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盤絲城迷霧暮春的風卷著黃沙掠過馱經的白馬，玄奘抬手拂去僧袍上的浮塵，
目光落在半山那片詭譎的燈火上。朱紫國的宮燈尚在記憶里搖曳，
眼前的盤絲城卻在暮色中泛著青磷般的幽光，檐角懸著的銅鈴無風自響，
叮當聲里混著細不可聞的啼泣。“師父，這城透著邪性?！?孫悟空金箍棒往地上一頓，
金光刺破暮色，卻見那些燈火驟然化作無數幽綠光點，在半空織成蛛網般的紋路。
八戒挺著肚子湊上來，釘耙上的九齒映著妖光：“俺老豬聞著味兒不對，這哪是城池，
分明是 ——”話未說完，土地爺已從樹根后鉆出來，頭頂的烏紗帽歪得快掉下來，
滿臉褶子里都是慌張：“圣僧且慢！此城名喚盤絲，須得您單人獨騎入城，
三位徒弟斷斷進不得！”玄奘勒住韁繩，白龍馬不安地打著響鼻。
他看見土地爺身后的城門洞像只張開的蛇口，門楣上 “盤絲” 二字竟在月光下滲出暗紅，
宛如凝血?！盀楹斡写艘幘兀俊薄斑@……” 土地爺偷瞄了眼孫悟空，喉結滾動，
“當年菩薩點化，此城乃過往者的…… 心障所化，唯有凡胎肉眼方能破障。
若沾了仙氣兒 ——” 他忽然噤聲，渾濁的眼珠轉向暗沉沉的城頭。
孫悟空金箍棒直指土地爺鼻尖：“老兒休要瞞俺！俺老孫火眼金睛早瞧出這城妖氣沖天，
莫不是你勾連妖怪，想害我師父？” 話音未落，金箍棒已漲得碗口粗，
唬得土地爺撲通跪下?！吧舷擅麒b！小神豈敢！” 土地爺連連叩首，額角蹭著沙土，
“實不相瞞，此城分南北二門，圣僧從南門進，出了北門便得解脫。
只是……” 他忽然壓低聲音，“若日出前未出北門，
恐要困在 ——”“猴哥莫要嚇著老人家?！?玄奘翻身下馬，將韁繩遞給沙僧，
“我佛慈悲，既知是心障，更需親身渡之。你等且在城外等候，日出時必當歸來。”“師父！
” 孫悟空急得抓耳撓腮，卻見玄奘雙手合十，目光如炬。
他忽然想起五指山下那人隔著佛光的微笑，終是攥緊了金箍棒，退到一旁。玄奘轉身時，
聽見八戒嘟囔：“南門進北門出，莫不是玩什么輪回戲法……” 話音被夜風吹散，
他已踏入城門洞。剎那間，身后的喧囂如被截斷的琴弦，只剩一片死寂。抬眼再看，
哪里還有什么燈火城池，唯有冷月懸空，荒草沒徑，一座破敗的城門孤懸于野，
門楣上 “盤絲洞” 三字斑駁剝落，在風中簌簌掉著土屑。與此同時，
城外的孫悟空突然打了個寒顫。他看著方才還燈火通明的半山，此刻竟化作光禿禿的石山，
唯有幾株枯藤如巨蛛的殘肢，在風中晃悠?！霸饬耍 ?他縱身躍上云端，
卻見一團黑霧如鍋蓋般扣在山前，任他金箍棒如何敲打，都紋絲不動?！按髱熜?，
怎的城門也不見了？” 沙僧握緊降妖寶杖，警惕地環視四周。
八戒忽然指著地上驚叫：“你們看！”月光下，玄奘的袈裟角孤零零地掛在荊棘叢中，
布料上纏著幾根晶亮的蛛絲，在風里輕輕顫動，宛如誰的臨終嘆息。
第二章：不夜城?捕頭幻夢衣襟上的蛛絲突然化作青煙，玄奘眼前驟然大亮。
鎏金燈籠串成星河，胭脂香混著酒香撲面而來，耳邊盡是管弦絲竹與鶯聲燕語。
他下意識按住腰間，竟觸到一塊冷硬的銅制腰牌，指腹摩挲間，
