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司命宮中剛修成人形的菖蒲，自小受名家教導，剛正不阿、嫉惡如仇，
常在端午節被掛在門上辟邪。偶然間掃了眼命簿，
人間的頭號奸臣竟然有個壽終正寢的圓滿結局。我拿起朱筆就是一頓改，惡人就該有惡報。
司命發現后把我丟下凡：“改不回結局不要回來”。于是，我成了這奸臣未過門的妻子。
當我找到證據，準備嚴懲他時。奸臣：“嫂子開門，我是我哥。”？？？
01我望著水中的倒影，微微出神。水中女子一襲青衣，身量細長，眉若柳葉，面如春紅。
倒是和天上的相貌有幾分相似。“二丫，洗完衣物來嬸子家一趟啊，下月你和那誰成親，
嬸子扯了六尺紅布與你，算添妝啦！”“哎！就來！”我朝李嬸揮了揮手，算是回應。
走在路上，我思索著接下來的打算。當初在命簿上改了一通，被司命踹下凡，
要我當那奸臣的妻子。剛到桃李村時，變成這李家的二丫，我還有些害怕露餡。后來才發現，
李二丫父母早就不在了。她自己也是個沉默寡言的性子，這些年全靠鄰居接濟。如此，
我便安心在這里生活。只等著下個月，和我那定了娃娃親的奸臣未婚夫成親。至于成親之后，
要按照司命所說，幫他改回原本的結局。這件事想都不要想。他這樣的奸相惡人，
就該受千夫所指，落得一個千刀萬剮的結局。想到這里，我握緊拳頭。不僅不會改，
我還要添一把火，燒得這奸臣早日應劫。如此，才不算辜負我那天上師父的苦心教導。
李嬸見我一臉堅毅，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輕拍下我的手背。“你這丫頭，我剛說的，
你聽進去沒有？”我撓撓頭，不好意思笑了一下。李嬸嘆了口氣，繼續開口。
“章寧小時候啊，也是個好孩子，聰明，還孝順。”“你爹娘便是看準了這點，
才和他家定下娃娃親。”“但這孩子這些年也不知道是撞了什么鬼，越長越歪，
當官之后凈是不辦人事。”“不過你爹娘啊，對他有恩，你嫁過去，他要是還有些良心，
也會護著你。總比一個人老死在這桃李村強。”說到這里，李嬸哽咽了下。“嬸子說這些啊，
就是叫你別害怕，他雖然如今名聲不好，可要是傷害你，咱們整個桃李村都會找上門去，
朝他家門口扔爛菜葉子。”我眼眶一熱，抱了抱李嬸。我凌溪，不，我李二丫可不是吃素的。
他還想欺負我？整治這奸臣，我有的是力氣與手段。02大婚那日，
我坐著八抬大轎穩穩當當到了章府。轎子停下，一只溫暖有力的手拉住我。我堂堂菖蒲仙子，
不過是被蓋頭蒙住，不用這奸臣假好心。我甩開他的手，沒走兩步就被石子絆得踉蹌一下。
旁邊人輕笑了一聲，無奈牽起我的手繼續往前走，低沉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是為夫不察，
夫人小心。”好吧，這奸臣做夫君還是合格的。人情我記下了，
那就最后千刀萬剮的時候少一刀好了。禮成之后，我被嬤嬤引進正院。
人間成親還真是麻煩得很，比在天上聽師父講課還累。我一把扯下蓋頭，
拿起八仙桌上的蘋果，一邊啃，一邊想往后該如何辦。都怪司命，安排個什么身份不好，
非要我給他當妻子。成親只是權宜之計，總不能真的跟他睡一張床吧，我才剛修成人形！
不過話說回來，奸臣夫人這個身份，還是能做很多事的。想到這里，我沒忍住笑出聲。忽然，
一個高大的身影將我籠住。“為夫實在沒有想到，夫人今晚如此開懷，
如此地……”章寧頓了頓，意有所指地看向床邊的蓋頭，又開口。“急不可耐。
”我白了他一眼，轉過身，繼續啃手中的蘋果。章寧也不惱，自顧自坐下，斟了兩杯合巹酒，
遞到我的眼前。昏黃燈光下，我這才看清他的長相。不像是話本上的奸臣，
倒像是意氣風發、清朗俊秀的探花郎。我搖了搖頭，白長了這樣一副好樣貌，
心里倒是個黑的。章寧見我毫不避諱的目光，又彎起嘴角，“夫人的性子，
倒是比小時候活潑許多。”我接過酒杯，一飲而盡。“章寧，我對你無意。不過你既娶了我，
