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本是江野爸爸最信任的朋友。他卻在江家風頭正盛的時候卷走了他家所有的錢，
把我騙出國。再見面，江野憑借自身的努力成功翻身，一躍成為圈中新貴。
而我是餐廳里不起眼的小服務員。他和朋友來聚餐，認出了我。幾人明里暗諷，
故意問江野：“你現在有沒有后悔當初認識了不該認識的人？”江野神色漠然，
冷漠道：“有。”他回答時，沒有看我一眼。但我知道，他是真的后悔認識了我。
可他永遠不會知道，我為反抗爸爸用盡了一生所有的勇氣。——聽江野回答有時，
沉重的悲傷緊緊纏繞在我心間，幾乎要將我壓垮。他自始至終沒給過我一個目光。但我知道，
他說的那個人，是我。我掩下心中的苦澀，繼續收拾眼前狼藉的桌面。彼時，
門外傳來陣陣清脆的風鈴聲。下意識的，我回頭望去。
一個穿著嫩黃色連衣裙的女孩從容的走了進來。不等我說歡迎光臨，就見她眼底染上笑意，
信步款款向江野的那一桌走去。“阿野，我來啦，你今天有沒有想我呀？
”女孩俏皮的在他旁邊坐下，看他的眼里滿是愛意和喜悅。江野在看到她的那一瞬，
臉上的寒冰和淡漠悄然散去，帶著點點溫柔，幾不可查的頷首。他的朋友見狀，
冷然的看了我一眼，笑著打趣他們：“嫂子，你終于來了，
你再不來我們都要被野哥這個冰塊凍死了。”蔣瑤聽到他的稱呼，眼底的笑意又深了幾分，
她湊近江野，不知道說了什么。江野面無表情的臉上閃過幾分無奈，還有淡淡的寵溺，
順著她的話說了聲好。我僵站在原地，他所有的表情變化都被我盡收眼里。
他很喜歡這個女孩吧，看她的眼里仿如星辰般耀眼。就像他當初說的，看喜歡的人時，
眼睛里會有星星。只是，他的愛，不再是對我。“清歌，客人點餐了，你快去。
”領班見我在發愣，不悅的走來提醒。我回過神來，拿著菜單向江野那桌走去。我想著，
他們點完菜，我就馬上離開，不打擾他們。不料，我剛把菜單遞出去，話還沒說出口。
就察覺到一道刺骨的冷冽目光掃向了我。“蘇清歌，許久沒見，
不跟我們這些老同學打個招呼？”我抬眸看去，正好對上江野眼底的譏諷。我看著他，
暗自攥緊了菜單，心中閃過千言萬語，到嘴卻匯聚成了：“客人，點菜吧。”我聲音如常，
如對待普通客人那樣。江野愣了一瞬，淡漠的眼眸里染上了慍怒，“五年沒見，
你想說的只有這個？”我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他的朋友冷然開口：“現在偷了別人的東西的小偷膽子還真大，到了正主面前，
竟然絲毫不心虛。”“是啊，臉皮這么厚的，也就只有我們清純漂亮的班花了吧。
”說話那人，將清純兩字咬得很重，嘲諷意味明顯。“好啦，你們別這么說蘇小姐，
要不是蘇小姐不懂得珍惜阿野，我又怎么會遇上他，又認識你們了呢？”我依然漠然不語，
只是暗暗的拉下工作服的衣袖，遮住駭人的斑駁疤痕。但在指尖觸及到疤痕的那刻，
我思緒飄散，回到了從前。我和江野是在高中認識的，我們兩家的爸爸是好朋友，
經常約著一起吃飯。他父母忙于工作，不能照顧他，他都是來我家蹭飯。久而久之，
我媽把他當成了半個兒子，只要我有的，他都有。他的父母對我也很好，
出差回來總是會給我帶些稀奇玩意。但我爸爸每次看到他們送我禮物，
眼底的笑意都不達深意。那時的我不知道，他那不是笑，是譏諷。譏諷我沒骨氣，