"捕頭陳玄" 四個字凸刻的紋路硌得掌心發疼。"陳頭兒！" 粗啞的嗓音驚破幻夢，
玄奘轉頭，見個矮胖漢子正倚在朱漆廊柱旁，腰間玉佩晃著 "悟能" 二字，
袖口還沾著酒漬，"太守大人召見，您怎的在這兒發呆？"這張圓頭圓腦的臉與八戒重疊，
玄奘喉間泛起異樣的澀意，卻聽矮胖漢子已拽著他往前闖："快些吧，新官上任三把火，
咱這不夜城的火，怕要燒得更旺些。"太守府的鎏金匾額在夜中泛著冷光。
堂內高懸 "明鏡高懸"，案前那人著紫蟒官服，眉心一點朱砂痣紅得刺目："陳捕頭，
這是你的搭檔王胖。即日起，不夜城治安便交予你二人。" 他指尖敲了敲案上卷宗，
"昨夜西市悅來樓，老板娘紫薇暴斃。"卷宗翻開的瞬間，一股腐臭混著香粉味撲面而來。
玄奘強壓下反胃感，目光落在尸格上："七竅流血，指甲青黑，確系中毒。" 抬眼時，
卻見王胖正盯著自己，小眼睛里閃過一絲驚詫。悅來樓后巷彌漫著血腥氣。尸體橫在妝奩旁，
指甲縫里嵌著些青藍色粉末，唇角還凝著黑血。玄奘蹲下身，指尖蘸了粉末嗅聞，
西域青金石的冷香混著苦杏仁味 —— 這是鶴頂紅的氣息。"我殺的。
" 清冷的女聲從陰影里飄來。穿月白襦裙的女子款步走出，腕間銀鐲叮當作響，
"她扣了我們三年工錢，賭輸了還拿姐妹們抵債。" 玄奘挑眉，見她裙角沾著泥點，
發間卻插著價值不菲的東珠步搖。"藍玉姑娘，" 他忽然開口，"若真殺了人，為何不逃？
"女子身形微顫，睫毛在眼下投出細碎陰影。玄奘注意到她耳后有淡青色胎記，形如蛛網。
正要追問，忽聞隔壁傳來尖叫 —— 胭脂巷的小青被發現死在妝匣堆里，
死狀竟與紫薇如出一轍，指甲縫里同樣有青金石粉末。子時三刻，
不夜城的夜明珠將街道照得亮如白晝。玄奘倚在醉仙居的門框上，
看王胖正對著一碟醬肘子大快朵頤。"你就沒覺得蹊蹺？" 他撥弄著酒杯里的冰塊，
看那晶瑩物事在月光下慢慢融化，"藍玉手無縛雞之力，如何能讓紫薇服下鶴頂紅？
更何況......""更何況青金石是橙美姑娘的獨家胭脂。" 王胖突然壓低聲音，
油乎乎的手指在桌上畫出個 "橙" 字，"這不夜城的紅橙黃綠青藍紫，
哪一個是省油的燈？" 他打了個酒嗝，玉佩在燭火下晃出細碎金光，"陳頭兒，有些事啊，
看透不如裝糊涂......"窗外忽然傳來琴弦繃斷的脆響。玄奘抬眼，正見對面樓上，
穿橙衣的女子憑欄遠眺，眉間朱砂痣與太守府的匾額詭異地重合。她指尖輕撫琵琶頸，
目光掃過樓下時，竟沖他輕輕一笑，唇角梨渦里盛著三分涼薄七分譏誚。
更夫敲過三更的梆子聲里，玄奘摸到了藏在袖中的紙箋。那是從藍玉閨房暗格里找到的，
字跡被淚水暈開，卻仍能辨出 "八戒齋" 三字。墨跡未干的字旁，
畫著七個首尾相連的圓圈，宛如七只環伺的蜘蛛。王胖的鼾聲從隔壁傳來，
混著遠處飄來的《霓裳羽衣曲》。玄奘解下腰間腰牌，銅面在月光下映出他眉間深鎖的紋路。
他忽然想起入城前土地爺欲言又止的模樣，
想起孫悟空眼中躍動的金光 —— 原來這不夜城的每一盞燈，都是蛛網上的露珠，
映著誰也逃不過的前塵因果。窗外，一片青石板突然發出細微的 "咔嗒" 聲。
玄奘屏息吹滅燭火，在黑暗中摸向枕下的佩刀。鐵鞘滑出半寸，冷光映出窗紙上晃動的人影，