我定會好好打理這章府。只是風花雪月那檔子事，你盡管納妾去吧！
”眼前人似是被我的話驚到了，過了許久，才飲下手中的合巹酒，緩緩開口。“既然如此，
夫人往后便住在正院，我搬去書房。”踏出房門時，一道悶悶的聲音傳來。“還有，
章家家訓，既有妻子，絕不納妾。”03第二天我從舒服的拔步床上醒來，
才反應過來前一晚辦了什么蠢事。剛上來就和章寧搞這么僵，
往后還如何近他的身拿到他的罪證。真是聽師父講課聽多了，性子越來越直。
我有些懊惱地拍了下頭。這一下還真給我拍出靈感來了。他既不納妾，日子還長，
我可以討好他，奉承他，取悅他，這般臥薪嘗膽。待拿到證據之后，再舉報他，懲罰他，
蹂躪他！將他千刀萬剮！如此，才不負天下蒼生。作為一株菖蒲，我的葉片形似青銅劍，
香氣辛烈，是天界三大靈草之一。魚龍畏懼菖蒲劍氣，
祖上曾被投入水中保護一位楚人的遺體。故而在人間，我們也是很受歡迎的。
常在五月初五那日截蒲為劍，懸于床戶，皆以卻鬼。一句話概括。懲惡揚善，是我的本能，
迂回曲折將這奸臣繩之以法，簡直是令我欲罷不能。“咕咕——”肚子不合時宜地叫了起來。
這個時辰，章寧應該上朝去了，我也不擅廚藝，干脆去街上逛逛。人間的美食，
我早就想嘗嘗了！04獻殷勤第一步，美食奉上之。朱雀大街上，我端著一碗馎饦邊走邊吃，
手上還提著兩份滴酥鮑螺。也不知道章寧愛不愛吃甜的，反正我愛。忽然被人撞了一下，
手中的馎饦被打翻，手背上登時出現一片紅。還好滴酥鮑螺沒事。是哪個天殺的撞我！
我正要開口，卻看到地上蹲了個小乞丐。他伸出手去要撿散在地上的面片，又被燙得抽回，
只抬頭無措地看著我。“貴人息怒，我……我不是故意的。
”看著他滿是凍瘡的手又燙起了一個水泡，我的火氣瞬間散沒了，還多了兩分愧疚。
彎腰扶起他，拍拍他膝上的塵土。“無礙，只是看你這個樣子，是經常吃不飽飯嗎？
”小乞丐眼淚汪汪，拉著我訴了好長時間的委屈。他也不是生來就做乞丐的，
家里原本經營米面生意。三年前那場大旱，糧食幾乎顆粒無收。從農戶那里收上來的米面，
窮人吃不起，權貴砸錢抬價。一時間，米面價格瘋漲，餓死的人也越來越多。店里老板，
也就是這小乞丐他爹，原本可以大賺一筆。但實在昧不過良心，便告了公堂，
找青天討個公道。卻沒想到，當時的章寧把此事攔下，還把白的說成黑的。
說這老板居心不良，如此狀告其實是為了逼權貴給更高的價。二話不說，隨便編了個名頭，
帶人沒收家財，私吞了那些米面。我氣得牙癢癢！管不得李嬸說他這些年越長越歪，
奸臣名頭誠不欺我！還給他帶滴酥鮑螺，倒不如喂狗！我深吸一口氣，穩住，
小不忍則亂大謀。05回到章府，我和同樣提著兩份滴酥鮑螺的章寧面面相覷。
我搶在他前頭開口。“夫君，昨日是我講話沖了一些，我們既已成婚，
自然要夫婦一體、琴瑟和鳴。夫君可愿同阿凌培養感情？”章寧蹙了蹙眉，“阿凌？
我記得夫人芳名……二丫？”咳咳咳！“這是我的小字，夫君往后如此喚我便好。
”“夫人的小字……”章寧不知想到什么，面色越來越紅，耳尖更是紅得要滴出血。
我心里啐了一口，呸！大奸臣！裝得一副純情白花的樣子給誰看！
搶人家米面的時候怕是威風的很啊。想是這般想，面上笑得越發諂媚。“是啊是啊，
這滴酥鮑螺是阿凌特意買來帶給夫君的，夫君可喜歡？”說罷，我眨眨眼睛，期盼地看著他。
章寧見我整個人都要貼在他的身上，手不自在地往外伸著，努力不碰到我。“阿凌，
你……你先下來。”我扁了扁嘴，擺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夫君可是嫌棄阿凌？
”“沒……沒有。”我往后退兩步，看章寧平復了呼吸，慢慢開口。“阿凌，你這般想，
為夫很是高興。”說罷，又提起他手中的滴酥鮑螺遞給我。“看來我與阿凌，心有靈犀。
”06自那日我主動與章寧修好，他來正院的次數多了許多。當然，你來我往的，
我去書房的次數，也多了許多。漸漸地，那些侍衛見我進書房還會恭敬行禮。時機差不多了！