收點小恩小惠就對別人感恩戴德。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一味記住了他說的話，
要和江野打好關系，這樣他和江野爸爸的關系才會更親近。我聽了他的話，
把江野當成了最好的朋友。江野學習成績很好，而我只是中等偏上，學習很慢，
時不時都會被他罵笨。但他總是不厭其煩的教我一道又一道做過又忘記的題。每次這個時候，
他都會用很無奈的表情看著我，“蘇清歌，你這么笨，不會以后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吧？
”我嘟著嘴，氣呼呼的想要反駁。卻聽他說：“算了，我還是大發慈悲把你收了吧，
免得你傻乎乎的被人騙。”那一刻，我感受到了什么叫情犢初開的滋味。只是，
命運總是不公。在我們大二那年，我剛和江野約完會回家。就見爸爸匆匆走了回來，
他緊張的收拾東西，跟我說：“清歌，你快點收拾行李跟我出國，我的業務擴展到了國外，
帶你出去玩玩。”我滿臉疑惑，“那媽媽呢？她還沒下班回家呢，我們等等…”他神色一滯，
靜下心來安撫我。“清歌，我們先去，你媽媽明天就會過來。”他騙了我，把我騙出國，
搶走了我所有的證件。繼而，他牽著另一個女人向我走來，跟我說：“這是你的新媽媽，
以后就我們一家三口生活了。”我不敢相信，崩潰的想要回家，聲嘶力竭嘶吼著。就在這時，
我看到了電視上的最新新聞。豪門江家被人卷走了所有的錢，宣布破產，一夜之間負債千萬，
江野的媽媽受不了刺激，當天晚上就跳樓了。自此，江家成為北城最大的笑話。我瞪大了眼，
不敢置信的后退著。余光中卻看到爸爸眼里的得意和欣慰，他摟著旁邊女人的腰，
譏諷道：“以前我是他身邊的走狗，任他欺負，現在是時候讓他嘗嘗我之前受過的苦了。
”這一刻，我才明白，我的親生父親，害我喜歡的人家破人亡了。我和江野，徹底沒可能了。
我知道這件事后，我不再接受他的臟錢。我輟學工作，只為賺夠錢回國。在此期間，
我曾想過以死贖罪。但清醒過來，我突然意識到。江野這時候應該比我更崩潰。我不能死，
我必須活著向他贖罪。思緒回籠，江野以面無表情接過菜單，熟稔的點了幾個清淡的菜。
我聽著他報的菜名，愣了片刻。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他點的，都是我喜歡吃的。
蔣瑤似乎有些不高興，挽著他胳膊撒嬌，“阿野，我不要吃這些寡淡的菜，重新點嘛。
”江野無奈的捏了捏她的臉，輕聲安撫：“忘了昨天是誰得了腸胃炎，
在家里疼得死去活來了？忍幾天，等你徹底好了，我再帶你去吃更好吃的。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他在說這話的時候，余光漫不經心的從我身上一掃而過。
我收回菜單，說了句稍等。不再停留，轉身離去。半晌，他們的菜做好了，我來到桌前布菜。
卻在我端湯上桌時，蔣瑤忽然站了起來。手里一時重心不穩，滾燙的湯隨之而來。
“啊…”滾燙的湯滴濺在她的手背上，蔣瑤雙眸瞬間泛紅，輕吟了起來。江野臉色倏然一白，
緊張的拿過桌子上的毛巾為她擦拭，看我的眼里帶著責怪和憤怒，“你不會做就讓別人來，
要是真的傷了她，我絕對不會放過你！”“阿野…我好疼啊。”蔣瑤眼眶里含著盈盈淚水，
委屈的喊著他。他眼底閃過慌張，不由分說的打橫抱起了她，匆匆往店門外走去。
我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感受著手上傳來的陣陣灼燒感，心中閃過了苦澀。其實，
