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照野離開阿爾泰山后第三天就收到了天御關的鷹信,他沒有詳細說明這次蠻族之行的具體經過,只說了計劃成功以及自身的處境,請求王爺派兵前來接應。
遠在天御關的蕭靖淵收到裴照野的消息后即刻派薛振山率領梟衛前去接應,還帶著人數眾多的醫官以及天御關僅剩的糧草,裴照野在信中提及自己的處境,蕭靖淵在其語氣當中都能感受到濃濃的委屈。
而在蕭靖淵派出薛振山后,天御關迎來了幾位不速之客。
一隊百人左右,披堅執銳的精銳騎兵護送著一輛馬車從南方而來,入了天御關。
蕭靖淵猜測,這是天啟城來人,召自己回帝都的圣旨到了。
只見馬車不停,從入關后一直走到將軍府。
因為天御關常年抵御蠻族,關內百姓很少,經濟蕭條,所以蕭靖淵也并未在關內開府,一直居住在前任天御關守將的將軍府內。
馬車停在將軍府門前,只聽見一聲公鴨嗓音從馬車內響起,“勞煩通報一聲,請鎮北王蕭靖淵出來接旨”。
門前侍衛轉身進入府內,蕭靖淵坐在府內大廳門口的臺階上,還不等侍衛通稟,便對門外說道:“進來吧”。
門口馬車內之人似乎是愣了一下,隨即掀開簾子,車前一護衛立刻便跪伏在地,那人踩著下了馬車。
此人面白無須,穿一身紅色錦繡官服,神色倨傲,走下馬車后,似乎是受不了天御關常年征戰的血腥味,急忙用手中錦帕捂住了口鼻,單手高舉手中圣旨,邁著八字步走進了將軍府。
此人在院中站定,離蕭靖淵不到十米,看著蕭靖淵無動于衷,隨即便大聲說道:“鎮北王還不速速跪地接旨”?
蕭靖淵正坐在臺階上擦拭手中戰刀,連眼都未抬,只道一聲“念”。
他心中一直憋著沖天的殺意,從收到其皇兄駕崩的消息一直到現在,所以聲音中透出一股冷厲與殺伐。
可是傳旨之人似乎并不識趣,突然一步踏出厲聲道:“天子圣旨,鎮北王理應到門口跪地迎接,本官進來傳旨已經是對鎮北王網開一面,而現在鎮北王卻想坐著聽旨,你眼中到底還有沒有陛下,還有沒有君臣,還是說鎮北王想造反”?
他受到太后和右相的指派來天御關向鎮北王宣旨,代表著新皇,身份何其尊貴,本想著銼一銼這位的銳氣,畢竟現在的天啟城可不是當初蕭氏皇族一家的天下了,沒想到這位看不清形勢。
于是他出聲喝道,并給鎮北王戴上了一頂不尊新皇,意圖謀反的高帽。
蕭靖淵依舊無動于衷,只是將手中擦拭好的長刀插入刀鞘,將刀杵在地上說道:“當初皇兄賜我此刀時可是說過,本王見帝不跪,難道你這芝麻小官比我皇兄還要尊貴”?