于是，我趁章寧上朝時，溜進書房找他的罪證。但除了書畫，什么都沒發現。
看來他還是防著我，得下劑猛藥。我來到朱雀大街，沖著書鋪老板就是一嗓子。“老板，
把你們這內宅夫人最愛看的話本都給我包起來！”獻殷勤第二步，甜言蜜語之。晚間，
章寧如往常給我夾了菜。咳咳！我清了清嗓子。“夫君，咱們家的酒放哪了？”“什么酒？
”章寧擱下筷子，認真地看著我。“我愛你長長久久。”……一時間，
屋內安靜得掉根針都能聽見。我看見章寧的嘴角抽了一下，但更明顯的是，
他的耳朵紅了起來！有戲！我乘勝追擊。“夫君，你一定是天上掉下來的瓊漿玉露吧？
”章寧故作鎮定地喝了口水。“要不然為何我一看到你就忍不住想要嘗一口呢？”咳咳咳！
章寧被水嗆到了。這什么話本，根本就不管用。我氣沖沖站起來，現在就去把這些話本打包，
我要去找那老板退貨！卻被人一把拉住擁到懷里，好聞的松香氣息將我包裹。
章寧溫熱的呼吸噴灑在我的耳邊。“阿凌說的話，為夫聽到了。”“我也有些話，
阿凌要不要聽聽？”一陣低語，我的心跳越來越快。我搖搖頭，
想把腦子里亂七八糟的想法晃出去！嘴角卻擦過章寧的臉頰。對面的人低低笑了一聲，
輕輕扣住我的腦袋。人間的親吻，原來是這個滋味。明天便不去找那老板退貨了吧。
章寧停了下來，幽怨地看著我，“阿凌，專心點。”第二日，我起了個大早。
說好要給章寧繡個荷包，得上街去買些布和花樣。路過書鋪，我本想跟老板道個謝。
卻聽到兩個讀書人在議論。高個子的那個看起來被氣得不輕，“我就要去告！我偏不信，
這朝中都是那奸臣的走狗！”矮個子見拉不住，索性擋在他的身前，“低聲些！
春闈馬上要到了，怎能在此時犯事？”“現在不說，難道要等到那奸臣再使這骯臟手段，
將你我兄弟多年的苦讀，都為他人織做嫁衣？”奸臣？我湊上前去，“二位大哥，
你們說的奸臣是？”高個子那個沒好氣地說，“還能是誰，自然是那章寧。
”章寧這奸臣的名號，從前我在命簿上看到。下凡之后跟著大家喊，再后來碰到了小乞丐，
聽說了米面的事，才確認這名頭不虛。如今，又親耳聽到讀書人的痛斥，我氣得牙癢癢。
凌溪！醒醒！別被美色迷惑，是要將這奸臣千刀萬剮的！回府之后，
我把買的那些東西扔在床上，不想再多看一眼。章寧膽子也太大了。雖說是朝中的三司使，
掌管財政大權。但現在，手都伸到禮部去了。剛結束的秋闈，
他竟將紈绔子弟的答卷與普通士子中才學優異者調換。只為讓那些權貴躋身榜上！十年寒窗，
付諸東流。他做這些事，不可能沒留下證據。這次，我就算把書房翻個底朝天，也要找出來。
我在書房悉悉索索，全然忘了時間。直到章寧拍了下我的肩膀。完了，被發現了。
07我轉過頭，和章寧的眼神對個正著。我有些心虛地垂下眼眸。章寧什么都沒問，
只抬手揉了揉我的頭發。“阿凌，給你帶的糖葫蘆！”他把糖葫蘆塞到我的手里，又扶起我。
我有些恍惚。這般體貼、溫柔的夫君，真是那樣十惡不赦的大奸臣嗎？從前在天宮，
我有一個頂頂厲害的師父。他是仙界斷案最厲害的仙君。剛正不阿、鐵面無私。
但也因此被人說是不近人情、冷酷無血。師父在天宮沒有朋友，只有司命愿意和他說幾句話。
其實他并不知道有我這么個弟子。只是我被擺在司命宮正殿，自然也聽得一些他的理論。
便有些私心，偷偷喚他師父。師父常說，法不阿貴，繩不撓曲。想起章寧做的那些事，
我定了定心神。他做了錯事，就要受到懲罰。第二日送章寧上朝后，我繼續溜進書房。
卻發現桌旁的雕花柜子里多了幾封書信。拆開一看，果然是我想要的，真是天助我也。
高興之后，我開始苦惱。今晚章寧回來，我該如何面對他？我是與他濃情蜜意的妻子，
也會是將他千刀萬剮的劊子手。要是剛成親的時候，我就發現這些，
便能干脆利索地將他舉報。現在看來，我是設了個局，但好像把自己也套進去了。
我坐在床上苦思冥想，細數章寧的好與不好。一陣敲門聲拉回我的思緒，緊接著，
熟悉的聲音傳來。“嫂子開門，我是我兄長。”？？？章寧，你要不要聽聽自己在講什么。