剛才我護著她了，一大半的湯都濺在了我的手上。我微微垂眸看了眼，手背上已經紅腫一片，
稍微動一下，都帶著熾熱的灼燒感。“蘇清歌！你真的太欺負人了，
你是不是故意這么對嫂子的？你這人心思怎么那么歹毒啊，你害了野哥不夠，
還想害他喜歡的人嗎？”他前面的話沒能激起我心里半點漣漪。但聽到最后一句，
我極力壓制住的情緒差點繃不住。是啊，那是他喜歡的人。江野的愛，給誰都很熱烈。
我忍下眼眶的酸澀，鞠躬道歉，“我愿意賠償蔣小姐醫藥費，你們可以隨時來找我。”說著，
我轉身離開。回到休息室的那刻，隱忍的淚水再也忍不住迸發了出來。我不敢讓人聽見，
只能壓制著聲音，渾身因為難過而顫抖。這時，我媽突然來了電話。我快速擦去淚水，
接通電話，“媽，怎么了嗎？是不是醫院又催繳住院費了？”我爸帶著我離開的那年，
我媽被氣到中風，稍微好一點，她就開始到處找我。我賺夠錢，偷來證件回國的那天，
正好碰上我媽犯病。等我把她送去醫院，才知道她中風了，再不醫治，
下半生只能在病床上度過。“沒事，媽媽…就是想問你，工作累不累，有…沒有被人欺負？
”我垂眸看了眼紅腫不堪的手，努力揚起微笑，“沒有，你還不知道我的性子嘛，
我怎么可能會被別人欺負。”這話落下，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沒說幾句，
就有護士來提醒她該休息了。我匆匆安撫了她幾句，掛斷電話。
我沒錢去醫院處理手上的燙傷，只能到水龍頭下不斷沖洗。等灼燒感褪去，又平復好情緒，
轉身出去繼續工作。4雖然我說我愿意賠償蔣瑤醫藥費，但他們都沒來找我。
我知道江野不想見到我，所以我這個月給他打錢的時候，多給了兩百塊，就當賠她的醫藥費。
我以為從此開始，我的生活又會恢復到以往的平靜。但沒想到，經理突然來告訴我，
“你去把你這個月的工資領了吧，明天就不用來了。”我詫異問：“為什么啊經理？
”經理臉上閃過為難，委婉道：“清歌啊，我很認可你的工作能力，只是…你仔細想想，
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聞言，我立刻明白了過來，不再糾纏，拿到工資離開了這里。只是，
不管我去哪里找工作，都會被人以各種理由拒絕。不用多想，我就知道是誰干的。
我沒有在意，轉頭就在平臺上申請做外賣員。這行雖然累，但來錢快。這會兒，
我如往常那樣，在店里拿到了客戶需要的奶茶。我騎上車向目的地出發。但不知為什么，
騎著騎著我的眼前突然就陷入了黑暗。我心一慌，腦子里像是斷了弦，
失去了所有的思考能力，猛的一下跌倒在了地上。不等我喊疼，
耳邊就傳來了江野急切又憤怒的斥責：“蘇清歌，你到底有完沒完？你害了瑤瑤一次不夠，
還想害她第二次嗎？”我眼前一片漆黑，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么。電動車壓在右腿上，
沉重的墜落感讓我更加驚慌失措，“不是…我…不是故意的。”“蘇小姐，
我知道你是嫉妒我和阿野在一起了，但是當初是你先不要他的，為什么我們現在過得好好的，
你總是要來打擾我們？”蔣瑤坐在地上委屈落淚，哭得梨花帶雨，任誰看了都會心疼。此時，
旁邊的路人也發出了憤憤不平的斥責。“你這個小姑娘真是的，看著漂漂亮亮的，
怎么就要做搶別人男人的惡心事？你爸媽真沒教好你。”“就是呀，小姑娘，
