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這頓飯,氣氛十分愉快,許久未有的歡聲笑語在孟家回蕩。
付聞櫻親自為虞檸夾菜,連一貫沉穩(wěn)的孟懷瑾都破天荒講了個笑話。
孟懷瑾溫和問起虞檸的工作,虞檸應(yīng)對得體,也不乏俏皮回應(yīng)。
談笑之間,原本冷清沉悶的孟家,就像忽然被春光籠罩。
孟宴臣沉默地看著虞檸游刃有余地周旋,心中升起一絲的欣賞和敬佩。
她能精準把握交談分寸,也能不動聲色地調(diào)動情緒……
這不是拿捏人心,而是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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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后的客廳里,氛圍溫暖而靜謐。
夜風(fēng)輕輕拂過紗簾,撩起窗邊的花香,恍若舊時光里才有的安逸。
眼見天色不早,虞檸起身準備告辭。
“檸檸,今天才剛知道你和宴臣在交往,阿姨也沒來得及準備什么像樣的禮物。”
付聞櫻說著,將手中一個精致古樸的檀木盒,緩緩打開。
盒中,躺著一只通體冰綠的翡翠手鐲,帶著一種不動聲色的貴氣。
她笑了笑,把盒子遞向虞檸,“這是阿姨給你的見面禮,檸檸皮膚白,戴上一定好看。”
虞檸愣了一下,看到手鐲的瞬間瞳仁微微一縮。
虞大小姐常年混跡各大拍賣行,自然不是不識貨的人——
這只手鐲的種水與色澤,一眼便知,這手鐲不是市面可見之物。
更重要的是,這樣的手鐲,可不是隨意送人的。
她下意識看向孟宴臣。
他也正好看向她,眼中罕見地浮現(xiàn)一抹復(fù)雜。
這只鐲子他認得——
小時候見到奶奶交給了媽媽,媽媽向來珍視,只見她在十分重要的場合戴過幾次。
沒料到,這枚手鐲,會在今晚、在虞檸面前,毫無征兆地出現(xiàn),甚至被隨意稱作不像樣的見面禮。
他的眼神微動,下意識看向虞檸露出的一小節(jié)白皙的手腕。
忽然產(chǎn)生念頭......
若是換成別人,他或許會開口阻止。
但此刻——
他鬼使神差地,沒有說話。
虞檸從他眼中讀懂了什么,笑著將盒子輕輕接過,聲音恰到好處地溫軟:
“謝謝付阿姨……這份見面禮太貴重了,我一定會好好珍藏的。”
“哪有什么貴重不貴重的。”付聞櫻語氣略顯別扭,又帶著一絲明顯的親昵,“想著檸檸戴上好看,就送給你了。”
孟懷瑾則是站在一旁欣慰地笑著:“宴臣,你送檸檸回家,路上開車注意安全。”
“好。”他起身,紳士地為虞檸提了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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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上。
“你剛剛……”孟宴臣一邊開車一邊輕聲問。
“怎么了?”虞檸側(cè)頭望著他,眉眼彎彎。
“為什么要那樣說?”
“你是指哪一句?”
“……說你一見鐘情。”虞檸偏頭不以為意,語氣懶洋洋的:“既然你媽媽關(guān)心我們的進度,那不如——直接給她下一劑定心猛藥”
她笑瞇瞇地看著窗外街景:“她現(xiàn)在知道了我們已經(jīng)在交往,這段日子,會讓你清靜很多。”
“……你不覺得委屈?”