那影子的輪廓上，竟生著蛛腿般的細長紋路。"陳頭兒果然機警。
" 甜膩的女聲混著脂粉氣撲來，玄奘旋身揮刀，卻只削下一縷青絲。
穿黃衫的女子晃著酒壺從房梁躍下，鬢間金步搖碎成星光，"想知道紫薇的秘密？
先陪我喝了這壺...... 忘憂酒。"酒液潑在地上，騰起一陣紫煙。
玄奘捂住口鼻后退，卻見女子腕間銀鐲突然裂開，露出內側刻著的 "戒" 字。
她咧嘴一笑，露出尖細的犬齒："當年你破了第八戒，可曾想過，
我們七個......"話音戛然而止。窗外傳來金鐵交鳴之聲，玄奘沖至窗邊，
只見王胖正與三個黑影纏斗，釘耙揮處竟帶起幾分熟悉的棍法。其中一人轉身時，
火光映出耳后與藍玉 identical 的青色蛛網胎記。"小心！" 王胖突然撲來，
玄奘只覺頸間一涼，一根晶亮的蛛絲擦著咽喉掠過，在墻上釘出深深的凹痕。
矮胖漢子的酒氣混著血腥氣撲面而來，他聽見對方在耳邊低語，
嗓音竟比平日低沉三分："陳頭兒，這網一旦纏上，就再也解不開了......"遠處，
太守府的燈籠突然全部熄滅。不夜城的夜，第一次陷入真正的黑暗。
唯有玄奘掌中的腰牌還透著微光，那上面的 "陳玄" 二字，不知何時已滲出血色，
在黑暗中蜿蜒成蛛網的形狀。第三章：七戒迷局五更梆子響過三聲時，
玄奘盯著案上七只琉璃瓶出神。瓶中分別盛著青金石粉、胭脂膏、忘憂酒殘漬，
還有從黃衫女子指甲縫里刮下的紫鱗 —— 那是西域毒蛛的蛻殼。王胖趴在一旁打盹，
鼾聲里混著未散的酒氣，腰間 "悟能" 玉佩隨著呼吸輕晃，繩結處隱約露出半枚佛印。
"陳頭兒，" 衙役推門而入，懷里抱著浸透血污的賬本，"綠藻屋里搜出這個，
還有……" 他壓低聲音，"三具無名骸骨，埋在紫藤花下。
"賬本扉頁赫然蓋著 "八戒齋" 朱砂印。玄奘翻開泛黃的紙頁，
光掃過 "紫薇挪用善款三百兩"" 橙美私通外商 ""赤霞典賣姐妹們身契" 等字跡，
指尖在 "七月初七，僧人與七尼共立八戒之約" 處頓住。墨跡下方有七道爪痕，
最后一道尤其深，劃破紙背露出背面的佛偈："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大人！
" 門外突然傳來哭喊，卻是醉仙居的小廝拖來個渾身酒氣的婦人。
玄奘認出她是黃衫女子口中的 "黃姨"，此刻正抓著酒壺傻笑，釵環歪斜的鬢角下，
蛛網胎記比昨日更深了些。"黃姨，" 玄奘按住她亂揮的手，嗅到她口中混著曼陀羅香，
"紫薇的賭約…… 究竟是什么？"婦人突然安靜下來，渾濁的眼瞳映著燭火，
仿佛映出數十年前的月光。"八戒齋啊……" 她咯咯笑起來，酒液從嘴角淌下，
在衣襟上洇出深色印記，"七個小尼姑，一個俊書生，
說是要修什么…… 不沾葷腥、不近女色的八關齋戒。
可偏偏啊 ——" 她突然揪住玄奘的衣袖，指甲幾乎掐進他皮肉，"書生破了邪淫戒，
尼姑們就只好跟著墮入畜道，變成吐絲的怪物！"王胖猛地驚醒，釘耙 "當啷" 落地。
玄奘感到太陽穴突突直跳，眼前閃過前世片段：古佛青燈下，
七個身著灰袍的比丘尼雙手合十，中間的書生舉起戒刀，卻在割發時不慎劃破手指，
血珠滴在經書上，竟化作蛛網紋路。"所以紫薇她們……" 他聲音發顫。"想殺人證道??！
