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果不其然,在桑榆領著一家人好不容易擠進人群的中心地帶后沒多久,便看見吃飽喝足的差役們開始四處搶人。
那名大胡子差役站在原地四處環(huán)視,想來是在找謝秋槿。
在他視線掃過來的那刻,桑榆眉心一跳,猛然低下頭小聲提醒:“都把腦袋低下來!”
她垂著腦袋,人又長得瘦小,幾乎全身都被前面的人群擋住。
余光注意著那名差役,見他環(huán)視幾圈后沒能找到人悻悻離去,她這才松了口氣。
“好了,可以抬頭了。”
桑榆發(fā)話,眾人才敢重新抬頭。
短短幾日的時間內(nèi),她不知不覺間已成為全家的主心骨。就連桑永景要找人拿主意,第一個想到的也是先去問問她。
謝秋槿躲在桑永景身后,小心翼翼地抬起半個腦袋,環(huán)顧一圈后,確實沒見到身穿官服的身影,頓時長舒一口氣。
“榆兒,我是不是就躲過去了?”她眼中含著絲希冀,想要桑榆給她一個肯定的回答。
然而桑榆卻緩緩搖頭:“不是,他明日定然還會再來找。”
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既起了心思,又怎會是些許挫折就能斷絕的,沒準反而會讓他更加迫切。
桑榆知道,躲在人群中這個法子可以用一時,但不能一直用。
遲遲不能得手惹惱對方的話,或許不等飯后對方就會直接將謝秋槿拖走,到那時候才是真的棘手。
謝秋槿本以為自己已經(jīng)逃過一劫,卻沒想過會得到這樣的答復,眼中的那絲希冀瞬間破滅,整個人癱倒在地上。
桑永景被嚇了一跳,連忙將她扶起,讓她半個身子靠在自己身上,“夫人,夫人,你沒事吧?”
見謝秋槿緊閉雙唇不肯說話,桑永景知道她這是已有死心。
既然無法避免此事,那不如早些自裁,還能免受皮肉之苦。
桑永景一張臉沉得可怕,身為一個男人,卻在別人覬覦自己妻子時無能為力,他還算什么男人。
此時他無比痛恨自己,不是讀書那塊料還非要讀什么書,還不如當初跟著三哥學身武藝,起碼現(xiàn)在還能跟對方拼一拼。
“爹,娘,我倒覺得咱們或許不用這么悲觀。”桑榆忽然出聲,打破周圍這股壓抑的氛圍。
“榆兒?你有別的法子?”桑永景雙目放光緊盯著桑榆,像是看見什么無上珍寶一樣。
“有個不知道是好是壞的法子......”
桑榆有些猶豫,不知道該不該將毀容的主意給說出來。
在嫁給桑永景之前,謝秋槿也是京城小有名氣的才女,才貌雙絕,不知是多少男兒夢寐以求的女子。
可惜母親早亡,被后室苛待,定給一事無成的桑永景。
她倒也不怨天尤人,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哪怕桑永景一事無成,她也甘愿相夫教子,兩人琴瑟和鳴。
她真的能接受毀容嗎?
謝秋槿不知哪來的力氣,一把攥住桑榆的手,像極了握住救命稻草的溺水者。
“榆兒,你說,娘能撐得住。”
“娘,或許,可以......毀容。”最后兩個字桑榆說得極低,但還是傳入謝秋槿的耳中。
她渾身一顫,毀容?她要毀了這張臉?
“不行!定還有別的法子。”
謝秋槿還未出聲,一旁的桑永景就已果斷拒絕。
他雖不甚看重女子的容貌,但也知道容貌對女人的重要性。讓謝秋槿頂著一張毀容的臉活下去,那太過殘忍。
謝秋槿在漫長的沉默后緩緩開口,語出驚人:“我倒覺得榆兒的法子不錯。”
她知曉自家夫君不好女色,否則也不會在成親多年后,連一房小妾也沒納過。
他對于女子容貌并不在意,那她長得好看或者不好看,也就不重要。
能活下來,看著三個孩子慢慢長大,已是上天對她的恩賜。
“不行!我不同意!”桑永景只是不斷重復著這句話。
一旁的桑興嘉默默避開眼,不去看爹娘爭吵。
桑興皓半偎在他膝頭,抬著腦袋好奇地問:“大哥,爹娘在說什么?”
他連日來的高燒已經(jīng)退卻,也沒變成個小傻子,就是耳朵聽力有些損傷,聽人小聲說話時不甚清楚。
夫妻倆雖在爭辯,但還顧忌著周圍人多特意壓低聲音,他聽不太清。
“沒什么。皓兒要不要小解,大哥領你去。”他找了個借口轉移話題。
“好。”
兩人回來時,桑永景和謝秋槿間的爭吵已經(jīng)平歇。
誰都說服不了誰,開始互相生悶氣,背對而坐,誰也不理誰。
桑榆無奈地朝用眼神問自己發(fā)生什么的桑興嘉聳聳肩,她盡力勸過,但兩人誰也聽不進她的話。
“啊,疼!”桑興皓忽然捂著手背哭起來。
桑榆一個激靈,立馬從地上爬起。
拿過他的手背細瞧,見上面沒有對稱的孔洞,只是紅腫起一大片,這才放心。
不是被蛇咬就好,無毒蛇頂多就是疼點,要是毒蛇,這種環(huán)境怕是活不到第二天。
其實差役們在晚上宿營前,有在外圍撒過些雄黃粉驅蛇,但林子里有沒有蛇,那就誰也不知道了。
“好了好了,皓兒不哭,告訴阿姐,手怎么腫的?”桑榆溫柔地哄了他幾句,細細觀察著紅腫的地方。
“嗚嗚,就、就摸了下樹。”
他人小邁不動步子,桑興嘉又沒太多照顧人的經(jīng)驗,牽著他走路時,難免會過快。
他就時不時地扶著樹干借力,沒想到回來時,手背卻高高腫起一大片。
“嗚嗚,好熱,好癢。”
桑興皓的哭聲越來越大,引來周圍不少人不快的目光,這家人還讓不讓人睡覺。
他開始忍不住用另一只手去撓紅腫的手背,不過三兩下工夫,手背便又腫大一圈。
桑榆一邊抓住他的手不讓他去撓以免撓破皮,一邊思考著這些反應會是由什么引起的。
發(fā)熱、發(fā)癢、腫脹......
過敏!
“皓兒,你確定是摸了樹干不是草葉?”桑榆不放心地又多問一遍,這些反應讓她想起一種植物。
桑興皓一張小臉憋得通紅,怕他的哭聲惹惱周圍人,桑興嘉用手捂著他的嘴巴,他只能含糊不清地吐出幾個字。
“嗚嗚,阿姐,大哥,我好癢,好想撓撓,幫我撓撓。真的是樹干,濕濕地滴在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