“委屈什么?”她回頭望他。
孟宴臣轉(zhuǎn)頭看了她一眼,喉結(jié)輕輕滾動,并未言語。
虞檸稍一思忖,調(diào)笑地說:“孟總就這么不相信自己的魅力嗎?你怎么知道,我不是真的對你一見鐘情呢——”
他說不出話。
“——再說了,我說的也不全是假的。”她輕聲道:
“你真的很好。你的爸爸媽媽也很好。”
說完她扭頭看向窗外。
夜風(fēng)輕拂,窗外路燈一盞一盞掠過,投射在虞檸臉上,像銀色水面泛起的漣漪。
孟宴臣望著前方,掌心慢慢收緊方向盤。
夜色溫柔,一如她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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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宴臣的車緩緩駛?cè)胗菁宜诘膭e墅區(qū)。
車內(nèi)安靜,只有鋼琴輕樂緩緩流淌,像是不愿結(jié)束的尾聲。
車在虞家門前緩緩?fù)O隆?/p>
“今天多謝虞小姐解圍了。”
虞檸解開安全帶后沒有下車,而是轉(zhuǎn)頭看向孟宴臣,眉眼依舊溫和,語氣卻認真:“等一下。”
她從包里里拿出那只檀木盒,打開最后欣賞了一眼,再合上蓋子,遞到他面前。
“這個,孟總拿回去吧,我不能收。”
孟宴臣微頓了一瞬,眉頭幾不可察地動了一下。
“為什么?”
虞檸垂眸,語氣很輕:
“這只手鐲太貴重了,明顯是你家長輩傳下來的老東西,不適合隨意送人。況且……我也只是履行合約而已,并不是你真正的女朋友。”
她抬眸看向他,笑容誠懇卻透著淡淡的疏離:“戲我可以演,但有些東西,不能真拿。”
車內(nèi)燈光昏黃,將她的睫毛投下柔軟的影子,清冷之下,有著一種幾乎讓人心軟的堅持。
孟宴臣沒有立刻接盒子,而是偏頭看了她一眼,聲音溫潤而淡然:“這是我媽媽送給虞小姐的,我無權(quán)收回。”
“可你剛才看它的眼神,不像是不在意。”虞檸輕聲拆穿他,“你認得這只手鐲,對不對?”
男人沉默兩秒,點了點頭。
虞檸抿唇:“那你更應(yīng)該收回去。”
孟宴臣卻緩緩把錦盒推回她手中,語氣不急不緩:
“就當是回禮吧。”
“嗯?”她怔了怔。
“你送我媽媽那枚珍珠胸針,我今天才知道——那枚胸針是她一直想要的。”
他說:“你的禮物讓她很開心。”
虞檸噗嗤一笑,半是調(diào)侃半是認真地看著他:“孟總,生意是這樣做的嗎?那胸針才一百五十萬,這手鐲我都不好估價了……照你這做生意的方式,國坤豈不是遲早要破產(chǎn)。”
“人情無價。”他淡笑,“況且,你今天做得比我想象中更好。”
虞檸看著他,原本要拒絕的話不知怎的就噎了回去。
她低頭,輕輕嘆了一口氣:“……那我就先收著。等合約結(jié)束,我會原樣奉還。”
孟宴臣原本要解開安全帶準備下車,卻在她話落的一瞬輕輕頓住了動作。
“合約結(jié)束”四個字,在夜色中像是某種微妙的提醒。
他眼神微沉,像是極短的一瞬走神,又像在掩藏什么。
“好。”他淡淡應(yīng)了一聲。
虞檸仿佛沒有察覺,重新把錦盒放回包中,語氣輕快:“謝謝孟總送我回家。”
“進屋吧。”孟宴臣面色仍然溫和,聲音卻低了幾分溫度。
她點點頭,推開車門,下車時裙角輕輕掀起,在燈光下晃出一個輕盈的剪影。
她轉(zhuǎn)身朝他擺擺手,笑容甜美得像晚風(fēng)里的月色:“晚安,孟總。”
他坐在駕駛座中,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別墅玄關(guān)前燈光下,良久未動。
他閉上眼,靠在椅背上,不知過了多久,重新睜開時,他才啟動車子,緩緩駛離。
街道兩旁燈光穿過擋風(fēng)玻璃,落在他清冷的側(cè)臉上。
耳邊忽然響起她笑嘻嘻對著付聞櫻說的話:“有緣分的東西,注定會來到身邊。”
男人的眼底是一如既往的沉靜。
只是,他沒意識到,原本孤獨荒蕪的心境,在女孩笑著說“晚安”的那一刻,悄悄地,多了道裂痕。
——像是春天快要來臨之前,最先松動的冰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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