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公府的竹林簌簌作響,蘇硯正躺在竹椅上,翹著二郎腿,手里捧著本《江湖八卦秘聞》,
悠哉悠哉地晃著。陽光透過竹葉灑在他臉上,形成一片片斑駁的光影。作為國公府世子,
他既不喜歡舞刀弄劍,也無意卷入朝堂紛爭,只盼著能安安靜靜地當個咸魚,混吃等死。
“世子!不好了!”小廝阿福氣喘吁吁地跑來,臉上滿是驚慌。蘇硯慢悠悠地放下書,
打了個哈欠:“慌什么,天塌下來有你家世子我頂著呢。”“皇上下旨了!
”阿福掏出金燦燦的圣旨,“要您...要您迎娶尚書府的千金沈清瑤!”“噗!
”蘇硯剛喝進嘴的茶全噴了出來,“啥?我?娶沈清瑤?開什么玩笑!”沈清瑤的大名,
京城誰人不知?不僅生得傾國傾城,更是尚書府精心培養的才女,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武功也是一流,追求她的青年才俊能從京城東門排到西門。而自己呢,
不過是個連三流武師都打不過的“廢柴”世子,皇上這道旨意,簡直比讓他登天還離譜!
朱紅漆門緩緩推開的剎那,蘇硯攥著韁繩的手心又沁出一層薄汗。鎏金馬鞍硌得他胯骨生疼,
新裁的云紋錦緞喜服緊裹著脖頸,連吞咽口水都帶著窒息般的壓迫感。
三日前宣旨太監尖利的嗓音還在耳畔回蕩,此刻卻被此起彼伏的議論聲碾得粉碎。
"瞧這蘇世子,平素蔫頭耷腦的,竟攀上尚書府的高枝!
""聽說沈姑娘連鎮國公府的聘禮都退了,
怎會..."街邊茶棚里飄來的碎語像帶刺的藤蔓,順著他的錦袍縫隙鉆進來。
蘇硯垂眸盯著馬鬃上系著的紅綢花,那抹刺目的艷紅在陽光下晃得人眼疼。忽然,
街角傳來孩童清亮的童聲:"爹,那個騎大馬的叔叔像不像戲臺上的木偶呀?
"哄笑聲如漣漪般擴散開來,他的耳尖瞬間燒得通紅,馬鞭也隨之掉落。"世子爺,
該迎親了。"管家低聲提醒。蘇硯彎腰撿馬鞭時,
瞥見自己腰間的玉墜在陽光下流轉著溫潤的光——那是今早母親偷偷塞給他的,
說是能"保姻緣順遂"。他苦笑一聲,將玉墜重新塞進衣襟,
抬腳邁上了那道仿佛永無盡頭的臺階。沈清瑤坐在花轎里,蓋頭下的眼神冷若冰霜。
她本以為自己會嫁給心中的英雄,或是能與她并肩闖蕩江湖的豪杰,
卻沒想到被皇上一道旨意,許給了這么個毫無出彩之處的蘇硯。嗩吶聲撕破天際,
蘇硯僵直著脊背立在國公府正廳。朱紅地毯灼得他眼眶發燙,
眼前晃動的盡是滿堂賓客交頭接耳的虛影。三拜九叩時,
他幾乎是被禮官拽著才勉強完成儀式,余光瞥見沈清瑤一身嫁衣紅得刺目,
蓋頭下隱約露出的指尖攥得發白。"禮成!送入洞房——"隨著喊聲落下,
沈清瑤被喜娘扶著轉身,嫁衣上金絲繡的并蒂蓮在燭光下流轉著冷光。
蘇硯望著她漸行漸遠的背影,忽然想起方才對拜時,那抹蓋頭下若有似無的檀香。
那香氣清雅凜冽,倒像是山間寒梅,與他周身濃重的喜燭味格格不入。"蘇世子好福氣啊!
