋神宗霍然起身,龍紋案幾上的茶盞被震落摔碎。文彥博越眾而出,說道:“老臣懇請徹查此案!”
三日后,大理寺將張方平私通外敵的賬本呈到御前,宋神宗憤怒地將玉如意摔得粉碎。
大理寺地牢里,火把照著張方平蒼白的臉,他死死攥著佛珠,喃喃道:“老臣只是……只是怕變法亂了祖宗法度……”墨跡未干的供狀在案頭微微卷曲,窗外傳來烏鴉的啼叫。
深夜,城樓上王安石獨自面對萬家燈火,宦官的傳旨聲在秋風中飄散:“王雱雖魯莽,但有功于社稷,著即貶為庶人,永不敘用?!?/p>
王安石深知兒子是想為自己分憂,幫變法派掃除障礙,可這年輕沖動的行為,卻給變法派帶來了更大的麻煩。他看著兒子垂頭喪氣的模樣,心中既心疼兒子遭受的斥責,又對眼前的棘手局面深感無奈。
經(jīng)此一事,變法派的形象在朝堂上下受到一定影響,原本艱難的新政推行之路更是雪上加霜。那些對新政持觀望態(tài)度的官員和百姓,心中多了疑慮,新政推進陷入了更困窘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