來人這才看清蕭靖淵手中握著的戰刀,正是蕭氏皇族代代相傳的龍鱗刀。
相傳此刀乃是太祖當年起兵推翻前朝暴政后,請天下有名的鍛造師,凝聚前朝散落的氣運,用天外神鐵,輔以天下最后一頭妖龍之血,歷時十年鍛造而成,刀成之日,天雷降世,新朝氣運沸騰。
更有傳言說此刀乃是大虞王朝的氣運神器,每用此刀斬殺一名敵人,大虞氣運便會增加一分,雖然氣運之說虛無縹緲,但此刀的象征意義遠大于其實質作用。
太祖有言,此刀非大虞真龍不可降之,普通人持此刀,每日會被惡夢纏繞,精氣被刀中氣運強行吸收,最終變成一個瘋子或者干尸。
所以此刀都是歷代大虞帝王持有,而幾年前承平帝卻把此刀傳給了鎮北王蕭靖淵。
當時此事引得朝野沸騰,議論不止,而承平帝的一句“鎮北王亦是我大虞真龍,太祖從未說過此刀非帝王不可持之,他日大虞青年才俊若有能降服此刀者,皆可持之殺敵,增加我大虞氣運”輕輕松松化解了流言蜚語。
此刻這位帝都的傳旨之人看見此刀似乎是見到了太祖般恐懼,是的,是恐懼。
因為此刀還有一個作用,那就是殺人不問緣由,一旦是大虞之人被此刀斬殺,那么此人就被打上了大虞之敵的標簽,注定會被釘到恥辱柱上,受萬民唾棄。
這是大虞任何一個人,特別是文官所不能接受的。
因為在當年皇朝初立之時,太祖用此刀斬殺過一名結黨營私的權臣,那位到現在還在史書中被各種抨擊,屬實是遺臭萬年了。
“王爺請息怒,下官官職低微,從未見過如此神器,一時之間言語沖撞了王爺,還請王爺海涵,若是王爺不能消氣,那就打下官一頓,萬萬不可輕易驚動神器,斬下官這么一個卑賤之人,請王爺三思啊”。
這位剛才還趾高氣昂的文官瞬間被嚇得跪在地上瑟瑟發抖,聲音帶著哭腔乞求道。
蕭靖淵眼神冷漠,也不跟此人計較,只說道“傳旨吧”。
來人迅速將圣旨舉過頭頂,說道:“下官不敢,還請王爺自己看吧,下官沒有資格在王爺面前宣旨”。
蕭靖淵身后侍衛接過圣旨,交到了自家王爺手中。
蕭靖淵只是淡淡掃了一眼,便對來人說道:“本王安排好關內軍務便會趕回帝都,你回去復命吧”。
“王爺,不知下官回去后該如何回復圣上王爺的歸期,請王爺明言”,這位傳旨官略帶討好地輕聲詢問道。
“一個月之內本王必回天啟城”,蕭靖淵語氣當中帶著濃濃的殺意。
“下官知道了,下官這就回去復命,還請王爺保重,下官告退”,說罷便連滾帶爬地出了將軍府,頭也不回地躥上馬車,厲聲喊道“快走,快離開這里,快點兒”,似乎身后有什么可怕的東西。
蕭靖淵坐在臺階上微微活動右臂,上次的箭傷似乎好地差不多了,只是胸前的刀傷還在隱隱往外滲血,右臂一動,胸口撕裂般的疼痛令其眉頭微皺。
蕭靖淵起身在院中踱步,他在為難,天御關內糧草消耗殆盡,只能殺馬而食,卻也不是長久之計。
而帝都卻只派來了傳旨官,并未派來援軍和糧草,如今更是馬上入冬,如果沒有足夠的糧草,關內這僅存的十萬將士將會被活活凍死、餓死,他決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有一步棋他本想走,但是被逼無奈也不得不走,他蕭靖淵并非迂腐之人,刀架在脖子上了還要忍氣吞聲向來不是他的風格。
“傳令,讓涼州主將蔣天誠、朔州主將韓明遠速來天御關見我,此軍令十萬火急,限他二人五日之內趕到”。
“如若不然,本王便手持龍鱗刀去天啟城以通敵叛國之名屠盡蔣、韓二族,以儆效尤,拿上本王的王令,速去涼、朔二州傳令,記住,一字不差地給本王傳到”。
蕭靖淵從懷中取出代表自己身份的令牌遞給身后侍衛,殺氣騰騰地說道。
侍衛接過令牌,迅速出了將軍府。
天御關地處甘州,是大虞的北方門戶,與甘州相連則是東面的涼州與西面的朔州,涼州盛產軍馬,所以常年有重兵把守。
朔州地勢平坦,境內河流眾多,盛產小麥、谷物,北面被阿爾泰山山脈包裹,想要進入朔州,只能從南面進入,所以不受蠻族襲擾,故而朔州民生富足,人口眾多。
此次蠻族叩關,鎮北王被派遣至天御關御敵,承平帝讓蕭靖淵統御二十萬兵馬入關,涼、朔二州則是保障戰馬、糧草等一應軍需。
戰端開啟后,蔣、韓二人卻是虛與委蛇,從押送第一批戰馬、糧草達天御關后便再無聲息,致使現在天御關內人困馬乏,糧草短缺。
若是朝廷從別處重新調度,蕭靖淵也不想大動干戈,但此時承平帝剛剛駕崩,朝廷內就有人想把他當做棄子,把近十萬大軍當做棄子,不惜賠上整個天御關,這,便觸及到了蕭靖淵的逆鱗。
天御關不可有失,這是他的底線,誰碰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