" 黃姨突然尖嘯，"殺夠百人，就能用生人血洗去蛛毒，重回人身！可紫薇那婆娘貪心，
想先殺了我們六個滅口……" 話音未落，她猛然抽搐，七竅溢出黑血，酒壺從手中滾落，
壺底刻著的 "戒" 字沾滿血污。寅時，太守府突然傳來急召。
玄奘踩著滿地碎瓷沖進正堂，只見太守倒在血泊中，眉心朱砂痣被利劍貫穿，
手里緊攥著半張紙。紙上是太守的筆跡："七戒者，
色、貪、嗔、癡、慢、疑、妒也…… 蜘蛛女……""陳捕頭好大的官威。
" 陰惻惻的女聲從梁上飄來。玄奘抬頭，見橙美抱著琵琶斜倚雕花梁，指尖撥弄琴弦，
每根弦上都纏著蛛絲，"查了這么久，該明白我們要的不是人命，是…… 你的心。
"琵琶聲驟緊，如金鐵相擊。玄奘腰間佩刀突然出鞘三寸，
寒光映出橙美耳后胎記 —— 此刻竟已化作真正的蛛腿，正隨著琴弦顫動。
王胖怒吼著揮耙砸向梁柱，卻見木屑紛飛中，橙美化作萬千光點消散，
空中只留下她的輕笑："明日卯時，來西市枯井邊，看個有趣的因果。
"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玄奘獨自站在枯井旁。井中傳來細碎的爬行聲，
仿佛有萬千蟲豸在啃噬石壁。他摸出懷中從黃姨處得來的佛珠，
這串由七顆蛛絲凝成的珠子突然發燙，
照亮井壁上斑駁的刻痕 —— 正是七個比丘尼的名字。"原來你們等了五百年。
" 他輕聲道，佛珠在掌心轉出柔和的光，"就為了讓我承認，當年破戒的…… 不是你們，
是我。"井底驟然爆發出尖嘯。玄奘后退半步，卻見七道彩影破土而出，
藍玉的銀簪、綠藻的賬本、赤霞的骰子在半空懸浮，每樣物事上都纏著蛛網般的咒文。
為首的紫影（分明是已死的紫薇）張開利爪撲來，
指尖閃爍著與黃姨相同的紫鱗："承認便好！用你的心血為引，
我們就能 ——"劍光破空而至。王胖不知何時趕到，釘耙帶起的罡風卷散紫影，
卻在觸及對方瞬間僵住 —— 紫影胸前，赫然插著半枚與他玉佩成對的佛印。
"當年…… 是我偷喝了你的戒酒。" 胖子聲音沙啞，"你為了護我，
才攬下破戒的罪名……"玄奘怔住。記憶如蛛網般展開：古寺后園，
小沙彌 "悟能" 偷藏的酒壇被他撞見，少年僧人將酒一飲而盡，
對著戒律院方向合十："貧僧陳玄，今日破飲酒戒，愿一人承擔業報。"枯井中傳來悲泣。
七道彩影漸漸虛化，露出蛛身人面的本相，每只眼睛里都映著黎明前的星光。
紫薇的聲音不再尖利，
竟帶著幾分蒼涼："我們困在這因果網里太久了…… 可你明明破的是第八戒，
為何……""因為我執。" 玄奘合十閉目，佛珠化作七道金光飛入蛛身，
"以為承擔業報便是慈悲，卻不知執著于‘我’，才是最大的妄念。"東方既白時，
七只蜘蛛已化作七顆晶瑩的琥珀，靜靜躺在晨光里。王胖拾起其中一顆，
見里面封存著片褪色的袈裟布 —— 正是玄奘入城前遺落的那角。"現在怎么辦？
" 胖子撓頭。玄奘凝視著琥珀中凝固的蛛網，忽聞遠處傳來晨鐘。他轉身走向太守府，
腰間不知何時多了串新佛珠，每顆珠子上都刻著 "戒" 字，卻又被金線串成無限符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