這世上男人那么多，你干嘛要盯著別人的男人，太掉價了。”“我看啊，有什么樣的媽，
就有什么樣的女兒，她媽肯定也不是什么好東西！”聽到這話，
我渾身血液都迅速凝聚在了一塊，紅著眼大聲嘶吼：“我媽沒有做錯什么，你們不許罵她！
”“江野，我知道你恨我，但是我媽對你那么好，你就這么看著她們侮辱她嗎？”我想，
做錯事的是我和我爸，他不該把恨意劃分到我媽身上。我想看他是什么表情，
但不管我怎么眨眼，怎么揉眼睛，眼前都是一片漆黑。耳邊的斥責聲不斷，
我卻始終沒有聽到江野的聲音。“江野？你還在嗎？”我手足無措，想要推開車爬起來。
但我手心被擦破了皮，一時壓在了傷口處，車又猛的跌落下來，再次砸在了我的腿上。
我疼得痛呼，卻無能為力。我不知道，為什么我突然就看不見了。我也不知道，
在這茫茫人海里，有誰能幫我。就在這時，一道熟悉的清冽氣息撲面而來。
不等我抓住眼前的人。就聽到一道顫抖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蘇清歌，你看不見我了？
”5我想說，是的。但是，我想了想，我欠他的已經很多了，不能再欠他。
故作輕快道：“哈哈哈，江野，你又被我騙了吧，這就是你毀了我工作的代價！
”我故意露出得意的挑釁表情。江野攥緊了雙拳，眼底的憤怒迸發而來，
咬牙切齒道：“蘇清歌，你真是死性不改！你放心，我以后絕對不會再被你騙了，
就算你死了，我也不會再看你一眼！”我拼命眨眼，強行將眼眶中流轉的淚水逼了回去，
“是嗎？那你可要說到做到…”我看不見，但我感覺到了，我話還沒說完，他就走了。此時，
我的身邊，沒有一個人。就像我獨自一個人在國外拼命工作時。遍體鱗傷了，
也換不來一句熟悉的關心。好在，這世界上還是有好人的。她給我打了120，
把我送去了醫院。臨走時，還輕聲安撫我：“姐姐，我已經把你送醫院來啦，
你哪里疼就告訴醫生，我還得趕去上課，就不在這里陪你了。”我想拉住她，
跟她說一句謝謝。但我怎么揮舞雙手，都抓不住任何東西。旁邊的護士不忍直視，
提醒道：“小姑娘已經走了，你就在這安心養傷吧。”說著，
她又忍不住嘀咕了兩句：“手上傷口發炎導致發燒，還出去送外賣，真嫌自己命長了是吧。
”以前，江野在身邊時，我總想著我要活到一百歲，我要陪著他走過這漫長的一生。
但自從遇上我爸爸的事后。我才發現，這一生太長了，長得令人可怕。我沒有說話，
只是一味傻笑。因為媽媽說，愛笑的孩子運氣不會差。直到檢查結果出來，我突然意識到，
原來媽媽也是會撒謊的。醫生看著檢查結果，緊皺了眉梢，
說：“你之前是不是出過嚴重的車禍，傷到了眼睛？”恍然間，
我想起剛知道爸爸害江家破產時，我難以接受，獨自跑了出去。爸爸怕我出事，
連忙跟了出來，他邊跑邊喊：“蘇清歌，你給我回來！我告訴你，我所做的這一切，
都是為了你！要不是我，你怎么能過上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我不停歇，邊哭邊跑，
我不敢相信，我最愛的爸爸傷害了我喜歡的人。我想回家，看看我的媽媽，看看我的江野。
就在這時，一輛疾馳的車輛向我襲來。我看著刺眼的燈光，想著，如果我死了，
是不是就能回到他們身邊了？我不顧一切，向車輛跑了過去。只是可惜，我只受了嚴重的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