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就在這時,把宋金枝從墳地里刨出來的劉老三帶了兩個人過來,正是宋金枝的二媳婦,喬氏。還有小兒子,陳守倉。
劉老三搓著雙手,“宋大娘,你答應給我的東西呢?”
宋金枝瞥了他一眼,“少不了你的,等我把家分了就給你。”
劉老頭又好喝酒又愛濫賭,像個狗皮膏藥似的甩都甩不掉,大家都好奇宋金枝答應給劉老三什么東西。
喬氏跟陳守倉進來后只跟村長打招呼,對宋金枝視而不見。
宋金枝好奇的看著他們。
喬氏很是消瘦,臉色也有些蒼白,身上一件棉衣都穿舊了,空空蕩蕩的掛在身上,根本留不住一點兒暖意。
身后空無一人,讓宋金枝有些失望。
那個癡癡傻傻的小孫子,她倒是想見見。
小兒子陳守倉長相還算是周正好看,只是右腳有些跛,走路一高一低,多少有些影響。
宋金枝腦子里閃過原主對待這兩人的各種不堪回憶,她心中惴惴,不知道一會兒說起分家的事情二人將會是什么反應。
“我不同意分家!”
陳守業擋在他們二人跟前,抬著下巴,擺出那副長兄如父的德行。
可下一刻,便有人將他拽到一邊去。
陳守業已經握緊了拳頭,可在對上宋金枝那雙眸子時候,他心里莫名的咯噔一下。
“老大,別說做娘的不提醒你,如果你已經是狀元了,那你說什么做什么都沒人反對。哪怕你今天把我打死了,也是我這個做娘的拖了你的后腿。可你一把年紀還只是個童生,只要你不孝的名聲傳出去,按照大周律法,你你這輩子都別想再考科舉。”
“你!”
陳守業臉色鐵青,只得硬生生的把話憋了回去。
宋金枝看著兒媳喬氏跟小兒子,問:“你們對分家有什么要求?”
喬氏面無表情,而陳守倉直接別開臉。
來時他們就聽說要分家,可這么多年,別說家里的好處,就是一粒米他們都吃不上。
分家,跟他們有什么關系?
宋金枝明白他們心中有怨,也不問了,直接下了決定。
“家里四間瓦房,一人一間,家里的兩畝地,一人一半。家里養著的那四只雞歸老大,兩只鴨子歸老二媳婦兒,那兩只羊我留一只,守倉一只。”
聞言,所有人都傻了。
這老太婆來真的啊!
喬氏緊咬著下唇。
村外的窩棚早就住不了人了,兒子跟著她饑一頓飽一頓。
因為兒子癡傻,要防著他亂跑,喬氏只能用繩子一頭栓著他,一頭綁在窩棚上,為此窩棚不知道塌了多少回。
再這么下去,沒準兒哪天就死在冬夜里,還是得有個房子才行。
要是真分了家,不僅有田有房,他們娘倆或許能熬到參軍的陳守安回來。
不甘心的王翠花一下子跳起來,“憑什么!那兩畝田他們一鋤頭都沒揮過,雞鴨和那兩只羊更是一把飼料一根草都沒喂過,憑什么要分給他們?”
“憑那都是我的東西!”
宋金枝聲音陡然拔高。
“就憑那兩畝地全是我這把老骨頭一個人種,憑這些畜生都是我一個人喂。”
她話里有話,罵王翠花畜生呢。
有人聽了直樂呵,也跟著喊起來:
“我說王翠花,我們平時只見你婆婆一個人下地,還真沒見你扛過鋤頭。就連放養也是你婆婆一個人去,可沒見你幫什么忙。”
“人家要做狀元夫人呢,哪兒干這種臟活累活啊。”
“你都沒出力,還有臉喊這么大聲?”
王翠花厚臉皮,嘟囔著:“那還不是她自愿的。”
宋金枝不理,只問二兒媳跟小兒子。
“你們可有意見?”
兩人愣怔的站在那里,大概是腦子還沒反應過來。
宋金枝點頭,“那就這么定了。她問了村長,請他拿紙筆來,要立個字據。”
村長不解,“分家還需要立字據?”
她掃了老大兩口子一眼,“當然要立字據,免得以后有人不認。”
陳守業惱羞成怒,可轉眼間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屑的笑了笑。
村長搖頭,“咱們村里就只有陳守業讀書認字,也只有你家有紙有筆。你來我家要這些,想磕磣誰?”
宋金枝倒是忘了這事兒。
再看陳守業那副得意的嘴臉,好像只要他不點頭,自己就拿不到這分家的字據。
她在屋里掃視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定在小兒子陳守倉身上。
“老四,你把里衣脫下來給我。”
陳守倉滿臉厭惡。
他的里衣是前兩天剛買的,是新的。
娘這是又看見自己穿了新衣服,讓他脫下來拿去給大哥穿了?
“脫下來。”
宋金枝提高聲音。
陳守倉面色難堪,但還是照做了。
“老二媳婦兒,你去借村長家的一小塊炭來。”
小叔子寬衣解帶,喬氏要避嫌,只聽話的去了。
等她回來時,陳守倉已經把里衣扔給了宋金枝,自己只穿著最外頭的棉衣。
宋金枝把里衣在桌上鋪開,再捏著那塊炭,以衣做紙,以炭為墨,立下字據。
眼看著黑色的字跡從炭下一筆一劃的寫出來,屋里的幾個人都傻了眼。
“你會寫字?”
陳守業不敢置信,還特地往擠到桌邊。
她下筆落字,行云流水,寫得比他這個讀書十幾年,考得童生的兒子還要好。
怎么可能!
喬氏跟陳守倉相互對望,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了疑惑。
娘什么時候會寫字了?
立完了字據,宋金枝先給陳守業看。
“我沒寫錯吧。老大,簽字吧。”
陳守業驚詫的看著她,“你不是我娘,我娘可不會認字。”
宋金枝心口一窒,面上卻看不出什么。
“還不是為了顧及你那個可憐的自尊,我才裝的不識字。現在分家了,我也不必再裝了。”
她將手中的炭塊遞給他,“簽字。”
王翠花要上來搶,她反手一把攥住王翠花的手。
“你們可想好了,今天要是不分家,我轉頭就把昨天的事情告上官府,要死我們大家一起死。”
兩口子臉色大變。
陳守業再不敢猶豫,借著炭塊在字據上寫上了自己的名字。
喬氏不認字,心一狠,竟咬破手指,在白色里衣上摁下了自己的紅指印。
看著一臉期盼的老母親,陳守倉依舊是別開臉,“我不會給你養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