"賓客們的祝賀聲鋪天蓋地涌來,有人拍著他肩膀調笑,"尚書府千金的繡球,
竟落到你手里!"蘇硯強扯出一抹笑,應付著遞來的酒杯,酒液入喉卻似火燒。
他借口更衣匆匆離席,穿過九曲回廊時,遠處傳來更夫打更的梆子聲——已是戌時三刻。
推開新房雕花木門,燭火"噼啪"炸開一朵燈花。沈清瑤端坐在喜床上,
蓋頭下的身姿挺直如劍,月光透過窗欞在她嫁衣上投下斑駁樹影。蘇硯喉結滾動,
伸手去解領口盤扣,卻聽"唰"的一聲——紅蓋頭被沈清瑤猛地掀開,
發間珠翠相撞發出清脆聲響。她的眼神比臘月的湖水更冷,
仿佛淬了毒的銀針直刺過來:"蘇世子,丑話說在前頭,這樁婚事我并不滿意。
你我不過是皇命難違,日后井水不犯河水,各自安好便是。”蘇硯突然笑出聲。
他扯松勒得生疼的領口,露出里面半開的中衣:"沈姑娘說得極是!我也不想娶啊,
這不是皇命難為嘛。你放心,以后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絕不打擾!"說著,
他大剌剌地往太師椅上一坐,隨手抓起桌上的糕點塞進嘴里。沈清瑤眉梢微挑,
顯然沒料到他這般憊懶模樣。她盯著蘇硯咀嚼的動作,
忽然瞥見他耳垂上有道新鮮的抓痕——那是今早被母親揪著換喜服時留下的。不知為何,
這抹狼狽的印記竟讓她心頭的怒火淡了幾分,冷笑一聲別開臉:"最好如此。
"窗外夜風驟起,吹得紅燭劇烈搖晃。蘇硯望著沈清瑤側臉被燭光勾勒出的輪廓,
恍惚間又想起那抹山間寒梅般的檀香。他咽下口中糕點,忽然覺得這荒唐的洞房夜,
倒比想象中有趣得多。本以為兩人就此相安無事,可誰能想到,第二天,麻煩就找上門了。
暴雨初歇的京城水汽蒸騰,青石板上密密麻麻爬滿腳印。
鎮遠大將軍府門前擠滿看熱鬧的百姓,侍衛們手持長槍維持秩序,
卻壓不住此起彼伏的議論聲:"聽說傳家玉佩丟了!那可是先帝御賜的寶物!""可不是,
現在滿城都在傳...是國公府世子偷的!"消息如野火般燒進國公府時,
蘇硯正翹著二郎腿躺在涼亭里,啃著冰鎮西瓜。西瓜汁順著指縫往下淌,
滴在他月白色的長衫上,暈開深色的印記。直到管家跌跌撞撞跑來,
手里還攥著半張皺巴巴的告示,他才懶洋洋地坐起身。"世子!不好了!
將軍府的人帶著官兵...正在前院鬧呢!"蘇硯的西瓜"啪嗒"掉在地上,
紅色的瓜瓤在青磚上濺開,像極了昭示罪名的血漬。他沖往前院時,
正撞見沈清瑤站在回廊下,一身鵝黃襦裙被風吹得獵獵作響,手中折扇開合間,
露出扇面上未干的墨跡——那是今早她剛題的"清風明月"。前院里亂作一團。
鎮遠大將軍滿臉怒容,花白的胡須氣得直顫:"蘇國公,你教子無方,
我這就去皇宮..."話音未落,蘇硯已從人群中擠出來,
頂著兩個被西瓜汁弄臟的袖口:"冤枉啊!我連將軍府的門朝哪開都不知道!
"圍觀的百姓發出哄笑。有人扯著嗓子喊:"誰不知道蘇世子愛賭錢!
指不定是輸急了..."蘇硯的臉漲得通紅,正要反駁,
腰間突然一緊——沈清瑤不知何時繞到他身后,折扇輕輕敲在他的后腰上。入夜,
國公府花園籠罩在一片墨色中。蘇硯蹲在太湖石旁,盯著地上的螞蟻搬家,
嘴里嘟嘟囔囔:"這不是栽贓陷害嘛!我這么個躺平的人,哪有那閑工夫去偷玉佩?
"露水打濕了他的褲腳,涼意順著小腿往上爬。"就知道你在這。"沈清瑤的聲音突然響起。
她提著一盞宮燈走來,暖黃色的光暈里,能看見她眉間凝結的寒霜。手中折扇展開又合上,
發出清脆的聲響:"蘇硯,這事兒恐怕沒那么簡單。將軍府與尚書府向來交好,
我爹也很重視這件事。你若真無辜,就該想辦法自證清白。"蘇硯抱著膝蓋抬起頭,
月光映在他眼底,像是蒙著層委屈的霧氣:"我能有什么辦法?我一不會查案,二不會武功,
拿什么去找出真兇?"他突然伸手扯住沈清瑤的裙擺,"要不...你幫我?
"沈清瑤后退半步,折扇"唰"地抵住他的鼻尖:"廢物就是廢物。"她轉身要走,
卻又停住腳步,裙擺掃過蘇硯的手背,帶著淡淡的茉莉香,"罷了,
本姑娘看在夫妻一場的份上,就幫你一次。不過丑話說在前頭,若不是看在這案子牽扯我爹,
我才懶得管你。"宮燈的光漸漸遠去,蘇硯望著沈清瑤的背影,
突然覺得今夜的月光不再那么清冷。他站起身,拍掉身上的草屑,
目光落在遠處搖曳的燈籠上——那是沈清瑤留下的,燈紙上歪歪扭扭寫著:明日辰時,
將軍府見。就這樣,蘇硯跟著沈清瑤開始了查案之旅。沈清瑤展開泛黃的輿圖,
朱砂標記的密探據點在燭火下泛著詭異的光。蘇硯歪頭瞅著她筆尖游走,
突然伸手戳了戳城西貧民窟的位置:“欸,玉佩失竊當晚下過雨,
那些泥濘小巷會不會留下腳印?”沈清瑤的筆鋒頓住,墨點在紙上暈開。她轉頭看向蘇硯,
眼中閃過一絲詫異:“倒是個好思路。”三更天的城西彌漫著腐臭味。
蘇硯捏著鼻子跟在沈清瑤身后,腳下的木屐陷進泥坑發出“咕嘰”聲。
前方的沈清瑤突然抬手示意噤聲,月光下,墻根處果然有幾枚深淺不一的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